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無花在何處?
這絕對是一個沒法兒不問的問題。
畢竟,現在這裏的這一場事兒,基本上都是這位無花大師給搞出來的。
不過這個問題似乎用不着花滿樓和陸小鳳他們倆來回答了。
因為,幾乎是在常歌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無花就已經翩然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這次現身的時候,看上去跟他之前在大殿裏出現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還是那身月白的僧袍,還是背着一張古琴,飄飄欲仙的模樣。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臉上沒有了此前那種閑適的笑容,而是一臉正色地對常歌倒身便拜。
他這過於莊重的架勢讓陸小鳳和花滿樓都驚了,不過常歌對此卻不以為意。
因為這果然是那位傳說中的無花大師能夠做出來的事兒——這也是他的厲害之處。
剛剛發生了什麼,其實她心中本來已經有數,剛剛陸小鳳和花滿樓也跟她大概說了幾句——雖然還沒來得及多說,但是都已經說到無花,還有他那所謂的“梵音術”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這一次,能夠一舉成功抓住南王和葉孤城,毫無疑問全都靠這位無花國師的這個厲害法門……畢竟,連常歌都因為一時不察中了招,那兩位就算也是當世高手,
據聞這位無花大師有東瀛血統,乃是莆田南少林寺方丈天湖大師自小收養的弟子。雖然說這位無花大師成年之後可謂是極為出色,號為“七絕妙僧”,天下聞名,但是最終卻也無緣繼承莆田南少林的衣缽——這倒也不是這位無花大師沒有資格。
聽聞天湖大師秉承着“有教無類”的理念,對這位自己親自撿來的友人遺孤十分看重,也並不覺得這位弟子身上有一半兒的東瀛血統就有什麼問題……
對此,常歌倒是也能夠理解。
她上輩子呆了十來年的大唐自然不必說,乃是舉世聞名的盛世,萬朝來賀的盛況,不拘什麼民族血統,都是一樣的兄弟姐妹。
就算她們現在這個大樾皇族也本就是北荻草原一族的近親,也並不是土生土長的中原人士,故此,對於一個人到底是哪裏的血統的問題倒也沒有那麼在意。
她的經歷讓她對這種事情視為平常,但其實對於土生土長的中原人士來說,能夠做到毫不介意,其實是很難的。
許多自詡名門正派之人,都看不起外族人,認為他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故此,就算天湖大師表現得一視同仁,甚至還因為額外高看着無花這個大弟子,想要把方丈之位傳給他——畢竟這位無花大師本人也的確優秀,可惜的是,南少林寺內的好幾個長老和首座們都不同意,用的也正是這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理由。
天湖大師是個耿直的老和尚,甚至為了無花的繼承權跟寺內的那幾位同樣非常固執的師叔師伯、師兄師弟們爭執了一番,只是無花似乎對此非常介意,再三拜謝了天湖大師之後,還是執意推辭了這莆田南少林的方丈之位。
他用的理由聽說也是十分冠冕堂皇——因為覺得他自己以後做一個雲遊長老便就很好,還可以四處遊歷山水,無論怎麼看,都是老成持重的無相師弟更適合。
他說的堅決,他師父天湖大師也就只好作罷。
於是,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他師弟無相被正式確立為了莆田南少林的下一任方丈人選。這位無花大師還真的就成了閑雲野鶴一般的存在。
當然,這還因為,他身上早就有了一個“國師”的職位,自然也就不好在掌管寺廟事務了。
總之,這個本來可能會造成“同門鬩牆”、釀成爭奪方丈之位血案的事兒居然就這麼皆大歡喜地解決了。
當然,所謂“捨得”、“捨得”有“舍”自然就有“得”,既然無花讓出了方丈之位,那天湖大師肯定也會給他其他的補償了。
聽說天湖大師當天就當著眾人的面,給了他藏書閣的最高權限,還順手把壓箱底兒的古琴都送給了他,這個梵音術,便就是他從那藏書閣的極密武功中參悟出來,用着天湖大師的珍藏版稀世古琴彈奏的了。
以琴音控制人心神,一舉拿下亂黨,這本來也是件極好的事兒,也的確幫了常歌很大的忙,但是吧,正所謂“君子無罪,罪懷其壁”——若是一個人的招式太厲害了,那大家肯定就不由自主地會開始防範他了。
雖然說常歌並不是那種狹隘的人,但經過這次宮亂一事,她還是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
不過這也只是剎那間掠過腦海的想法,她很快就已經隱藏好,裝作無事發生了。
然則這無花又是何許人也?
能夠把那麼多項技藝做到極致的人,說他生着一顆七竅玲瓏心,那也不為過。
哪怕常歌隱藏的再好,也擱不住這位心思通透——帝王心思,總是難測,哪怕只是位年輕的帝王,那也是帝王。
總之,先認個錯總是不會出錯的。
大家都是聰明人,故此,基本上是無花這麼一拜,常歌立刻就猜到了他是怎麼想的。
所以說,這算是“先發制人”嗎?
好吧大師,算你狠。
常歌深深吸了一口氣,在花滿樓擔憂的“目光”中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沒事的七哥,我不會亂來啦……放心。”
的確,按照她之前的性子,的確可能一言不合就又要發飆了。
但是從這次進宮以來,她卻表現得愈發“沉穩”了——若是以前這兩個字兒,原本是跟她完全沾不上邊兒的。
可以說,她要是放開胸懷由着性子來的時候,就連陸小鳳都得自認不如——論聰明機智,插科打諢,沾花惹草……咳咳,總之,連一貫溫柔高雅的花家姨母都曾經非常寵溺又無奈地給出過評語:
“我們阿裳啊,簡直是個女兒家裏頭的陸小鳳。”
這真是一句絕妙的評價。
不過那都是進宮以前的事兒了。
雖然說她現在依然是豆蔻之年的小姑娘,本來也可以在江湖之中恣意玩笑,但是現在不行了——那些東西至少暫時是只有先放一放了。
等她先把這亂成一鍋粥的江山整理順當了再說。
雖然開始有點兒不太習慣,但是冷靜下來了之後,發現做皇帝這事兒也挺有意思的的。
困難當然有,但是便利也有不少。
比如,就算是這位無花國師這樣的聰明人,也不得不在她面前“低頭”。
至於是真的“低頭”,還是只是權宜之計,這個就有待商榷了。
不過咱們走着瞧罷,不管你們是什麼來歷,到了朕這裏,就都得給朕好好乾活兒了。
常歌露出了一個“慈愛”的微笑,無花看着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怔,繼而便也就跟着她微笑了起來。
陸小鳳和花滿樓當然也都不是傻子,這中間的風起雲湧,兩個人在旁邊兒也是“看”的一清二楚——陸小鳳自然不必說,大部分時候,他都聰明的很,這世界上基本上很少有他看不透的事兒。
當然,他要是犯起傻來的時候,也是傻的厲害——用他的師父也就是常歌的先生的話來說,那就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就算是陸小鳳也有想不到的時候,這才是自然之道。
常歌和陸小鳳都表示,先生師父說的對。
反正一點兒小事,先生他老人家都能說出一堆大道理來。
但是吧,你聽着還不覺得不舒服——這就是他老人家的高明之處了。
至於花滿樓——她這位七哥是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心中想些什麼,他真的是閉着眼睛都能猜到的。
於是,整個大殿之中一片和諧,四個人相視而笑,雖然說他們的年紀都不算太大,但是每個人都算的上是姿容出色、各有千秋,一時間倒是頗有些一室生輝的意思。
他們笑了一陣,這件事就也算是暫且揭過去了,大家當然就還是回到了正事兒的討論上。
常歌雖然暫時沒有追究無花的“大不敬“之罪,但是這一筆總是還記在那裏的。
這事兒,在場其他三位特別是無花本人當然也知道,於是這一場討論他們就表現得十分積極。
當然,除了這幾位或是“奉旨”來幫忙,或是不請自來“幫忙”的人之外,朝廷命官們的意見也需要參考。
常歌把文崝叫進來一問,才知道因為南王倒台了,那些原本被他困住的文武百官已經由冷血和無情帶着人去救了,他們倆辦事兒一貫妥當,想必後半日就能解決好。
丞相傅宗書之前受了傷,原本還想着來覲見常歌,但是無奈因為傷勢嚴重又精神緊張,居然就在無花國師的梵音術下昏迷了過去,好在太醫看過沒有什麼大事兒,已經被送回相府休養了。
常歌在那裏問一句,文崝就回一句。她問的事兒,他自然說的清楚明白,沒有問的事兒,也斟酌了撿着她想要知道的說了幾句。無一不妥帖,無一不是她現在想要知道的情況,果然不愧是父皇和母后心尖子上的青年才俊之臣。
到了後來,常歌索性也不再多問,只要他“撿要緊的都說一遍”,於是這位文少傅當真三言兩語地就把事兒都說清楚了。
既然都已經清楚了,那麼這個討論會他也就順理成章地作為朝廷官員的代表參加了——不論是官職、資歷還是能力甚至立場,都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
於是這場討論正式開始。
首先,當然就是討論叛黨之首南王和葉孤城要如何處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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