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很淡定(二)

師尊很淡定(二)

崑山去大幽皇宮兩千餘里。

然而左曜的劍是上界最快的劍,一個時辰后,他已經踩在了幽朝皇宮的土地上,並循着上一世的記憶找到了囚禁着時陵光的那座冷宮。

被燒毀了大半的宮殿彌散着難聞的硝煙氣味,黑色塵埃下勉強可辨的雕梁畫柱依稀能讓人想像它曾經的巍峨華美。

皇城裏的人此刻正在恭賀新皇登基,這冷宮附近除了外圍的三五名護衛外,再無人看守,左曜就這樣不急不慢地從大門口走進冷宮裏,竟也無人察覺。

或許在勝利者眼中,時陵光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戰勝品而已,得到了九五尊位后,這個前朝的皇子便成了雞肋一樣的存在。又或者他們認為這個小皇子已經是他們的掌中之物,插翅難逃,根本不必費心看管。

跨過偏殿被燒得只剩下一半的大門,左曜一眼就看到了上一世只照顧了不到小半年的便宜徒弟。

五歲的孩子裹着一層從床上扯下來的破舊床幃,顫抖着蜷縮在床腳,圓潤可愛的小臉佈滿了淤青和傷痕,陡然看到有人走進來彷彿看到死亡,眼睛裏的驚懼幾乎要溢出來。

這張臉映在左曜眼中,有一瞬間和上一世已經長大成人的時陵光重合。

長大后的時陵光更像他母親,眉目如畫,俊美無儔。只是五官卻隨了他父親的凌厲深刻,淡化了面若好女的陰柔,更顯出少年的英俊不凡。

不過眼下,他還是只是個剛剛失去雙親和兄長的可憐孩子。

左曜的心中柔軟了一瞬,此刻的心情也比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多了些憐惜和疼愛。

這是他的關門弟子,還沒來得及好好教導就被迫陷入了陰謀的泥淖,最後甚至被溫熙華逼成了上界人人喊打的師門叛徒。

在左曜打量着時陵光的同時,時陵光也在偷偷地打量着他。

左曜出現的時機比他記憶里晚了兩個時辰,卻和記憶里一樣飄逸出塵,美如謫仙。

特別是那雙眼尾上挑的鳳目,在情緒激動時候總是微微泛紅,像是天邊絢麗的晚霞沾染在他眼角,美得妖異邪魅,那時候便不像謫仙了,倒更像是勾人心魄的魅魔。

當然,除了重生一次的他,沒有任何人知道在這張艷色絕塵的容貌之下,隱藏着一顆多麼扭曲黑暗的心。

時陵光在心中咬牙,逼娶徒弟,奪舍弟子,滅門奪寶,活人煉丹,勾結魔修......樁樁件件,他銘記在心!

二師姐為了拒婚,就那樣自爆丹田死在他眼前,鮮血淋漓的場面他一刻也不敢忘。為了報仇,他日以繼夜地修鍊,甚至放任自己墮入魔道。既然左曜宣稱他是魔修而將他逐出師門,那麼他還真的要做個魔修給他看看,也免得白擔了污名。

天不存仁,他只能懷慈悲之心,借邪魔之力,蕩平世間諸惡。就算最後他帶着左曜一同自爆,也不後悔!

只是沒想到自爆以後,他卻又再次睜眼,重生在了自己的雙親被殺的那一夜。

於是,在左曜開口問他:“我是你母親舊友,你母親臨走前囑託我照顧你,你願意跟我去嗎?”的時候,時陵光半信半疑地點頭,做出跟上一世一樣的選擇。

“我願意。”

聽着孩子細弱喑啞的嗓音,左曜的心更柔軟了兩分,上前將那副瘦弱柔軟的身軀抱入懷裏,盡量讓自己不擅微笑的臉看上去溫和一些。

時陵光被迫擠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呼吸間儘是左曜身上淺淡得幾乎分辨不出的松竹冷香,臉上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上輩子左曜可沒有對他這麼做過,那時候他只是簡單地說明了來意,在徵得時陵光的同意以後就直接一個法術將他定在原地,然後用了個納須彌於芥子的法術把他收入袖籠,就這樣帶着他御劍返回了天玄劍門。

左曜這樣抱着他,前世今生加起來,也算是頭一遭了。

感受到懷裏的小孩身子有些僵硬,左曜頓了頓,更加溫柔地抬手揉了揉小孩的發頂安慰道:“別怕。”

時陵光臉色稍緩,心中卻冷笑起來。左曜果然是善於偽裝的陰險小人,哪怕是面對五歲的孩子也能裝得滴水不漏。

左曜祭出配劍,御劍帶着兩人化虹而去,將頹敗的宮閣遠遠扔在身後。

擔心小孩子恐高畏寒,左曜一邊穩穩地將他抱在懷裏,一邊伸出另一隻手遮擋在時陵光的眼前,同時還不忘祭起一道結界辟開高空的寒涼。

時陵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左曜擋在他面前的手掌推開,怯生生地環顧着身邊的環境。

左曜御劍的速度實在是快,儘管有結界罩住兩人,巨大的爆破風聲依舊透過結界傳入耳中,而遠處遙望不可及的山川只在呼吸之間就已經被他們拋在身後。

看着浮光掠影般從眼前飛快倒退的風景,時陵光不覺在心中嘆息,不怪上界眾人都將左曜奉為第一劍仙,實在是這人的修為稟賦太過逆天。

一般修士能在二十五六歲突破金丹的就已經算得上是千里挑一的修行天才,而且還得是大門派不計代價地用靈丹仙草往裏填才行。

左曜卻早慧過人,三歲入門,七歲築基,十六歲突破金丹,二十五歲就已經元嬰初期的劍修。

這等恐怖的修鍊速度,上界千百年來也就只聽聞過那麼三五位大能,而且其中年紀最小突破元嬰的一位也是在四十歲往後了。

旁人若是談論起那些年紀輕輕就已經突破金丹期的天才還帶着羨慕嫉妒恨的話,在討論左曜的時候就完全只剩下仰慕和神往了。

如果面對的是一座高山,或許還有人試圖去攀登去超越,但是如果面對着的是擎天撼地的不周山,沒有人會生出攀爬比試之心。

別看天玄劍門如今的掌門溫熙華是化神初期的修為,他的年紀可是已經四百多歲了,相比較而言,年僅二十五歲卻已經是元嬰初期的左曜的未來明顯更為可期。

這也是上界眾人默認把第一劍仙的名頭冠在左曜頭上的原因之一。

世人都道,左曜能夠在修鍊之上一日千里,是因為他擁有一顆無垢剔透的七竅玲瓏心,輕易不生心魔,得天道眷顧,自然進步神速。

不過時陵光倒是更願意相信,左曜修鍊得這麼快是因為他根本不走正途,必是學了什麼歪門邪道的途徑提升修為,才能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就突破元嬰初期,成為上界修士輕易不敢招惹的強悍存在。

劍上兩人各懷心事,而崑山卻已經出現在腳下。

負責值日護山的內門弟子遠遠地就看到左曜御劍接近,只是還沒等他們趕到山門,左曜就已經按下劍頭,帶着時陵光輕巧落在護山大陣的外面。

沒有進出山門的宗門符訣,即便是有左曜庇護,時陵光也不能隨意穿過護山大陣進出山門,否則會遭受護山大陣的攻擊,所以兩人只能從天玄劍門正前方的大門步行進入。

正巧,今日在大門口值守的不是旁人,正是左曜麾下的首席大弟子溫景行。他穿着一襲藍袍行在人群之首,後面一群穿着青衣的內門弟子緊隨其後。

溫景行還有個身份,是天玄劍門掌門溫熙華的嫡子,身份貴重。

如今他才十七歲,就已經是築基中期修為,據說在五年之內有望衝擊築基後期。

這修鍊速度雖然比不上他師尊左曜,但是放眼上界各派中,卻也擔得上是青年才俊了。

見自己的師尊領着個小孩子,溫景行也不多問,自覺上前行了執劍禮,他身後的十來名內門弟子也都紛紛行禮:“見過師尊(七長老)。”

“嗯。”左曜面無表情頷首,不過他對自己的這位大弟子還是很看好的。

雖然溫景行是溫熙華的親生兒子,但是他的行為舉止卻一點兒都不隨他親爹,行事講究光明磊落,一生最愛扶危濟困。

上一世,就算後來所有人都站出來指責他,溫景行始終不肯相信自己的師尊是那等背信棄義的小人,執拗地想要查出真相。

可惜他剛查出了一點兒頭緒,就隕落在了一個海外的仙府秘境中。

至於他究竟是怎麼死的,左曜就不得而知了。

說起來,左曜的三個弟子中,大徒弟溫景行隕落海外,二徒弟璇音折於魔修埋伏,三徒弟時陵光跟溫熙華同歸於盡,好像沒一個能善終的。

如今他既重生了,少不得要把自己的弟子們悉心看護着才是。

“這是時陵光,以後便是你的三師弟了,為師若有照拂不周的地方,你要多多護着他些。”左曜牽着時陵光的小手,示意他上前兩步。

溫景行聞言,仔細地打量了時陵光兩眼,伸出手捏了捏時陵光軟乎乎的笑臉,英俊儒雅的臉上便露出了一抹微笑:“師尊放心,景行一定會照顧好小師弟的。”

時陵光抬頭看着左曜,自己兜兜轉轉的,這算是又歸入了左曜門下了?

溫景行在身上摸了摸,有些尷尬地發現他自己身上除了配劍真的是身無長物,索性把自己食指上的戒指擼下來塞到時陵光手裏。

“弟子身上沒什麼好東西,這個儲物戒倒是還拿得出手,便算是送給小師弟的見面禮吧。”

時陵光露出一副羞澀的小模樣,怯生生地推拒着溫景行送來的儲物戒。

“既然是你師兄送的,就收下吧。”左曜清楚,溫景行是個劍痴,跟他一樣愛極了練劍,倒不會像其他修士一樣想方設法地去搜刮一些奇珍異寶,因此他身上唯一拿得出手的還就是他手上的這枚儲物戒了。

這枚儲物戒倒是尋常,只是上面加持的防禦陣法據說可抵擋元嬰期修士的全力一擊,算得上是個好東西。

給了時陵光,日後他在山門外也有個保命的後手。

時陵光摩挲着套在食指上的儲物戒,對裏面的東西早就了如指掌,畢竟上一世溫景行已經送過一遍了。

裏面除了一百多塊中品靈石之外,還有兩把品質不錯的下品靈劍,以及十多瓶培元回靈丹,對於初入門的弟子而言,實在是非常慷慨了。

“多謝師兄。”時陵光默默地記下溫景行的這份情誼。

雖然他覺得大師兄有些愚忠,始終不肯面對左曜是個奸佞小人的事實,但是作為師兄弟相處了二十多年,溫景行的人品當真是無可挑剔。

左曜對於自己大弟子的心意十分受用,便點點頭道:“待你值守完畢,去為師的私庫里再挑個喜歡的東西吧。”

此言一出,那些內門弟子看着溫景行的眼神都帶着艷羨。

左曜的私庫啊,傳聞那裏面全都是奇珍異寶,便是上界難得一見的千年肉芝萬年仙草,在左曜的私庫里也是尋常。他們也想要同款師尊,嗚嗚嗚......

“多謝師尊。”溫景行倒是十分平靜地拱了拱手,“待會兒弟子便讓人把小師弟的山門令做好了送過來。”

山門令是天玄劍門提供給還未修鍊出劍意的弟子出入山門使用的,待門內弟子修為突破了引氣後期,體內修鍊出了劍意,便能夠不使用山門令出入護山大陣了。

“嗯。”左曜微微頷首,隨後便牽着時陵光的手往淬劍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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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師尊不可能這麼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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