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兄弟

第十一章 兄弟

朱壽搖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過去攙扶起史可朗。史可朗捂着臉,驚疑的瞧着朱壽。

朱壽苦笑道:“你踢我也是因為一片孝心,我要是因為這打你,就真成混蛋了。”史可朗慢慢放下捂臉的雙手,眼圈慢慢紅了,溢動着淚光,瞧着朱壽。

朱壽笑道:“臭小子,不打你了,你怎麼反倒像個娘們似的了。要哭給老子滾一邊哭去。”

史可朗哽咽道:“壽哥,我和你一樣,也是孤兒了。以後你就是我的親人。”

朱壽身子劇烈一震,靜靜地瞧着眼淚奪眶而出的史可朗,慢慢咧嘴開心的笑了,重重的拍了拍史可朗的雙臂:“這一世,你是我朱壽第一個好兄弟。”史可朗也咧嘴開心的笑了,抬手擦去臉頰上的淚水。

朱壽斜睨眼,打量着史可朗:“你小子既比老子大,又不像老子天天挨餓,怎麼身子骨這麼單薄,這個頭也比老子矮了足有半寸,你說你這是咋長的。”

史可朗撲哧笑道:“我娘也常說這話,”話剛出口,意識到說錯了,急忙向後退去,驚叫道:“壽哥,你別誤會,我、我沒別的意思。”

朱壽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笑笑:“你娘倒也沒說錯,老子都混成吃百家飯了,飢一頓飽一頓的,倒是沒耽誤長。”史可朗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慢慢扭頭望向自己家門的方向,眼圈又開始紅了。

朱壽嘆了口氣,過來拍拍他的肩頭:“想哭就哭出來吧。”

史可朗咬着牙,使勁搖搖頭,哽咽道:“我不哭,我不能哭,我要是哭了,他們就真的離開我了。”

朱壽靜靜的瞧着強忍着哭意的史可朗,沒有說話,嘆了口氣,心裏苦笑道,前生我是個孤兒,穿越重生后依舊還是個孤兒,對這世沒親眼見過一面就已入土的爹一點感情都沒有,想哭都沒一滴眼淚。可朗,老子還真羨慕你能為自己的爹娘哭兩聲。

靜默了半天,史可朗輕聲問道:“壽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朱壽沉默了片刻,低沉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求個心安吧。”

史可朗也沉默了片刻,點點頭,笑道:“這要不少銀子,我估摸着咱倆那點兵餉恐怕不夠。”

朱壽有些吃驚的瞧着史可朗:“這年頭當兵還有兵餉拿?”

史可朗仿若看怪物一般瞧着朱壽:“不是吧,壽哥,不給發兵餉誰會去當兵拚命。”

朱壽嘿嘿笑道:“我還以為只管飯呢。”

史可朗目光剛露出鄙夷之色,朱壽一巴掌扇了過去,抽的史可朗使勁揉着後腦勺,眼淚又差點滾落下來。

朱壽嘿嘿笑着摟住史可朗肩頭,興奮道:“剛才力道重了點,不好意思,下回注意。快說說,你壽哥一個月能拿多少餉銀?”

“什麼?還下回注意?這麼說你還想打我?!”史可朗不滿的尖叫道。

朱壽咬牙笑道:“再廢話,磨磨蹭蹭,信不信我抽的你找不着家門。”

“別,我說。”史可朗驚叫道,驚懼又極度鬱悶的小聲嘀咕道:“粗野,毆打讀書人小心遭雷劈!”

朱壽一瞪眼,史可朗急忙道:“壽哥和小弟都不是世襲軍制的世兵出身,因此不用一邊種地求溫飽,一邊守邊保衛地方,另外還要服大量名目繁多的勞役。咱們是指揮僉事大人招募之兵,按大明兵制,咱們是募兵,只管守邊打仗,不繳納徭役賦稅,而且每月是有月銀的。小弟是兵卒,朝廷一次發給二匹民坊機織土布,每月月糧四斗,折銀六錢。壽哥呢,是小旗官,除一次發給官坊織機所織兩匹中平棉布外,每月月糧八斗,折銀十二錢。”

朱壽吧嗒了一下嘴,失望的喃喃道:“才他娘這麼一點餉銀。”

史可朗嘆口氣道:“也就是個餬口錢,餓不死罷了。我聽聞南直隸那邊的衛所所募兵卒的月銀稍高一些,每月能有銀九錢。”

朱壽沉默沒有說話,眼眸深處不時閃動異樣之色,不知在想什麼。史可朗輕推了推朱壽,才使朱壽從沉思中醒了過來,瞧向史可朗。

史可朗輕努了一下嘴,示意。朱壽順着瞧了過去,劉保本帶領着堡民們走了過來,人群內兩名堡民扛着方桌和兩把凳子。

朱壽輕吁了一口氣,看來是有結果了。

劉保本手裏拿着一本黑皮賬簿,十幾米外就大聲笑道:“賢侄想必等急了吧,劉叔這回幸不辱命。”

史可朗鄙夷的低聲道:“真他娘的瞧不慣這老王八蛋假充斯文。不過這回他倒是做的還挺仁義,還真有點不像他了。壽哥,難道這老王八蛋經蒙古韃子一嚇,變好人了?”

朱壽微笑低聲道:“事關自己命運,他豈能不上心。至於轉性變成好人,除非他讓天雷劈過。別忘了,他名字都叫保本,不賺便宜的事他會做,你信嗎?”

史可朗乾脆道:“不信!打死都不信!”

“史賢侄,什麼事打死都不信?”劉保本樂呵呵走到近前,問道。

史可朗擠眉弄眼,嘿嘿笑道:“剛才壽,小旗官大人說笑,說旱天打雷,劈死了一個蒙古韃子,小侄說,打死也不信。”

劉保本抬頭瞧了瞧天,笑着搖頭道:“要是真的就好嘍。”

朱壽瞧着堡民們面如縞素,泛紅的雙眼都是獃滯之色的神情,心仿若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了一下,飛快的將目光挪開,低沉的問道:“劉老爺有結果了嗎?”

劉保本嘆了口氣,點頭,將賬簿遞了過去:“去除老弱婦孺,一共有五十一位青壯堡民,劉叔與家屬們商議,他們同意每人二兩銀子。不知賢侄?”

朱壽接過賬簿,點點頭,並沒翻看,轉手交給史可朗。史可朗臉色有些發白,急忙打開賬簿翻看。

劉保本深深地瞧着面容不改的朱壽,半晌,自失的一笑:“大侄子真是好氣魄,劉叔佩服。”

劉保本轉身衝著堡民說道:“大夥都瞧見了,朱壽賢侄沒有打喯就一口應承下來了。賢侄豪爽,大伙兒可以放心按手印了。但是在按手印前,本老爺再叮囑你們一遍,拿了借據的,家裏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得哭泣,也不得戴孝,就如同沒發生過此事一樣。”

“劉老爺,小婦人不僅死了男人,四歲的兒子也、也,不許哭男人,難道也不許哭自己的孩子嗎?”一名年約二十齣頭,容貌透着憨厚的婦人強忍悲聲,顫抖問道。

“是啊,劉老爺,老婦人家裏也是既死了老伴,也沒了兒子,老婦人哭自己的男人總無什麼關礙吧?”人群內一名老婦人也出言問道。

劉保本臉色一沉,厲聲道:“本老爺剛才說了半天,敢情你們一句都沒記在心裏。我問你們,你們如此胡攪蠻纏,難道要連累全堡鄉親都沒好下場嗎?拜託你們,再用你們的蠢腦子好生想想,壞指揮僉事大人的事,不想要命了嗎?在這裏啰啰嗦嗦,不依不饒,難不成你們也想將本老爺也一同搭進去嗎?本老爺醜話說到前頭,誰要是敢將滅門之禍引到老爺我的頭上,我就先滅了他全家!”堡民們全都不敢說話了。

劉保本喘了口粗氣,又瞪了片刻,這才滿意的冷哼了一聲,說道:“年輕守寡,死了男人孩子的,不得哭泣,也不得戴孝,孩子也要處理乾淨,今日就埋。年歲過五旬的,只准為自家男人戴孝,但不得哭泣。本老爺估摸,要不了幾日,朝廷必會派官員來探視核查,若真有人問你們,你們不僅不能面帶悲色,還要露出高興開心的樣子。一定要統一口徑,一定不要承認家中有青壯男子,只說指揮僉事大人為圍殲這股蒙古賊韃子,已提前派兵卒招呼鄉親們撤離,只是有些老邁或鰥寡無處可去或躲避不及,這才遭難。本老爺警告你們,誰要是敢胡說八道,殃及全堡,就算本老爺放過你們,指揮僉事大人也不會放過你們!都聽清了?!”

“聽、聽清了。”堡民們參差不齊的答道。

劉保本轉頭笑道:“賢侄,可以簽字畫押了。”

朱壽輕點點頭,跟隨劉保本來到桌前,劉保本笑着示意,朱壽強笑搖搖頭。劉保本坐下,史可朗將賬簿放在桌上,退到朱壽身旁。

劉保本翻開賬簿,說道:“李婆子,過來按手印。”

一名年過五旬的老婦人滿臉悲色,步履不穩的走了過來,在桌上印泥按了一下,又按着劉保本的指點在第一頁賬簿上按了手印。

劉保本笑着問道:“賢侄是按手印還是?”

朱壽拿起桌上做工粗製的狼毫毛筆,蘸墨,在賬簿下角,寫下自己的名字,瞧着字跡工整,頗有幾分筆力的名字,心裏苦笑道,沒想到你這小子字倒寫的不錯。

劉保本輕輕吹了吹上面的墨跡,將第一頁小心撕了下來,交給那名老婦人。

朱壽瞧了一眼劉保本,微笑問道:“怎麼劉老爺不在借據上做個見證?”

劉保本呵呵笑道:“劉叔信得及賢侄,就不必落筆作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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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朱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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