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
季岳握住門把手的手停頓一下,隨即鬆開,頭也不回的離開。
蘇弦看着自己手背冰涼的點滴流進自己的血管里,這種涼意連着自己的心脈,他也覺得渾身發冷。
不帶任何感情的說出做他的男朋友,況且還是一個即將訂婚的人,他究竟要做什麼蘇弦不知道,或者只是有錢人的一種喜好而已,可他即將成為這種喜好的犧牲品。
他靜靜的坐着,直到點滴扎完,他看到血液倒流回血管里,才想起來就叫醫生。
“老闆,我沒聽錯吧?”唐鐸看着後視鏡,老闆沒有任何錶情的看着手中的材料,他繼續說道,“老闆,您沒注意嗎,他就是上次那個碰瓷的,我的天呢,我剛進病房我都驚呆了,我們能和同一個人有着這麼多的交集也是奇迹。”
“開你的車。”季岳冷冽的聲音傳來,這種時候就意味着他現在心情極其糟糕,唐鐸立刻不說話,眼觀鼻鼻觀心。
他左手握住平板的手指用力直到發白,像是一隻困獸一隻躲在胸腔里,他也不知道這麼做究竟是對自己的折磨,還是對他的折磨。
季岳到的時候,段瑟已經穿着粉紅的長裙坐在靠窗的位置,午間的陽光總是格外的明媚,將她的身姿襯托的更為優雅,舉手投足間都是大家閨秀的氣質。
“你終於來啦,我今天好看嗎,這是訂製款,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得到的呢。”段瑟言笑奕奕的在季岳的對面坐下,她今天的妝容走的是復古風和她的裙子十分的相配。
“很漂亮。”季岳說道,他對於這門婚事沒有什麼太大的追求,不管是他的父母或是他周圍的親戚,所有的婚姻都是作為商業的籌碼,他們每個人都像是嚴絲合縫的螺絲釘,其中不能出一點差錯,當然,一旦出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我點了法式鵝肝,你吃點什麼?”段瑟溫和的笑笑,將菜牌遞給他。
酒店頂層的餐廳擁有絕佳的海景,在這裏可以俯瞰到輝煌的城市也可以看到更遠處翻滾的藍色大海。
季岳沒有接,他淡淡笑笑,對服務生說道:“和她一樣的就好。”
“你幹嘛每次和我出來吃飯都吃一樣的啊?”段瑟嗔道,不過還是隨他去了,她從自己包里拿出婚禮的伴手禮樣稿,“你看看,你喜歡嗎?”
季岳接過,放在他的左手邊,“很喜歡。”
“什麼啊,你都沒怎麼看。”段瑟嘟起嘴,不過還是歡天喜地的泯了一口紅酒。
“我之前同你說的事情,你還記得嗎?”季岳看着雙頰泛起粉紅,耳尖也是紅的,深吸一口氣說道。
“什麼?”段瑟摸了摸翡翠耳墜,那是她心虛的表現,“我們可以後天培養啊,做什麼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啊。”
“我不可能去愛人,也不可能獲得被別人愛的權力了,”季岳苦笑道,“我們之間結婚大可像父母一樣,做到他們喜歡的樣子,這就是我們的使命。”
段瑟聞言,那一張粉紅的臉變得蒼白,握住紅酒杯的手指不住的顫抖,她的聲音也抖動起來,“不,我們可以的,只要你不放棄你自己。”
“你也看到了,我不喜歡和任何人的觸碰,所有人的觸碰我都會覺得難受,”季岳喝了一口旁邊的檸檬水,淡然說道,“你隨時可以反悔,我都會和父母說是我的錯。”
段瑟一雙杏眼睜大,湧起水霧,那哽在喉嚨里的話因為他的無動於衷終於說出口,卻落得低沉,“你知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就應該在一起,你弟弟的事情不是你的錯,你也沒必要為你弟弟的事情折磨自己!”
季岳聞此,終於笑了,那張雲淡風輕的臉眼角卻是笑的凄慘,段瑟心中後悔去揭他的傷疤,不過話已出口,來不及撤回,他聽到他笑着說,“有兩點你說錯了,從小一起長大也不一定會在一起,我弟弟的事情就是我的錯。”
季岳吸了一口氣,將玻璃杯輕輕放在桌子上,他站起身,神色已經恢復正常,那是疏離冷淡的微笑,“段小姐,你今天穿的真的很漂亮,不過很抱歉,我公司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你可以在這裏吃,或者我叫司機送你回去。”
他頭也沒回的離開,段瑟看着他的背影,一時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自己的失誤,季岳就像是一個美好的未知數,他在那裏,可她永遠求不出他的結果。
季岳上車的時候,唐鐸將合同報表遞給他,“老闆,王叔他想回來繼續給你當司機,我要不還是專心做你的助理?”
“你現在就很好。”季岳將報表掃了一眼,放在後座上。
以唐鐸的性子,他現在十分想知道為什麼老闆上去每到二十分鐘就結束了和他未婚妻的約會,不過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司機,他還是什麼都不問比較穩當,他還記得自己的慘烈教訓,因為自己的多話,季岳將他扔在馬路邊,自己開車走了,關鍵扔的地方還是高速服務區,可憐兮兮的他既不敢報警說自己被老闆扔在服務區,只能出三倍的價錢在服務區打車,最後花了三位數到家,還不給報銷。
從此之後,他養成一個習慣,只要季岳話少的時候,那他一定也話少。
“對了,你把助理需要做的工作交給蘇弦。”季岳輕描淡寫的說道。
唐鐸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過來那個今天早上給送了一束百合花的碰瓷騙子門口的的名牌就是蘇弦,太TM詭異了,不會是同名同姓的另外一個人要佔據他的助理位置吧,平心而論,他做助理的時候那是咖啡的溫度都要用溫度計測量,衣服的每個皺褶都要檢查,可謂是戰戰兢兢,不可謂不用心。
現在哪裏來的野雞要鳩佔鵲巢?
“那個,老闆,容我問一句,蘇弦是那個碰瓷的嗎?”唐鐸問完自己都要顫抖了,覺得很有可能被自家老闆扔在道路中央,再在脖子上掛一個牌子,“我是弱智。”
“嗯。”季岳沒有語氣的點點頭。
“哦,好的。”唐鐸覺得不是這個世界瘋了,就是他老闆瘋了,顯而易見,他老闆是不可能瘋了,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瘋了。
而此時季岳的手機上有一條消息,季岳盯着看數秒,最後才關閉。
那上面寫着,“我願意。”
三個字,卻像他的做男朋友一樣,沒有任何感情色彩,那些曖昧的過於惹人遐想的話到他們這裏成為了公事公辦的代名詞。
蘇弦將整理櫃的東西打包好,九哥站在旁邊,“你真的債務還乾淨了?我真的沒有看不起的意思,我就是好奇問問,畢竟你欠段總的還真不是一針一線。”
蘇弦點點頭,“我的債務沒有還清,只是轉移到其他人身上,我現在的老闆換人了。”
他袋子裏裝了他之前買的一些廉價的粉餅,本來打算扔掉,不過還是打算帶回家畢竟承載了一段回憶。
“那你不等段總回來和他告別啊?”九哥摸不到頭腦,自從昨天他和那個一身貴氣的你男人接吻之後,他現在看蘇弦就是一個謎,一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大咖。
平心而論,就是無數次的演習都難以做到他那樣的自然,這可比將咖啡潑在老闆身上靠譜多了。
“我和段總以後還會見面的,我今天來只是把東西收拾一下。”蘇弦背起包,他現在的身子板越來越淡薄,那包的厚度是他的二倍,可是他仍舊站的筆直。
“那你會經常來嗎?”小周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倚着門框看着他,他想着過來和他擁抱一下,但蘇弦在男裝的時候冷淡的生人勿進。
“不會吧,這的入會費這麼高,我以後也沒有能力能進來啊。”蘇弦笑笑,他的眼睛明媚起來,看着小周,小周一時有些理解為什麼他穿女裝是那麼的美艷,旁人穿就像是金剛芭比,肌肉蘿莉。
“好吧,那我們以後常聯繫啊。”蘇弦主動過來擁抱小周,擁抱九哥,他們在這給了他很多的平等和照顧,時常讓他覺得這裏是一個大家庭,如果不是做那樣的活。
蘇弦背着包,他簽署了一份協議,他只是看到裏面寫着會幫他償還所有的債務,而且時間很短,只有三個月,在這三個月裏,他只需要去做季岳的生活助理以及他地下見不得光的男朋友。
無形中,把自己賣了。
蘇弦吸了一口夜晚的煙氣,他腦子裏的顧南的形象開始轉變,不知什麼時候和那個抿着嘴唇冷淡的看着他的人重合到一起,蘇弦承認他是有私心作祟,看着一個自己思念的,跨越着生死鴻溝的人重現在自己面前,儘管知道不是同一個靈魂,卻還是聊勝於無。
夜晚染上了一層迷醉的曖昧,晚風讓人清醒,他站在公交站立里,看着遠處延伸過來的馬路,無數車輛在上面流雲迴轉,一束束火紅色的尾燈和明黃色的前燈連接了遠處燈火萬家,那些溫暖的、近似於虛無的光線在蘇弦的心裏消弭,變成了一簇簇乾涸淺灘上的雜草。
黎明到來之際,便是虛無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