Chapter 1
放在正文的【排雷】,敲黑板——
1.攻35,大受8歲,【沒有血緣關係】。雙方有過正常前任,但前任不會在文中出現。“潔不潔”這個概念令作者身體不適,求文下別提別問,謝謝。【1V1HE】,感情線無虐。
2.文中國際醫療救援隊的靈感原型是無國界醫生MSF,但本文與MSF無關且不影射MSF。文中藥企、主角研發的新葯、第三世界國家戰亂、疫情等,均為架空虛構,若有原型會標出,請勿帶入三次元。
3.人物成長與弧光是本文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不喜歡請不要攻擊。【高亮】受方一些行為有些【過於理想主義】,覺得自己可能會反感的,【請不要一口氣訂閱全文】。
4.部分情節會為劇情做誇張化處理,不夠專業的地方歡迎隨時指正,鞠躬。
《假斯文》By二獅
獨·家·首·發·晉·江·文·學·城
非洲,安哥拉,本格拉省,MediCorp國際救援隊的臨時診所。
蔣天遙剛拆開一支無菌注射器,就聽不遠處傳來了“轟”的一聲。他略微迷茫地抬起頭,卻噼里啪啦吃了一嘴的灰。
蔣天遙身前的孩子聞聲就哭了,他連忙低頭抹去孩子身上的粉末:“噓——乖,不怕,不哭啊......”
許是年輕的小醫生垂眸時眉眼彎得過於溫柔,小男孩一雙桂圓似的黑眼睛滴溜溜一轉,聽話地收了聲。
可緊接着,又是“轟”的一聲——這次聲音更近了——牆壁上的粉刷簌簌掉落,露出了臨時診所牆壁里不太穩固的磚頭。
蔣天遙皺起眉頭,隱約覺得事情不妙。
果然,下一秒,刺耳的防空警報突然劃破長空,臨時診所里尖叫聲四起,病人與當地護工爭先恐後地開始往大門外沖。
“我的上帝,發生了什麼?”
“狗日的反|對|派突然武|裝衝突,跑!快跑!”
“撤離!”
“緊急撤離——”
等待注射的孩子他母親面色倉皇,一把抱起手裏的小孩,頭也不回地跑了。
蔣天遙連忙起身去病房裏維持秩序,可他剛一隻腳踏出辦公室,就被國際救援隊的人事統籌一把抓住小臂,拖着他往外走:“蔣,這是最高安全等級緊急撤離!跑,直接去高地,等待直升機救援!”
蔣天遙的質疑淹沒在了嘈雜的人聲中:“我們也走?我們走了病人怎麼辦?”
人事總管扭頭罵道:“哪還有病人?全都特么跑光了!”
蔣天遙遲疑半秒,最後還是用力甩開她的手,逆着人流沖回病房。人事總管說得不錯,病房裏基本已經跑空了,但角落裏還有一個巧克力色女嬰——女嬰不過六個月大,卻感染了嚴重的瘧疾,所以被父母遺棄在了診所門口。
當地嬰兒死亡率極高,所有孩子不滿周歲都不會起名,星期幾齣生就叫“周幾”拉倒。蔣天遙是在一個周日上午撿到這個女嬰的,索性入鄉隨俗,給她起名為“周日”。
奈何周日年紀小,送到醫院的時候又為時過晚,藥物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小孩大部分時間處於昏迷,在生死線上來回掙扎。
遠遠近近的轟隆聲與牆面的震顫里,蔣天遙附身一把抱起蘆柴棒似的周日,這才與同事們一起離開了臨時診所。他剛一出門,滾燙的熱浪就混着硝煙味撲面而來,腳下的土地在顫抖,爆炸聲與心跳齊撞耳膜。
蔣天遙一路跑到了等待直升機的高地,在灼熱的風中回頭望去——原本貧窮但熱鬧的小鎮以摧枯拉朽之勢在眼前轟然坍塌,如同被海浪吻去的沙灘城堡。倉皇的人群淹沒於灰煙火焰,扭曲着,尖叫嘶聲力竭。
又是轟的一聲,幾分鐘之前,蔣天遙之前所在的地方坍塌了一半。他茫然地心想——這是區域內唯一的一家診所。
人事統籌見他懷裏抱着孩子,在爆炸聲里上前大聲吼道:“蔣醫生,我痛恨做這個惡人,但是根據MediCorp的規章制度,最高安全等級的緊急撤離中,病人不能與我們一塊兒走!”
道理蔣天遙都懂,卻怔怔地怎麼都不肯鬆手。
這個小女孩是他從門口撿來的,是他救回了這條命,是他親自起的名......雖然蔣天遙自己不曾為人父母,可小女孩偶爾狀態好的時候,也會像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樣,躺在他懷裏吃吃笑着吮指頭......
他走了孩子怎麼辦?
失去了治療這個孩子必死無疑——
可就在這個時候,蔣天遙才發現懷裏的女嬰不知什麼時候沒了心跳。
蔣天遙頭皮發麻。
下一秒,他幾乎是本能地、條件反射似的,在確認女孩呼吸道通暢后,就開始給這具小小的身體做心肺復蘇。但理智上,蔣天遙也知道這麼做徒勞無功。
心肺復蘇的意義在於為患者獲得正式醫療援助爭取時間,以避免患者在等待救援的過程中死於缺氧。
可是,援助不會來了。
MediCorp國際醫療救援組織緊急下令:放棄臨時診所,放棄所有病人傷員,以國際救援隊人員的生命安全為第一優先級,緊急撤離。
只是接他們離開的直升機還沒有來而已。
蔣天遙一下又一下,機械性地重複着標準動作。
耳畔嘈嘈,好像有人在喊“直升飛機來了”,蔣天遙沒有停手。
好像有人在喊“Jiang,stoptheCPRlethergo”,蔣天遙沒有停手。
好像有人開始拽他的肩膀,試圖將他拉起來,蔣天遙依然沒有停手。
身後直升機螺旋槳“嗡嗡”地和鼓風機似的,蔣天遙大腦一片空白,他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清,眼前唯有自己一手托住孩子背部,一手兩隻按壓胸口。
最後,蔣天遙還是被維和救援兵強行用武力給架走了,不由分說地塞進一架直升機。
蔣天遙的視野隨着飛機顛簸而左右搖擺,他眼看着腳下尚存的房屋越來越小,眼看着地面上炸開一朵朵灰色小花,有那麼一剎那,蔣天遙覺得自己的靈魂和這片瘡痍的土地一樣,在爆炸聲里被撕成了碎片,屍骨無存。
他身邊,金髮碧眼的美國同事臉色蒼白,渾身簌簌,抖得像一片秋風裏的葉子,嘴裏反反覆復就顫抖着一句“ohmygod”。
蔣天遙將腦袋抵在直升機窗口,疲憊地想着,上帝聽不到。他下意識地將手伸進口袋,卻摸到了一顆小小的水果硬糖。
蔣天遙五指縮緊成拳,糖果卡得他掌心生疼。
......
MediCorp安哥拉醫療援助項目由於當地突發武|裝衝突緊急叫停,所有救援人員回歸自己祖國暫時待命。
四十幾個小時的航班輾轉之後,飛機在顛簸中轟然落地,機艙過道燈亮起,蔣天遙耳邊響起悅耳的中文廣播——“歡迎來到燕安市國際機場,當地時間為凌晨十二點四十五分......”
蔣天遙說不上是釋然還是茫然。他只知道,自己長達兩年、天南海北的海外救援——終於結束了。
他回國了。
人倒霉起來喝涼水也塞牙,蔣天遙的手機在埃塞俄比亞轉機的時候被人給偷了,他只好重新買了一套機卡。而問題一環扣一環,如同挨個倒下的多米諾骨牌——蔣天遙微信綁定了之前的手機號,而沒有短訊驗證,新手機丫還登不上去。
沒有人接機。
沒有人在等他。
甚至就連朋友圈報個平安都不行。
這個點機場人不多,反着冷光的大理石地磚就顯得格外空曠。空曠到蔣天遙都覺得這大夏天的有點冷了。
剛回國的男孩低頭看着手機屏幕,新手機的通訊錄里一無所有,而他存在大腦里的電話號碼,除去110,120,119和10086之外——就只有一個。
但是......
蔣天遙吞咽一口唾沫,左手握緊了又放鬆,猶豫半晌,最後他還是給那個號碼發了一條短訊:我回來了。
按下發送后蔣天遙才反應過來對方並不認識自己的新號碼,連忙又補了一句:你遙。
也說不上來為什麼,蔣天遙眼看着消息右邊的那個小信封提示跳為“送達”,一顆糾結又躁動的心突然間就舒坦了,宛如俄羅斯方塊的最後一塊缺口,被填上后整條方塊瞬間消除。
只是蔣天遙沒想到的是,凌晨這個點,對方竟然秒回——一個定位,燕安市中央商務區,恆昌廣場,商務B座四十五樓。
然後對方又發了一個時間點:“今天上午九點見。”
......
幾個小時之後,蔣天遙準點空降恆昌商務B座頂層——全球第一大葯企GxBio大中華地區的投資管理中心。
前台小秘安排他去會議室里先等一會兒。
蔣天遙四下掃了一圈,GxBio辦公層是簡潔的北歐風佈置,純白色調,地磚一塵不染,玻璃隔門亮得都能當半面鏡子。他往那“鏡子”里打量了一眼自己,玻璃里的男生一米八出頭,淺藍色的襯衫有點皺,沒系領帶,胸前開了兩顆扣,眼底兩抹青黑,但眼神還算精神亮堂。
蔣天遙在心底一哂,覺得自己似乎和這一整樓西裝筆挺、皮鞋鋥亮的金融精英們格格不入。
好在論氣質,蔣天遙從小到大就沒輸過。
蔣天遙長相是清爽陽光那一款,身材肩寬腰窄,一雙腿又長又直,再邋遢的衣服都能撐起T台模特的效果。年輕的小醫生一想到接下來要見的人,對着玻璃門下意識地挺直背脊,還頗為臭美地撥了撥自己頭髮。
碰巧,這就撞上了負責日常着裝審查的行政主管。
會議室里還有幾個來面試的學生,所以行政主管認錯了人,對着“衣冠不整”的蔣天遙原地高|潮:“頭髮不會梳好再來面試嗎?郵件里沒和你說過公司的着裝規範,啊?”
嗓門炸得蔣天遙腦仁生疼。
也不知是主管今天吃了炸|葯,還是存心在新人前殺雞儆猴,他對着蔣天遙指指點點:“襯衫不會熨?皮鞋不會刷?領口還開着,啊?”說著他直接伸手,想去拉扯蔣天遙衣領。
蔣天遙心中莫名騰起一股無名火。
顛三倒四的國際航班太累了,積累多天的悲憤壓抑無處發泄,再加上,蔣天遙平生最討厭外人碰他。對方的手還沒碰到他脖子,表面上人畜無害的年輕人猛地後退半步,一把扣住男人手腕,勁還不小。
行政主管頓時疼得齜牙咧嘴,差點當場就爆了粗。
蔣天遙想到自己一會兒要見的人,這才剋制地酌情鬆手。他一邊冷冷地盯着主管那雙老鼠眼,一邊好整以暇地給自己扣子繫到領口,一言不發。
行政總管大概是懵了。
他這人欺軟怕硬,剛還覺得蔣天遙看着年輕,合該是個好管教的,而此時此刻,他腦子裏就只剩下了兩個字——
好......凶。
就在這個時候,走廊盡頭的玻璃門突然被推開,一個高大的男人快步走了進來,邊走邊接電話,一口英語流利得幾乎沒有國人口音。自打他一腳踏進門,辦公室工位上所有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就連蔣天遙也沒忍住跟着一扭頭。
他的目光盡頭,裁剪合身的深色西裝勾勒出男人精悍飽滿的輪廓,肩膀寬闊,腰身勁瘦,標準倒三角。光看身材,這活生生就是一尊行走的荷爾蒙,但男人又眉眼鋒利,神情冷淡,就連荷爾蒙似乎都是禁慾那款,舉手投足間閱歷沉澱,氣定神閑。
蔣天遙愣愣地盯着男人迎面而來,而對方目不斜視,大步流星。在路過會議室的時候,男人一邊在電話里語氣含笑地說著“非常期待與您的見面”,一邊面無表情地側過頭,伸出中指食指隔空戳了戳蔣天遙的眼睛,然後手勢變成了拇指向後,一指自己辦公室。
頓時,行政主管看蔣天遙的神情和變臉似的,凶神惡煞瞬間切成笑容滿面,一對小眼睛眯成了諂媚的小月牙:“喲,原來是找昭總的啊!”
謝昭,GxBio最年輕的全球合伙人。
那邊謝昭掛了電話,扭頭和自己的秘書打了聲招呼:“蕾蕾,今天我九點半的面試推給Jeff。”然後他扭頭,沖會議室方向微微眯起眼睛:“蔣天遙。進來。”
謝昭的嗓音低沉醇厚,聲音不大,語調不急,卻帶着十足的不容拒絕。
突如其來的面試官變故在會議室里無聲激起千層浪,蔣天遙感受到所有面試者的目光都灼灼燒在了自己身上,有好奇,有羨慕,有警惕。
他視若無睹。
蔣天遙挺直背脊,微微揚起下巴,邁開一雙大長腿,以一個頗為挑釁的姿態往謝昭辦公室走去,眼角帶着一絲不服氣。
合伙人辦公室里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兩人目光匯到了一處,似是兵戎相見,又似故人重逢。
方才人前還一本正經、商務精英范兒十足的謝昭,這會兒伸手就按着蔣天遙鎖骨,把人壓在了辦公室門后,纖長的食指勾住他的衣領。
雖然隔着牆,辦公室外什麼也看不到,但蔣天遙一想到無數扎在他背後門上的目光,頭皮發麻,臉頰發燙。
他睜大眼睛,使勁兒瞪着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了幾公分的男人。謝昭一雙眼睛生得極美,眼角在微微上揚前有點下垂,眼褶子寬而長,眼窩深得有那麼幾分中西合璧的意思。
謝昭不笑的時候,整張臉給人的壓迫感十足,而此時,他漂亮的鳳眸微微彎起,便染上了幾分痞氣。他順手解開蔣天遙領口兩顆衣扣,食指從他的咽喉一路滑到胸口,語氣裏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揶揄:“還是開着好看。”
六個字,低音炮似的,敲在耳膜,顫在心口。
蔣天遙觸電似的一抖,他一想到謝昭方才在人前那八風不動霸道高冷的模樣,忍不住在心底啐了一口——
裝。給我可勁兒地裝。
人前性冷淡,人後老流氓!
斯文敗類假正經!
蔣天遙一肚子罵人的話涌到嘴邊,最後卻濃縮成了一句委屈巴巴的“大哥”。他躲開對方目光,有點喪氣地一垂腦袋,活像一隻經久流浪、又終於回家的小狼狗。
謝昭指尖一僵。
他伸手捏住蔣天遙下巴,逼着對方抬起臉,好好打量了一番:“哦?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大哥?”
蔣天遙沒從對方臉上摸出什麼情緒,卻在這句話里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
但很快,那份咬牙切齒就變成了心疼。謝昭從他略略凹下去的臉頰一路摸到肋下,皺起眉頭:“怎麼瘦成這樣?”
方才被行政主管碰一下衣領都炸毛的蔣同學,這會兒乖乖地讓人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
謝昭在確定他的小朋友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之後,這才長出一口氣,將人摟進懷裏,揉了揉對方毛茸茸的腦袋,和擼狗似的:“回來就好。”
男人的聲音醇厚如酒,就像加冰的伏特加,冰里藏着火。
聽着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一個擁抱,終於讓蔣天遙徹底放鬆了下來。
“困死我了。”他眯起眼打了個哈欠,然後就以一個很不見外的姿勢倒在了謝昭辦公室的黑皮沙發上,高級皮革的味道撲鼻而來。
蔣天遙心想,金融區這地方可真是見了鬼,樓下最便宜的一杯咖啡竟然要四十五,可憐他通宵倒時差卻只能靠擰自個兒大腿提神。
謝昭似乎一點也不介意這位在他的沙發上撒野:“睡會兒。”
“不行......”蔣天遙掙扎着又坐了起來,“睡你辦公室里,像什麼話。”
謝昭短促地低笑一聲:“怎麼就不像話了。”
蔣天遙環視一圈謝昭的辦公室,風格整體低調奢華,收拾得特別整潔,沒什麼裝飾,但軟裝質地都是頂好的,走的冷色調金屬風。謝昭的電腦桌后,是一面寬廣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燕安市中央商務區,高樓參天蔽日,車輛川流不息。
而謝昭挺拔的身姿就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九點的太陽在他身後勾出一層耀眼的暖光。
蔣天遙手伸進褲袋,握住一個非洲手工編織鑰匙扣。非洲撤離得太急,他也沒想着帶紀念品。口袋裏這個是一個孩子母親親手編織送給他的。孩子突發黃熱病,夫妻倆開了二十幾個小時的電動車來當地唯一的診所,幸好,孩子得救了,這土麻繩結也算是母親的一份心意。
蔣天遙剛想開口,目光卻無意掃到謝昭鑰匙串上刻着銀色愛馬仕標記的金屬皮扣。蔣天遙一句“我有個禮物送你”剛涌到唇邊,頓時又沒滋沒味地啞了火。
他的食指摩挲了兩下口袋裏粗糙的手工繩節,心裏又是一哂,和人家大總裁玩過家家呢。
算了。
偏偏蔣天遙臉上的細微變化沒能躲過謝昭的眼睛。老狐狸慧眼如炬:“怎麼?”
“沒什麼。”蔣天遙撇撇嘴,換了個話題,和謝昭各自聊了聊近況。
“接下來什麼打算?”謝昭靠在自己的老闆椅上,雙腿微微分開,顯得很是愜意,又隱隱地氣勢十足,“回總院工作,出國博士聯培,還是來GxBio,你隨便選,哥罩着你。”
每一個都是頂好的機會,大概任何一個醫學生聽了都要回家燒香拜佛。偏偏蔣天遙支吾了半天,說自己還想呆在MediCorp做國際醫療援助。不過,上一次任務被迫撤離,由於安哥拉□□隊裏有同事傷亡,他暫時被停了任務,再次出行前需要通過心理健康審查。
雖說暫時不出外勤,蔣天遙說自己也能在MediCorp燕安市辦事處做一些國際項目的統籌工作。
蔣天遙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有點底氣不足,小眼神一個勁兒地打量謝昭臉色,卻一無所獲。
謝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們給你多少錢?”
蔣天遙吐了吐舌頭,非盈利組織的補貼也就那樣,餓不死自己水平:“900歐一個月。”
這個數字聽着就可笑,謝昭有點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他想都沒想,開口道:“我先給你開三萬五一個月,五險一金商業險,不算獎金,來Gx吧,跟我干。”
蔣天遙撇嘴,討好似的:“哥——你知道這不是錢的事兒。”
謝昭看着他,眼底漸冷,空氣突然沉默。久別重逢的喜悅漸漸淡去,兩人之間久埋的矛盾再次如同冰山尖銳一角,圖窮匕見。
蔣天遙舔了舔唇角,是個不怕死的:“對了,哥,說到給MediCorp做統籌,我還想問你一件事。”
謝昭面無表情:“你說。”
蔣天遙也不和人拐彎抹角,直接坦言道:“我們在西非有一個伊波拉疫情控制中心,MediCorp一直想大葯企合作研發伊波拉特效抗病毒藥。葯企提供技術,我們提供病人。雖說西非的疫情暫時控制住了,但病人一旦傳上,死亡率依然很高,可特效藥遲遲沒能面世。”
蔣天遙頓了頓,繼續說道:“研製伊波拉特效藥,不僅需要一支頂尖的科研團隊,還需要生物安全等級最高的病毒實驗室,我在想GxBio有沒有——”
謝昭一抬手,打斷蔣天遙。
他慢條斯理地把人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們提供技術,你們提供病人,誰提供錢啊?”
蔣天遙一愣,語氣里染了一絲不確定:“政府,基金會,聯合國......反正肯定......”
“不夠。”這會兒謝昭已經徹底換上了平時和人談商業合作的表情,眼神精明的像只狐狸,“世界上這麼多葯企,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伊波拉特效藥?因為投入的時間與成本不會有回報。重災區在非洲,死亡率雖高,凈死亡總人數還是少。而且,他們壓根就沒有支付一份救命葯的能力。”
謝昭的蓋棺定論——這個市場太小,利潤太低,讓小公司研發研發疫苗得了,特效藥,沒必要。
蔣天遙一蹙眉:“你見過伊波拉病人是怎麼死的么?”
但凡身體有孔的地方,都在流血。
躺在醫院裏抽搐掙扎,卻偏偏無葯可醫。
謝昭的眼神鋒利而冷漠,他平靜地說道,死亡的慘烈程度不應該成為一種特效藥被優先研發的理由。你若是真心疼病人,不如多買一批止痛藥。
蔣天遙還想再辯:“但是——”
“沒有但是。”謝昭眼底終於流出一絲不耐,從仰坐的姿態變成了前傾,十指交叉,雙臂環於身前,“Gx不是慈善機構,也不做虧本投資。”
蔣天遙垂眸,目光落在了謝昭手上。十指修長,節骨分明,這個男人無疑有着一雙極漂亮的手。
蔣天遙在心底一哂,曾幾何時,這雙手也是拿得起手術刀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謝昭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這兩天我沒空,後天晚上一起吃個飯吧?看你這瘦的。”
也不知是不是賭氣,蔣天遙瞪了他一眼:“後天晚上我約了同學。”
謝昭微微挑眉:“哦?”
“之前我還在轉機的時候就和人說好了。兩年沒回來,主要敘敘舊。”蔣天遙微微一笑,直勾勾地看向謝昭,“不過,我那個學長就是做病毒的,也有其他同學在別的大葯企,我想聊聊潛在的合作可能吧。”
謝昭聽得出男孩是故意這麼說的,就為了剛才自己拒絕合作的事。他嘴角彎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好啊。你們約的哪裏?”
蔣天遙模模糊糊地說道:“在咱學校邊上,說是新開了一個什麼網紅酒吧,叫什麼什麼Scape?忘了。”
謝昭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沒再多問。
昭總時間寶貴,雖然推了一個面試,但蔣天遙不可能一直呆在辦公室里。臨走前,蔣天遙挑釁似的一咧嘴,對謝昭亮出一顆小虎牙:“要是我找到別的葯企合作的話,你可別後悔。”
謝昭微笑着不接話,一隻手按着人肩膀,將小孩送到門口:“好好休息。”
......
一天後,晚上十點左右,謝昭剛見完一個潛在的合作夥伴。他坐上自己的黑色輝騰,往後座一靠,閉目養神。
司機問他回市中心的公寓還是回近郊的別墅。
謝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在黑暗中一睜眼:“繞路去燕大,去那家新開的酒吧ShadowScape。”
司機跟了謝昭有幾年了,除去應酬,鮮少見自家老闆出入娛樂風月場,更何況,今晚他還是一個人。司機聞言就笑得一臉意味深長:“喲,昭總今晚好興緻啊。”
謝昭又仰頭倒在了皮座上,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說沒有,我去看個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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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喜歡,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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