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魂

血祭魂

南宮靜看着‘二哥哥’抱着白雪姬消失在一扇閃着金光的門裏,雖然她像個旁觀者一樣目睹了這一切,雖然她知道那兩人已經與他們成為陌路,但她心裏祈禱,雪姬能安然無恙,這些日子的相處她能感覺到真心,只是心裏相當惋惜和遺憾,難得交到的朋友。

公孫勁往她身邊靠了過來,因為受傷而提不起氣,只能低聲安撫道:“他們不是普通人,會沒事的。”

南宮靜希望如此。

一會兒,她突然聽到大呼,“王君昏倒了——”

那一直被眾人護得完好的南菱王此刻倒在軒轅月的身邊,南宮靜冷靜的回頭看了一眼,那人就在不久之前還想要她的命,都說虎毒不食子,他卻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肯放過,如此,她是真的心寒了。

公孫勁看到她眼底的失望,緊了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南宮靜堅強的扯了扯嘴角,釋然道:“我沒事...我本來也沒有什麼期望。”說實話她並不是很難過,大概是已經習慣了,又或者早已明白,她本就是個不受寵的公主,如今不過是真正承認了這個事實。

他心疼的看着沉默的她,“靜兒...”他想出言安撫,卻口拙而不知道說什麼好。

南宮靜扯起嘴角堅強的笑了笑,“我真的沒事,公孫勁,謝謝你。”

就這一瞬間,她想明白了許多事情。記得當初雪姬語意不明的告訴過她,南宮澈不可能護她一輩子,她現在終於明白雪姬的意思。她看了看那個凄涼的方向,原來那人早就不是她的二哥哥了。她看着緊握着自己的手,記得在殿堂上是他挺身而出替她當下父王的盛怒,是他帶着軍隊護在她周圍,年幼時她總愛追着他跑,成長后不管何時她回頭他總在她身邊。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很想哭,難受的,感動的,遺憾的,欣喜的,許多情緒交織在一起,她覺得自己該哭一哭。

公孫勁看她扁着嘴紅了眼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下子慌了神。

南宮靜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不禁破涕而笑,撲上前抱住他。

他又慌了神,更加不知所措。

她抽抽噎噎,“公孫勁,你說過喜歡我,還算數嗎?”

公孫勁愣了一下,抬手抱住她,“當然。”然後他聽到了南宮靜的笑聲。

麇集山的瀑布是阿里和君爺這些年閑來無事弄出來的玩具,宣言瑾幾次來探親的時候都沒注意過這憑空多出來的風景,今天才知道了這東西真正的用處。

瀑布的障眼法之後,是當年玄幽的靈泉。

君爺站在靈泉邊上,他的腳邊放着一口冰晶棺。聞聲有人來,他回頭看了一眼,感嘆道:“當初留下這東西主要是因為覺得可惜,沒想到今天還真派上用場。”

阿里沉着臉走在最前面,宣言瑾抱着白雪姬跟在他身後,那蒼白憔悴的臉色,分明是死過一次的模樣。

宣文音也站在水邊,原來魂祭的是白雪姬,難怪君爺說...

宣言瑾不知道爺爺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人,直到他見到這汪靈泉。當年白雪姬帶他進玄幽,他在玄幽的禁地見過這靈泉,這是當年白世夷族人用來培養永生花的地方,永生花百年結一朵千年開一花,最近一次花開在近五十年前,如今那朵花正長在白雪姬的掌心。

阿里行至水邊,沉聲道:“把人放進去。”

他的眼睛裏中有了一點生機,臉上終於有了喜色。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只是抱着白雪姬傻站,阿里不耐煩的哼了一聲。

宣言瑾依言將白雪姬放入冰晶棺中,他本以為玄幽被焚燒了之後什麼也沒留下,卻沒想到靈泉竟然被移到了這裏。白雪姬是因為永生花得到了永生,若是永生花不死,她自然還有一線生機,阿里所說的救人的辦法就是這個。

他不舍的看着躺在冰晶棺里的白雪姬,清麗的臉如同蒼白的梨花,發黑如墨,膚白如雪,在此刻,這一黑一白極端醒目,魂祭帶走了她所有的靈氣,已無生的氣息。

靈泉能不能將她帶回,他不可知,但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靈泉里了。

阿里語氣冷冷道:“白世夷人的體質本就特殊,能不能救活誰也說不準,你是該好好跟她告個別。”

宣言瑾不為所動,只是輕輕的拉住白雪姬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君爺嘆了一聲氣,這老不死的,個性是越來越扭曲了,明明心疼孫子,說出來的話怎麼就是這個臭味呢。

阿里:“再耽誤下去就不用放水裏了,直接埋地下得了。”

宣言瑾身子一顫。

宣文音低聲提醒了一句,阿里卻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救人這種事本來就是要爭分奪秒的,他再這麼看下去也沒有救人的必要了。

君爺昵一眼那口是心非的老頭,他明明就比誰都擔心宣言瑾,可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找打。他道:“別理你爺爺,他更年期很久了。”

宣言瑾雖然不願意讓白雪姬躺在這冷冰冰的冰晶棺里,可他終究是想要她活着,任何方法他都要一試。

他退到一邊,看君爺和阿里合力將水晶放入靈泉里。

靈泉在長出最後一朵永生花之後被凝霜封印在玄幽的禁地里,任何人都無法靠近。玄幽被軍部焚燒之後,靈泉瀕臨枯竭,幾乎要變成一灘毫無生機的死水,若不是君爺和阿里將它移到這瀑布之後將它救活的,它早就變成一塊乾涸皸裂的土地了。所以,被君爺和阿里的靈力養着的靈泉只認他們兩人。

冰晶棺沒入靈泉的瞬間,碧綠的水面上長出了一朵永生花,那花瓣已經不是聖潔的白玉,沾染了渾濁的瘴氣,顏色暗黃,瀕臨枯萎。

阿里本來也不抱多少希望,靈泉救人是史無前例的,但看着這浮出水面的花朵,他不禁感嘆玄幽人的非同尋常。永生花這樣的勞什子怕是也只有那群與世隔絕的老嫗才能想出來,雖然一千年前才開一次花,但這永生花確實比光陰結界好多了,起碼無需賭上生死。

君爺背着手,嘆一聲,“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她的造化了。”

阿里正欲離去,發現宣言瑾一動不動的站在水邊看着已經沉入靈泉底部的白雪姬,他皺眉道:“你還不走?”

宣言瑾:“我想陪着她。”

阿里瞪着他,怒道:“給我滾回去休息,臉白得跟個鬼一樣,陪什麼陪?”

饒是阿里如此盛怒,他卻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切切的指望着寧靜的靈泉。

阿里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出手打暈,他還沒來得及做決定,宣言瑾已經雙眼一閉,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大高個直接倒入宣文音的懷中。

宣文音在山間小屋裏守着宣言瑾待了一會兒,阿里已經替他療傷,暈倒只是因為大戰過後的精疲力竭,加上白雪姬重傷將死他情緒崩潰,苦撐許久終於倒下。阿里說他這個重傷沒有個一天一夜是醒不來的,就讓他這麼睡着吧,也不必將人抬回宣日恆家,反正他醒來肯定還是要過來的,無需多此一舉。

她再回到半山腰之時,兩位看破紅塵的高人已經展開了對弈的局勢。他們結伴隱居在麇集山幾十年已經許久不問世事,若不是因為白雪姬魂祭...她回頭看了看已經恢復原樣的瀑布,心裏仍是忐忑不安。三十年前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白雪姬的魂祭帶走了她半個兒子,整個宣日恆家陷入好幾年的沉寂。思及過往,她仍然心有餘悸。

她走到阿里身旁,不安的問道:“人真的能救活嗎?”

阿里看起來一門心思落在棋盤上,正研究着怎樣堵住君爺的去路,嘴上也沒有好的說辭,“我又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你問我,我問誰?”

他言畢落子,君爺一看,皺起眉,嫌棄道:“你怎麼走這一步?你的棋真是十年如一的爛啊。”

阿里翻個白眼,“我棋爛你還跟我下什麼下?”

君爺白他一眼,“你這老傢伙,越活越變扭了。”他這是被宣言瑾氣得半死卻無處撒氣以期在棋盤上大殺四方以泄內心憤懣。

宣文音看他們一門心思撲在棋盤上,想必也問不出什麼東西,無奈一聲嘆氣之後默默的離開了麇集山。

四周終於陷入一片冷肅,甚至有些凄涼蕭瑟的感覺。

四周無人,阿里忍不住嘆了一聲。

彼此作伴數百年,君爺自認為對他的了解相當透徹,但阿里的這一聲嘆息卻比他想像的來得晚了一些。這一百年他就見愁過兩次,一次是宣言瑾離開星雲結界的時候,還有一次就是宣言瑾以半死不活的身軀打開半月陣抵擋白雪姬的魂祭的時候。他們這把年紀,死了老婆死了兒子,只剩下一個孫子可以仰仗,眼下這個唯一可以仰仗的人卻一門心思往死了折騰自己,虧得他們一把年紀了還幾次三番這樣勞心勞力。

阿里望向安靜的瀑布,語氣慶幸道:“幸虧當初救了那個死水。”若是當初任由那個靈泉枯萎,今天宣言瑾恐怕就救不回來了。當年一個無心的舉動,今日是許多人的生機,可這生機在他眼裏卻是一抹哀色,半晌,他道:“如果當年她也能這麼幸運...”他沒再說下去,只是望着棋盤上的黑子,怔怔出神。

君爺與他相伴數百年,自然知道阿里所說的‘她’是他早已過世的妻子,青納原·沐漪。擋劫是個慘烈的死法,阿里散了一身的靈力都沒能挽回,只能在漫漫的永生里無盡的等待她的重生。

阿里抬眼看向對面氣定神閑的人,調侃道:“你現在當自己是個看戲的人,等你們家那個總長惹出麻煩的時候,我看你還能在這裏說這種該死的風涼話。”

君爺頓時一副被人揭了短的心痛模樣,真是揭人傷疤一時爽,他都忘了他們家那可以仰仗的總長大人現在也是一副英雄氣短的模樣,那傢伙鬧失蹤有一段時間了,還杳無音訊。自古以來情字最擾人,這最擾人的東西也從不會輕易放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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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舊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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