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戰起
宣言瑾離開了一天一夜,再回來時模樣有些憔悴,他的眉間有惆悵,坐在床邊目光眷戀深邃的看着她,看了許久許久。
她輕輕摟住他,柔聲問:“情況不好嗎?”
他將腦袋埋在她的頸間,點了點頭。重其灝冒死闖了鬼域,為了東方瑩。他召喚魂祭以對抗魘魁,在鬼域裏拚死一搏,也為鬼梟爵打開大門做了不可或缺的貢獻。鬼域開,幽冥出,人間亂,聖魔之戰已經是避無可避。
宣言瑾歸來次日,宣韶廉來報,總長跪求在麇集山下,禁衛軍將山腳團團圍住,情報長和兵長阻攔在前,對峙不下的局面已經僵持了一天一夜,淮瑜君向長老會要了三天期限。
他回來之後每天都陪在她身邊,只在她深深睡去之後才稍微離開一下,但只是短短一瞬。她睜眼醒來的時候,他總是在的。
總長重其灝在麇集山下跪了三天三夜,君爺終於出面。君爺走後禁衛軍拿人,總長被關進幽暗結界。
白雪姬:“你不去看看他嗎?”她雖然從未見過那位總長,但聽聞那是靈域第一人,與他是百年知交,他這樣不聞不問的,讓她有點意外。
他只是微微嘆氣,道:“他現在需要清凈,我何必去打擾他,一個幽暗結界而已,困不住他的。”
她在宣日恆家靜養了好幾天身體可見好轉,後來宗寒意來的給她看診的次數就變少了,她的活動範圍也從宣言瑾的房間擴大到了宣日恆家的院子裏,但她覺得自己快要失去雙腳直立行走的能力了。
花園裏種了一隅白色的蝴蝶蘭,清新雅緻。文姨說蘭花是宣言瑾三十年前一棵一棵種下的,這些年來也是他一個人打理着,不肯讓別人碰一下。
周圍有家僕在若無其事的整理花園,她輕拍宣言瑾讓他把自己放下,“下次我自己走吧。”被他這樣抱着進進出出的,雖然其他人習以為常,可她卻還是有些羞澀。
他在她腿上蓋了一塊毯子,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語氣很是輕柔,“我讓人準備點吃的,你想吃什麼?”
家僕就站在旁邊,他若無旁人的對她體貼,讓她無所適從,“都行。”
他微微一笑,“那你在這裏等等我。”
他起身前去準備,可沒走幾步便停下了腳步。
就連白雪姬都感應到了,這動蕩的靈力。
靈域近來雖然是不是很太平,但這樣結界動蕩靈力潰散的時候還是沒有的,若是有,便是那靈域第一人出了亂子。
宣韶廉現身時是一臉大戰在即的神色,他語氣凝重的喊了一聲:“軍長。”
回過身的宣言瑾已經是一臉正色。在白雪姬面前他總是溫柔深情的角色,可他骨子裏還是個殺伐果斷的軍人。
他回頭看着她,半晌之後,他言簡意賅的下令。
“備戰。”
宣韶廉得令之後便馬不停蹄的執行。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走回她身邊,蹲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這是一個他不得不走的局面,守護三維空間的結界如此動蕩不安,他們體內的靈力在激越的流竄,在這個安逸的靈元素之外,一股暗黑的勢力已在劇烈擴張,以一種無可阻擋的趨勢。
她莞爾,抬手輕輕的摸了摸他左胸前的半月雲紋徽,道:“我在這裏等你,早去早回。”
這是他的責任,她自然不會阻攔。
他是軍人,軍裝自然是最適合他的裝扮。此刻的他不同於常伴於她身邊時的溫柔多情,自是有一種霸氣和戾氣,讓人下意識的想要追隨他的步伐。她站在他身後為他戴上披風,猝不及防被他抱了滿懷,他在微微顫抖,他的不舍與不安她全都知道。
他這一走,生死難料,她是他放不下的牽挂,但那裏是他的戰場,他身為一個戰士他不得不走。
她抬起手抱住他,聽到他在她耳邊深情的兩個字,“等我。”
她自然是要等他的,滄海桑田,天長地久,只等他一人。
宣文音走了過來,在白雪姬的印象里,文姨就像宣言瑾說的那樣是個樂天派,可她今天卻是顯然易見的悵然。
“雪姬交給我你可以放心,答應我,別像你爸爸那樣有去無回就行。”她交代宣言瑾道。
縱使有數百年的時光,他們還是不習慣悲歡離合。
宣言瑾看着自己的母親,又看看自己心愛的女人,他一身的責任一身的牽挂,他拉着她的手,遲遲不願放。
彼時宣韶廉已經換上軍裝,靈域的軍隊已經集結,上千的將士在等候他的號令。
他低下頭,捧着她的臉在她額頭上重重的一吻,“照顧好自己。”
白雪姬眼中含淚,卻忍着不落,因為忍耐而有些情緒不穩,她極力剋制,“你也是,一切小心。”
他轉身的時候眼中有不舍與淚光,轉身之後他的步伐堅韌沉穩,頭也不回,也許是害怕回了頭便再也走不掉所以不敢過多的留戀。
結界之門將他們帶走,軍隊浩蕩的地方此刻已空無一人。
宣文音看着白雪姬佇立原地目視遠方的模樣,宣言瑾走後她落了淚,她只是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時候她也是這樣送宣言瑾的父親出征,那個人原來總是早去早回,到後來有去無回,活得時間長了,總會在某個時間點重歷同樣的事情,可一百年的時光過去了,許多事情還是難以看淡。
她上前扶住白雪姬,“回去吧,別讓他擔心。”
鬼梟爵面世,滅世的危機,最近一次是在三百年前,世家死傷慘重,三百年後歷史重來,結局是個未知數。
雖然鬼梟爵座前的三大戰將已經相繼被滅,魘魁冥魔厥笙已死,四方戰魔少了朱姬,可突破前人留下的封印而重生的鬼梟爵吸收了前總長留在封印上的靈力,幾乎多了一半的功力,是個前無古人的怪物。
靈域的軍隊駐紮在東菱王宮之外的郊區,軍部撐起了結界,護住王宮外的普通人,戰爭只波及了東菱王宮裏的還未來得及逃出來的人。
陰詭的瘴氣遮住了東邊的天空,數次戰役之後結界之外的地方几乎成了人間地獄。
百年前鬼梟爵突襲靈元素,前總長帶領眾將抵抗,死傷無數,前總長以祭畢生靈力的魂祭換來設封印,才換來靈域這百年安穩。三十年前靈域結界弱化,鎮壓在鬼域的封印有被突破的危機,鬼梟爵座前第一大將魘魁率領四方戰魔及無數魑魅魍魎突襲各個結界,企圖擾亂靈域結界從而破除封印放出鬼梟爵。新任總長率領靈域眾人抵抗,總長重傷魘魁,軍長砍了玄魔一隻手,那一戰之後魘魁敗退鬼域,靈域得三十年喘息時間。
軍隊在皇城外與鬼域形成對峙,四方戰魔只剩下三魔挑釁一般的站在王宮主殿的頂端,上躥下跳的像三隻染色的猴子一樣煩人。
宗子越看着宣言瑾那幾欲發作的模樣,真怕他一個衝動就殺入皇城跟玄魔決一死戰。靈域的軍隊駐紮在東菱皇城外兩天,已經起了兩次戰役,每次宣言瑾那不要命的打法,他都看得心驚膽戰,生怕宣言瑾一個忍不住就跟玄魔同歸於盡了。
“我忍得住。”宣言瑾說。
但宗子越聽得出那語氣里有多少隱忍,但他也知道宣言瑾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如果宣言瑾按捺不住沖了進去,那就是一場硬碰硬的戰鬥。眼下他們的兵力不足,雖然可以抵擋對面的攻擊,若主動出戰,那便是下風。
不斷露臉的玄魔或許是個陰謀陷阱,他如果貿然前行,他身後的軍隊必然是隨行的,他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讓整個軍隊陷入危難。他雖然恨不得一刀砍了玄魔,但心裏深知硬碰硬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宗子越半信半疑的抖抖眉,心道:你嘴上這樣說,那前兩天到底是誰不要命的追着玄魔亂砍的?
宗子越:“你已經把軍令交給瑜了?”
宣言瑾眉心微蹙,心裏隱隱覺得不安。
宗子越點破道:“灝肯定不會好好的待在幽暗結界,如果他跑出來,就相當於跟長老會撕破臉了。”
宣言瑾默然,內憂外患,這真是個難解的局。
宗子越:“瑜問你要軍令,必然是要帶來所有的兵力,可一旦他離開總部,不但結界無人支撐,還有那一直不肯消停的元臣啟家...”
宣言瑾:“我爺爺和君爺已經離開麇集山結界。”
君爺和阿里不問世事已經許多年,靈域的爭端他們雖然心知肚明卻也不想浪費力氣出手解決。重其灝出任務之前將總部交給炎淮瑜看管,炎淮瑜那油鹽不進的個性讓總部這一年來相安無事,如果他離開,總部會陷入無人看管的境地,屆時一直虎視眈眈的元啟臣家族定然會趁機作亂,再者,如果炎淮瑜離開,總部的結界無人支撐,如果水元素失守,那麼靈元素就成了鬼梟爵的囊中之物了。
宗子越長舒一口氣,道:“有阿里和君爺出面自然是有勝算,但其實他來與不來,長老會的事情都要解決,避無可避,外有鬼域作亂,內有長老會奪權,有元臣啟家族在一天,就永遠不可能相安無事。”
與鬼梟爵對峙的第三天,重其灝回歸,他衝破幽暗結界的禁制,打倒禁衛軍的防守,又給自己加了一條罪名。
與鬼梟爵對峙的第四天,炎淮瑜以宣言瑾的軍令為號召,帶來了軍部全部的兵力。
君爺和阿里離開了麇集山結界,與遠離塵囂數百年的炎氏家主景衡君一同在靈域總部設了守護結界,即便水元素失守,還有最後一道防線。
如此齊心協力的備戰,已是百年久違。
軍隊駐紮的地方與東菱王宮遙相望,四方戰魔堅守在王宮上空,一直在試圖突破結界的禁制。
宗子越嘆道:“鬼梟爵是千年的怪物,他體內還有前總長的靈力,我們幾個人真的可以對付得了嗎?”
蒙亦深皺眉望他一眼,“再厲害也被打敗過,何必長他人志氣?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啊。”
宗子越從來都是個樂天派,這般愁眉的模樣不多見。
宗子越苦中作樂的一笑,“說的也是,我們這裏有闖過金元結界的人,有毀了星雲結界的人,還有將帝寰結界化為護身陣法的人,這可是千年來都沒有人達到的成就,怎麼會敗給一個苟延殘喘的怪物呢。”
蒙亦深微微揚唇,知道他是在給自己樹立信心,畢竟這一戰,生死難料,稍有不慎就是鬼門關。
“只怕是贏了此戰,也不太平呢。”
宗子越看他一眼,再看看後方並肩而立的三人,那三人的表情如出一轍。他心想,后話總是要等到能夠全身而退之後再說吧。
鬼域之門大開,水元素的結界內已經被魑魅魍魎攻佔,重其灝的回歸讓鬼梟爵有了牽制,四方戰魔也不敢貿然出手。戰況有所好轉,他們不再是一味的挨打。然而他們沒有後援,若是不能在水元素結束戰役,靈域的守護結界恐怕擋不住鬼梟爵這個千年怪物的攻擊。
宣言瑾離家多日,雖然每天都跟白雪姬聯繫卻還是掛心,雖然知道有母親的照顧她會安然無恙可難防元臣啟家的手段。重其灝為了跟東方瑩多待一些日子遲遲不肯出戰,這種不舍的心情他十分理解,然而他不太能理解炎淮瑜的心情,秦樂綰明明就在這裏,炎淮瑜也明明擔心,卻還能無動於衷若無其事。如果換做他,他恨不得每一份每一秒都跟小雪綁在一起。
重其灝已經到來三天,除了第一天的交手,那之後鬼梟爵再沒有主動發動的攻擊。重其灝的到來牽制住了鬼梟爵,而鬼梟爵座前的幾大猛將相繼被斬殺,為大戰清除了不少阻礙,剩下的便只有糾纏不休的四方戰魔,朱姬已死,剩下三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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