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雖然不清楚這次妖物潮形成的原因,不清楚這些妖物到底是由什麼人早就,甚至不清楚為什麼這個少女能一手掌控這些妖物,但沈滄舟只要做好一件事——擒賊先擒王。
而這少女便像是一位“牧羊人”,牽引着所有本該低智的妖物。
那麼是不是可以小小的猜想一下,“牧羊人”死去,便會徹底使這些妖物散亂不成群?
即使失去了一隻手,少女詭異如百鬼夜行的身影和飄飛的身形依舊讓沈滄舟打起來很是吃力,左肩在之前不小心被刺傷,現在行動間還會流出血來,一片白與黑混亂交織的地域,以白骨森林為戰場,一位身形單薄的少女與一位高階魔族展開勢均力敵的大戰。
表面看來,魔族依靠玄翼和一雙利刃般的手,一段又一段攻擊凌冽萬分,幾乎是壓着那隻會被動防禦的少女打,對那少女十分不友好。
但沈滄舟卻知道,是自己佔了下風。
魔族原來是有一顆晶核的,長在心臟里,與修士在小腹處的丹田分割,所以他就像是自帶另一個賬號,隨時可以無縫切換。
難怪反派在後期幾近無敵。
但是,那是後期。
而現在,那顆“晶核”終歸是在沉寂了許多年後才被它的主人如獲珍寶般發現,即便奮力“燃燒”自己,但所存儲的“力”終歸是太少了。
隨着血脈的枷鎖,一同打開的還有一份玄妙艱深的傳承記憶,現在沈滄舟的每一次攻擊都在貼合無數魔族先祖,只要他想,甚至有許多未知的,毀天滅地的功法可以完全不經思考地用出來。
但很可惜的是,晶核里的“力”不夠。
雪花又開始密集,隔着一層薄薄的朦朧,雪中的白衣少女再度消失了身影。
晶核里剩下的“力”已經不多了,要速戰速決啊……可是,要怎樣才可以解決這個少女呢?
萬千白骨排列的方陣在沈滄舟面前交錯,半空中全是瘋狂跳動的白骨,宛如森詭的舞池,而白衣少女是這舞池的焦點,每一次走位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讓沈滄舟身上多添些傷口。
如果讓她能夠徹底停下來……
呵,有辦法了。
宛如紫水晶一般的眼眸突兀光華流轉,雪原上光華隕落,夜空也變成灰黑色,但是四際因為雪的存在卻並不黑暗,反而有些過於明亮,雪地反射的光折射進那雙眼,一瞬間就像吸收光線的昂貴寶石,美得璀璨。
在少女再度跳起奇怪的舞步而來時,沈滄舟突兀暴起,而後,萬里冰封!
剛剛恢復不久的靈力被他大開大合地盡數傾倒而出,一剎那,根根直立舞動的白骨上銀霜蔓延,最後少女身邊那無數守護她的白骨,反而造就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囚籠,將之關押,在這片白骨森林裏,彷彿時光頃刻凍結!
可能一秒,可能不過一秒鐘,華美晶簇里的少女眼看就要破出,這時沈滄舟剛好提劍上前!
凌霜如冷月傾天,帶着雷霆萬鈞之勢,剎那粉碎那白骨和冰雪組成的冰簇,然後,狠狠從少女胸口碾進去!
這時,沈滄舟持劍的右手已恢復人類該有的模樣,蒼白,卻極其強烈地突出其形狀優美,十指修長。
冰簇在這轟然一擊里徹底被震碎,冰晶四濺,四際彷彿閃爍了無數的星光,在無數星光的簇擁里,胸口破了個大洞的少女緩緩地跪了下來,小腦袋低伏,一頭凌亂如枯草的頭髮披在單薄的肩膀后。
沈滄舟立於三米外,雙目發黑,卻強撐着盯住那少女。
他應該趁機上前,直接削掉這少女的頭顱,以絕後患的,沈滄舟提劍,在心底問了自己一聲。
可是,最後,不知為何,卻是沒有動手。
一直站了許久,久到雙腿僵冷,他環顧四周,發現稀稀拉拉的妖物又陷入剛開始那種混沌的狀態,於是嘆了口氣,肯定這少女是真的已經死了。
但當他轉身欲走時,身後傳來的一個聲音卻讓他驟然脊背發冷。
“如果我還沒有死,我倒想和你交個朋友。”
他機械地回頭,感覺自己已經生出了畏懼之心,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怪物?!
明明那少女胸口破開了可以塞得下一個籃球的窟窿,一隻手早已斷了,渾身都是血污……明明應該,死了。
那瞬間沈滄舟瞳孔急縮,回首時正看見少女朝他抬起了頭,露出一個半是哀傷半是明媚的笑容,繼而自顧自道:“好有趣啊,真是有趣得很,妖族那些雜碎肯定想不到吧,他們製造的刀,有一天居然會違背主人的意志。”
“你……你說什麼?”
沈滄舟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如果現在站在這少女面前的是趙堰,肯定會皺着眉頭,卻因認知限制,想不到再多。
但現在這裏站着的是讀完原著的異界來者,於是,電光火石間,沈滄舟想清楚了前因後果。
“所以夜行者殺妖族凶獸,集五大凶獸殘骨,混蕤森之濱萬萬頭妖族之血,鎮壓凶獸殘魂,造五大凶骨器件,以期某日,召喚沉睡妖皇。”
沈滄舟甚至還記得,作者在那段文字后,有意調侃的一句,“很可惜的是,不小心弄丟了一根。且不論妖族還是沈滄舟,最後都未找出那屬於應龍的凶骨。”
所以那些喪失神智的妖族,本該是在蕤森之濱永遠與世無爭的居民,而眼前這少女身體內……
“你是凌千歲?”
跪在地的少女嘴角裂開一個微笑:“你真聰明。”
原著里提過那條應龍,雖然位列妖族五大凶獸,卻主水和魂魄,性情良善,庇佑一方,而非……如今扭曲又操控生死傀儡者,而且,委居於一位人類少女身體裏。
沈滄舟突兀不想再說什麼了,原文裏一筆帶過的劇情,由他親身經歷,卻是這樣的波瀾壯闊,且凄慘萬分。
作者隨筆寫過蕤森之濱,那是妖族與人族交界處的一片森林,主角後期被修真界所不容,曾孤身回到妖族。
途中路過那一片焦土,百年不生一根草的森林,一位發須皆白,臉上纏滿繃帶的老翁接待過主角,而後給他描述了一個晚上那片森林曾經是多麼……美好。
那裏鳥語花香,草木葳蕤,所有居民都不出世,不知外界戰火綿延,人、妖、魔三界正打得不可開交,所有妖族從誕生之初就隨父母生活在那片森林之內,學習,成長,修鍊靈力,在幾十年,或者幾百年的修行中,努力化形。
是的,唯一的心愿只是單純的化形而已,因為化形了,就可以到外面的世界去走一走,看一看了。
朔風呼嘯,彷彿百鬼夜行,吹得木屋搖搖欲墜,在焦土上唯一的建築內,主角抱着劍靠着火爐,聽了一個悠長又古老的故事後,忍不住發問:“所以……為什麼蕤森之濱會變成一片廢土呢?”
彷彿橫跨一整個紀元的對話,沈滄舟現在的心情,突兀與當時那個渾身是傷,疲憊不堪的少年心靈相通。
而那老翁臉上纏着繃帶,只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眸,眸光溫和而包容,語氣悵然:“為了守護。”
當時的主角當然聽不明白,度過無眠的一晚后再醒來,想問,卻發現那老翁已老死,清晨陽光入戶,而躺在木屋床上的人毫無聲息。
主角挑開老翁臉上的繃帶,才發現,那是個本該“早已死去”的人。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那老人繃帶下一張臉上的肌肉早已萎靡,僅存的肉皮包着支嶙嶙的骨頭,簡直就像是一具骨架。
寬鬆的長袍散開,從獸化的四肢里,還能隱約一窺老者原本屬於妖物的全貌。
所以,這個人強撐着活了這麼久,在家園遭遇不幸后孤身一人生活在這片焦土上,到底是因為心裏放不下的執念,還是不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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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副本寫完了我一定要努力甜甜甜!為什麼還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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