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乳科地獄天使3
第十三章甲乳科地獄天使3
幾天後,彭鬧鬧在病房遇見了之前的那個孕婦。
她是趕在早會前來的,在大辦公室沒瞧見大夫,出來道了聲您好,問看起來很和氣的圓臉小護:“請問喻主任今天會來么?”
她手裏拎着一些住院用品,臉色看起來倒沒有太差,彭鬧鬧一直惦記着這人,一雙眼不自覺地就往下滑,落在了人家肚皮上。
這個可以說是女孩也可以說是女人的病人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這件事,抬手輕輕覆在小腹上,搖了搖頭。
孩子處理掉了,她在家做完小月子就來了。
這個選擇很難,饒是彭小護這樣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的小丫頭都知道一定是蛻了層皮才做出的選擇。當時這個病人那麼悲傷那麼掙扎,彭鬧鬧以為她不會來了。
在醫院這些年,鬧鬧見過不少為了保孩子放棄自己生命的病人,都說母愛偉大,可她不贊同這樣的犧牲,在生為人母之前,你首先是爹媽含辛茹苦養大的,你承載着爹媽傾其一生的愛和期盼,你有你自己絢麗奪目的生活,女人的價值不僅僅體現在生兒育女。
在能救治的情況下,你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但人各有志,她也尊重這些選擇,只是不喜歡聽別人一個勁誇獎讚美這種犧牲。
小姑娘對能做出這樣選擇的新病號特別上心,指指自個的胸牌露出一枚更加親昵的微笑,介紹自己:“我叫彭鬧鬧,以後你有什麼事找我就行,喻主任馬上來了,你坐一會兒。”
話音剛落,喻蘭洲和寶大夫一齊上了樓,喻蘭洲瞧見了護士站前的年輕女人。
“跟我來。”他將人帶進辦公室,瞥了眼假模假樣端着杯子跟進來的小護士。
彭鬧鬧乾脆不裝了,就杵在喻主任身邊,她發現他是記得這個病人的。
作為一個一周看三次門診一次最少六十個號下了門診就上手術下了手術還要寫論文登期刊的外科大夫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說明他對每一個病人都很用心,不會流水線一般只顧着開檢查。
小姑娘翹起嘴角沖對面寶大夫使個眼色,咱沒粉錯人。
寶大夫回個瞭然的笑,他喻老師腦子跟計算機似的,過目不忘,三年前的病人都能給你說出年紀和病史。
喻蘭洲敏銳地感覺到了兩人的小眼神,先看了於小寶一下,寶大夫趕緊撤走,又睇了眼小丫頭,彭鬧鬧拿走他的水杯很殷勤地給接了杯水擱他手邊。
然後人還杵他身邊,跟條黏人蟲似的。
喻蘭洲不理她了,朝病人微微頷首,問她:“恢復得怎麼樣?”
年輕女人一聽就有些動容,眼眶微微泛潮卻堅強地忍住,保持平靜地告訴她的主治大夫:“一切都很順利,我恢復得還行,既然做了決定就別拖,我得把病治好才對得起我的孩子。”
這個觀點喻蘭洲是贊同的,身旁圓臉小姑娘也吧嗒吧嗒點腦袋。
“可是喻主任……”年輕女人有些擔心,說之前做的檢查報告弄丟了,翻遍了家裏就是找不着。
圓臉小護想啊想,一點想不起來內天她離開時有沒有帶走醫院的檢查報告。
倒是喻蘭洲動了動,伸手從電腦後邊變魔術般抽出來一個積水潭專門裝體檢報告的大袋子,淡淡道:“在這兒。”
年輕女人沒想到會被他收好,更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他還收着。
如果她不來怎麼辦?
彭鬧鬧偷偷看這個男人的側臉,其實醫保卡里都能查到病人做過的檢查開過的葯,檢查報告丟了並不是一件特別大的事……
她的意思的,沒有大到需要一個科室副主任一頁頁收好,找一個足夠大的袋子裝好,尋一個能安置的地方。
打印機再打一份就是了。
、、、
女人獨自辦好了住院手續,彭鬧鬧領着她去大病房,甲乳科為了盡量多地收納病人,沒有設單人間和雙人間,一般病房都是三人間,即將手術的病人會住在八人大病房,離護士站近,門也大,方便就近照顧和平車出入。
幾個大夫的病人都在這裏,一瞧來了個這麼年輕的病友,還是喻蘭洲的病人,私下裏就操心上了。喻蘭洲之前內兩件事雖然早已有了結果,但人言可畏,他自個又作風低調不愛解釋,於是有人就覺得他是心虛,這結果一定不是真的,是醫院為了掩蓋真相胡謅的。
作為病人,也不是存有壞心,都是想避開一些不好的大夫罷了。
所以小道消息從老病號傳新病號,新病號變成老病號以後再傳給下一任新病號,接力棒傳到了年輕女人這裏。
彭鬧鬧之前還一遍一遍闢謠,後來喻蘭洲對她說:“甭費勁。”
護士長對她說:“清者自清。”
於小寶對她說:“大彭,咱沒必要。”
她問她學長:“你不委屈么?”
“我又不是小姑娘。”他是這麼說的。
某個圓臉小姑娘感覺有被冒犯到,覺得這人說她呢,說她特事,但想想也確實,委屈得在衛生間哇哇大哭給妹妹打電話的好像真是她。
所以就不糾結了,學着喻蘭洲道骨仙風,端着盤子給新病號扎軟針。可沒想到,看着很年輕、也確實很年輕、才24歲的新病號卻很護着喻蘭洲,她由着他們說,等他們說完了需要一個呼應的時候搖搖頭:“喻主任是個很好的大夫。”
彭鬧鬧有些意外,以為她就算不跟着一塊說壞話好歹也是有點埋怨的。畢竟內天喻蘭洲一番話過於果決。
可這個病人並沒有,她說: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也不評論,我只知道喻主任是要救我。
說完發現圓臉小護士在看她,不好意思撓撓臉:“我一直擔心你會去投訴他……”
女人顯得很詫異,而後明白過來。
她說話很有條例,經歷過滅頂的悲傷後人如被滌盪過,整個人有種很知性的氣質,在她病床這一隅低聲與彭鬧鬧假設求證:“如果我當時沒想開帶着孩子跳樓,那麼大家又會怪到他身上。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大夫救人治病不包括還要照顧到病人的選擇。他為什麼要承擔這些責任?”
“當時說不難過是假話,可現在我再回頭看,那天喻主任說的每一句話都有道理。他只是站在專業角度給了我建議,最怕的情況是沒人給你建議,你在死胡同里以為到了世界末日。我是個讀書人,學數學,那天應該是我這輩子最接近世界末日的一天,可他給我指了條明路,就看我願不願意走過去。”
“我在國外見過很糟糕的醫療系統,那裏的大夫真的很糟糕,喻主任連人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他細心收好了我的病例,他相信我能處理好一切來找他,他對他的病人有期待。”
彭小護聽完這番話,心中大大一個感嘆號,摸摸兜,沒什麼好給的,塞給這個24歲卻活得通透的小妹妹一顆橘子糖。
心裏苦的人,甜甜嘴也是好的。
新病號拿着糖,覺得圓臉小護士可愛,剝開吃了,哦一聲,說:“手術知情書可以自己簽吧?我離婚了,也沒打算告訴父母,他們年紀大了,沒必要跟着操心。”
彭鬧鬧眨巴眨巴眼,沒想到24歲能通透到這種程度。
病號微微低了頭,說我們之間早就有問題,我想用孩子挽救我的婚姻,其實我也是個不太靠譜的媽媽……現在什麼都沒了,我們也分的乾脆,他能伺候完我的小月子也算仁至義盡,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問彭鬧鬧:“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小護士搖搖頭,又塞顆糖:“等你好了,人生就重新開始了。”
這句鼓勵叫新病號很贊同:“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
彭小護端着盤子從大病房出來,噠噠噠跑喻蘭洲跟前,什麼也不說,又是內個看自家滿分小崽的讚美眼神,覺得自己對這個話很少什麼都不在乎甚至開始失控墮落的男人更懂了一些。
喻蘭洲實在受不了她這麼瞧他,大手在小腦瓜頂上輕輕一旋,小姑娘捧着臉跟朵向陽花一樣又轉回來,甜甜笑,兩顆虎牙露出來,輕輕說:“43床那個小妹妹在病房誇你呢!她說她知道你一直在等她!喻主任你怎麼那麼好啊!”
她跟個孩子一樣,夸人就誇你好,誇你那麼那麼好。
喻蘭洲卻不肯認,說我只是對24歲博士后的理性思維比較有信心。
彭鬧鬧一聽,滿眼崇拜:“我靠!就覺得她讀好多書的樣子!”
喻主任冷冷一睇,覺得這丫頭面上瞧着是挺乖,說話忒不講究。
小姑娘彎起嘴角朝他又笑了一個,軟乎乎的,像這個時節積水潭門口賣的糖炒栗子。
她問他:“博士后啊!好厲害!那個妹妹是天才嗎?”
“清華神童班。”他說完又瞅瞅圓臉小姑娘,在她哇哇的感嘆中低聲喃了一句——
“我看你是幼稚園大班生不能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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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媽:啊啊啊啊蘭蘭看我看我,我也要當大班生!!!我還是個寶寶!!!要抱抱!!!
彭小胖:你說啥你再說一遍風太大我沒聽見!你見過胸圍75D的幼稚園大班生嗎?!!
PS,彭小胖:評論里大家都是好人,都說我不胖胖,你們別安慰我了,我還是很胖胖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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