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這事兒說來簡單,但其實還是挺考驗人的。
畢竟南王算起來乃是常歌的親皇叔,是先帝陛下——她的死鬼老爹唯一還倖存於世的兄弟。雖然此次叛亂這位皇叔就是帶頭的那個沒有錯,但是如果常歌就這麼直接賜死了他,卻也容易被天下人詬病。
畢竟,她作為新皇,才剛剛登基,一上來就屠殺血親什麼的,好說不好聽啊……
你說他叛亂?
但是最後還是你贏了啊!
而且你贏了還不算,居然殺了他……
他只是個可憐的老人啊……
還是你親叔叔呢……居然就那麼殺了,真是冷血,無情,殘暴……
正所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反正總是輸了那個比較可憐了……
面對着無花和文崝異口同聲提出的這個想法兒,陸小鳳和花滿樓一起沉默了。
很多時候,沉默,就是默認的意思。
對於這一點,常歌其實也非常同意,當然也感到十分無語。
但是,既然她已經坐上了皇帝這個位子了——短時間內還看不到退位的希望,那可就不能再跟以前一樣那麼由着性子來了。
這種必要的“注意事項”,也必須得注意起來才是。
但是,如果不處置這個叛亂投資,又實在難平眾怒……
不要說難平眾怒了,就算是常歌自己都覺得簡直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把你當皇叔,你卻想殺我……
這必須不能就這麼算了。
眾人討論良久,最後終於暫時達成了一致:還是先圈禁了他,暫時不殺,等過段時間觀察一下再看。如果他老老實實的呢,就讓他在圈禁地安享晚年,若是還不知悔改……那到時候自然有辦法讓他不幸“薨逝”。
說完了南王的處置方案,再說這葉孤城,就更是耐人尋味了。
你說他參與了南王的謀反吧?
但是他又沒有怎麼動手,充其量就是南王的一個保鏢。
你要是說他沒有參與吧?但是他偏偏在這最後的關頭,衝進了紫宸殿,跟常歌這個新帝動起了手……
雖然說常歌這個新皇才剛剛上任,正是用人的關頭,這位白雲城主也的確是個人才——聽說他把那白雲城治理得井井有條,雖然是有點兒自立為主的意思,但是那飛仙島遠在海上,就算是大樾皇朝想要治理,也是鞭長莫及的。倒不如分封而治,讓個在當地有威望又可靠的人管理,反而更好。
原本這位葉城主就是個很好的人選,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這樣不受控制的人才,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敢用的啊。
所以,就算是有點兒捨不得,果然也還是留不得了。
常歌心中拿定了主意,再聽那幾位“當世才俊”們對這個事兒繼續友好又激烈地討論,就感覺沒有什麼意思了。
她抬手制止了他們的爭論,直接下了結論:“南王圈禁北郊安泰別苑,永世不得南歸。白雲城主葉孤城,賜鴆酒吧。”
眾人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
無花同文崝對視了一眼,躬身施禮,看上去好像是沒有什麼意見了。
陸小鳳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花滿樓輕輕拉了他一下,於是他這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常歌知道他想說什麼,但是這事兒,沒的商量——謀反就是謀反,不管動沒有動手,動了幾次手,那都是一樣的。
這事兒就算是這麼定了。
文崝本就是文官,眼下沒有人可以用,常歌也抓了他來準備現場擬旨了。
卻不料就在這個時候,無情和冷血也回來複命了——跟着他們倆一起回來的,還有滿朝文武。
看着這些文臣武將們俱都是一臉狼狽的模樣,常歌心情略微有些複雜——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自己接手的這個江山居然是這樣的模樣。
不要說她這個新皇在滿目瘡痍中繼位的悲傷了,就算是滿朝文武也一個個都跟喪家之犬、落湯之雞一樣,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不要太慘。
不過,這麼一來,倒是讓他們君臣的距離拉近了很多。
那天因為傷勢嚴重暈過去,被送回家裏療養的丞相傅宗書也拖着病體跟着滿朝文武一起來了,常歌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安撫了他們一陣,順便也接受了他們的跪拜大禮,這事兒就這麼圓滿結束了。
當然,只是暫時的。
大戰之後,百廢待興。
首先得保證朝廷的人都是齊全的。
所以,一番亂世君臣相見,執手相看淚眼的戲碼之後,這些文武百官,就全部都讓常歌給勸回家去了。
她直接宣佈休沐七日,該養病養病,該養傷養傷,有什麼問題要反應就上個摺子……大家雖然休沐了,可是她這個皇帝還是要理政的。
眾官員都表示十分感動,一定努力養好傷,早日回歸官場,並且一定在家好好研究政事,多寫幾個摺子上來。
常歌一邊兒微笑一邊兒感覺額角有點兒抽痛,不過總算是把這群官老爺們都送走了。
他們是愉快地捧着銀子回家的——每個人臨走時當然都還發了點兒撫恤銀子……好歹是經過一場大難,算是一點兒心意。
這些事兒,當然都是交給了文崝去做。
他的官職原本是太子少傅,現在已經沒有了太子,原來還兼着一個戶部尚書的職位,那至少還可以做一個戶部尚書的活兒,這也算是個大管家的職位,錢財這些事兒,原本也該他安排。
此前常歌一張口就是每人一百兩銀子,本來以為自己給少了,但是轉頭看見文崝的臉色,就知道自己這又是找事兒了。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位文少傅當時進獻的那本厚厚的、花了她一整個晚上才看完的奏疏裏頭說的她們大樾皇朝的國庫情況——那可真的是太窮了。
因為她的父皇、先帝陛下連年征戰,國庫基本上已經快見底了,她這裏還“打腫臉充胖子”,每人發一百兩銀子,那可真的是要了文大人的命了。
不過“君無戲言”,她話已經說了出去,總不能再收回了。
而且,說實話,就算是剩下這千八兩銀子,也沒有什麼大用,還不如用來安撫一下百官的心情,就算不能“收買人心”,也總不至於適得其反吧。
這些事兒紛紛亂亂,不知不覺就又花了大半天的時間。
登基大典就是接下來要頭疼的事兒了。
南王叛亂、百官被俘、先帝薨逝,每件事兒都是倒霉到家的事兒,再加上強敵環伺,內亂未止,只有新帝登基才算是唯一的喜慶大事兒。
原本常歌想的是,這個時候就不要搞這種形式化的東西了,這一場叛亂,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錢重建。弄那種華而不實的登基大典,簡直沒有什麼用,還浪費錢。
她還沒有忘記前一天晚上熬夜看完了的文大人的奏疏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虧空。
作為一個剛剛接手一堆亂攤子的悲慘新皇,她感覺她現在就像是一個背着一身飢荒的乞丐頭子——還弄啥登基大典,差不多就得了。
咱們還是討論一下,這亂七八糟的朝政要怎麼收拾吧。
但是,這事兒遭到了幾乎所有人的反對。
當然也有小部分人支持。
於是,七日之後,在常歌繼位之後,真正意義上的“首次”上朝時,面對着吵成一鍋粥的文武百官,她感覺無比心累。
像是還嫌她不夠頭痛一般,恰好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得外面有人通傳道:“護國公還朝了。”
※※※※※※※※※※※※※※※※※※※※
手機忽然變成了磚頭……悲痛的魚魚,更一發滾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