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春酒
秦允身形微滯,突然問道:“她現在,還愛吃七月鮮么?”
“嗯。”錦瑟隨口答道,她想起長公主把自己送去了青樓,心裏仍然不是滋味,並不想多言。
憑什麼她生下來,就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
七月鮮旁人見都沒見過,她卻年年得進貢;程俊卿那樣有魅力的男子,旁人再傾慕也沒用,只因她是公主,便可以輕而易舉得到。
得到了……卻不珍惜,對他頤氣指使,大呼小叫。
若不是公主太過難纏,他也不至於鋌而走險要逃離公主府。
最終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錦瑟眼神漸冷,望着這顆棗樹的眼神,也不似剛剛那樣柔和。
秦允卻沒看到這些,只道讓她早些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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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州城,同福客棧。
“幾位客官,這些都是我們碧州城的特色菜!歡迎各位品嘗!”熱情的小二送上了酒菜,熱情招呼道。
“多謝。”南墨琛淡淡道。
這一桌子都是白楊點的當地特色菜肴,瑾薇早已按捺不住,南墨琛幫她取了筷子,便迫不及待想要嘗嘗。
她正要動筷,抬眸一看,除了她和南墨琛,其他人都站着。
便道:“大家坐下一起吃吧!”
“使不得!”,“使不得!”高信和高念兩兄弟,雙雙搖頭擺手道,動作出奇地一致。
瑾薇忍俊不禁道:“坐下嘛!你們站在後面讓我們怎麼能安心享受美味?還是大家一起吃才熱鬧,是不是?”她笑吟吟看向他們。
“真不用,多謝少夫人!”兩兄弟又齊刷刷地答道。
白楊和奈兒也被這兩兄弟逗笑。
瑾薇哭笑不得,只得看向南墨琛。
南墨琛夾了一塊燒雞腿給瑾薇,冷冷吐出兩個字:“坐下。”
“是!”兩兄弟像被按了開關一樣,迅速拉了凳子,坐到了圓桌邊。
瑾薇目瞪口呆。
“嗯……這個燒雞真是好吃呀!”瑾薇連連讚歎。
她並不是個貪圖口腹之慾的人,可這燒雞做得外焦里嫩,吃了一口還唇齒留香。
“這個燒雞和飲春可是絕配啊!太妙了……”隔壁桌的一位大叔,吃雞腿吃得嘖嘖作響,想不讓人聽見都難。
瑾薇道:“對了,我們來一壺飲春吧?我還沒嘗過呢!”
南墨琛濃眉微挑:“你確定?”
瑾薇道:“為什麼不確定?不貪杯就好。”
南墨琛看她一眼,笑道:“那好。”
小二迅速端來了一壺飲春,酒壺的塞子一扒開,濃烈的酒香便撲面而來。
瑾薇聞了聞,道:“這香味似曾相識啊。”
白楊道:“少夫人,這是迎春花的味道。”
瑾薇恍然大悟:“難怪這麼香。”
奈兒隨即為每人都斟了一杯酒,瑾薇端起酒杯道:“今日難得相聚,讓我們不醉不歸!”
說罷,便一飲而盡。
南墨琛哭笑不得:“是誰說的不貪杯?”
美酒入喉,在舌尖打了個圈,順滑而下,真是美極了!
瑾薇朗聲道:“真是好酒啊!”
立即要再倒一杯。
南墨琛摁住她道:“這酒很烈,莫要喝得太急了!”
瑾薇笑道:“有你在,怕什麼?”她嬌嗔的樣子總是讓人無法拒絕。
南墨琛無語,便也只能隨她去。
奈兒也好奇地嘗了嘗,道:“這酒喝完還覺得嘴裏甜甜的呢。”
白楊道:“你不會喝酒,還是別喝了。”
奈兒聞言,老老實實放下了酒杯。
瑾薇見了,打趣道:“哦?白楊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奈兒了?”
白楊面色有些泛紅,又道:“高信,高念,你們也別多喝了……”
高信已經飲下了第二杯,道:“白楊兄弟,我們哥倆酒量好,不礙事的!”
高念附和道:“是啊,白楊兄弟只管照顧奈兒姑娘便是。”
白楊:“咳咳……”
奈兒只管把頭埋低扒飯。
瑾薇笑笑道:“這酒着實不錯,夫君,你怎麼不喝?”
瑾薇見南墨琛只淺嘗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南墨琛抿唇笑道:“我若是喝了,等下誰照料你?”
瑾薇此時臉已經有點兒紅撲撲地,不服氣道:“這才幾杯,用不着你照料。”
南墨琛笑笑,卻並不言語,她難得盡興,便由着她吧。
半個時辰過後——
“哥!你跟我說實話!”高念拉着高信,酡紅着臉,堪堪問道。
“弟弟,你說。”高信相比弟弟,還是要警覺一些,可仍然喝了三分醉意出來。
“哥,你說,我長得是不是比你好看?”高念忿忿不平道。
“弟弟,這個事你自己心裏沒數嗎?當然是哥哥比你好看,可你別難過……你年輕啊!”高信耐着性子安慰道。
南墨琛看着這一對孿生活寶,搖了搖頭。
這時候若有人刺殺,還能指望他們來護駕!?
誰護着誰都還不知道!
白楊的臉色看着還算正常,卻也獃獃的不說話。南墨琛瞄一眼他面前的酒碗,一大碗酒下了肚,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南墨琛皺眉道:“奈兒,你帶白楊上樓休息吧。”
白楊悠悠道:“皇上,奴才還能堅持。”
嚇得奈兒衝過去急忙捂了他的嘴,趕緊拉扯他上了樓。
南墨琛又喚來了掌柜的,把活寶二人組送上了樓,這才低頭看了懷中人——
朱唇輕啟,烏髮粉腮,軟糯糯依在他身上,嘴裏喃喃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無奈笑笑,一手扶住她後背,一手穿過她的膝蓋,便打橫抱起,回了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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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楊到底是個男子,此刻腳步虛浮,便大部分重心都倚在了奈兒身上,奈兒好不容易帶他行至床邊,結果他一個趔趄便栽倒在床上,順帶把奈兒也帶倒了……
奈兒第一次趴在白楊身上,臉色一紅,便要撐手起來。
白楊喃喃道:“好熱……”說罷,便去扯自己的衣領。
奈兒也不知該幫他還是阻止他,一時間有些發愣。
突然,她看到白楊的脖子上,露出熟悉的紅色繩結——
她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此時他不省人事,不如……看看這繩子下吊著的,到底是什麼?
她躡着手指,輕輕將那繩子往外拉——繩子一點一點被抽出來,白楊還未察覺,她便大着膽子,繼續抽。
“嗯?你幹什麼?”白楊突然睜開眼,握住她正在拉繩索的手。
奈兒訕笑道:“呵呵……沒,沒什麼!”
白楊似是有些不悅,道:“這是別人送我的,可不能給你!”
奈兒一驚,順勢問道:“為何不能給我?”
白楊道:“這……這是她的心意。”他半磕着眼,迷迷糊糊的樣子與往常大不相同。
奈兒心下狂跳,鼓起勇氣問道:“那……你的心意呢?給誰了?”
白楊突然苦笑,鬆了握住她的手,道:“我哪能有什麼心意……我連個正常人都不是,何必拖累人家。”
奈兒一怔,咬牙道:“若是……若是她不在乎呢?”
白楊聲音越來越小:“不在乎?怎麼可能……”
奈兒撫住心口,默默支起身子,第一次肆無忌憚地心疼起這個面色清俊的男子。
他的心裏,一定很委屈和不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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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瑾薇被南墨琛輕輕放到了床上,口中還在念念有詞:“怎麼到這兒了?我在哪兒啊?”
南墨琛給她脫了鞋襪,一雙玲瓏的小腳隨着主人滾到了床里側。
南墨琛無奈,拉過了被子想給她蓋上——
“不要!不要帳篷!”瑾薇迷糊叫道。
南墨琛皺眉:“帳篷是什麼?”
瑾薇嘟起嘴道:“帳篷都不知道?你好笨噢……”
南墨琛噎住,用手指在她額頭輕彈一下:“居然敢說我笨!”
說罷,又去給她拉被子。
瑾薇喃喃道:“你哪有我聰明!我……我有好多秘密呢……”
南墨琛笑道:“哦,都是些什麼秘密?說來聽聽!”
瑾薇嘟囔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噢!”
南墨琛一本正經道:“好,我不告訴別人,你說。”
瑾薇突然伸手,勾住他脖子,拉得他近在咫尺,低聲道:“其實我……”
“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瑾薇小手一把捂住他的嘴,道:“你可千萬!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啊!大家如果都嫉妒我該怎麼辦……那可就沒有朋友了……”
南墨琛哭笑不得:“你放心,沒人會知道的。”
在他心中,她便是世上最美的女子,那這份美,自然是要獨享的。
瑾薇道:“你真好……”
南墨琛定定看她:“哪裏好?”
瑾薇半眯着眼道:“這又是另外一個秘密了。”
南墨琛哄着她:“剛剛那個秘密都告訴我了,這個也一併告訴我吧。”
瑾薇囫圇點點頭,輕輕摸摸他的臉,一臉陶醉道:“你……你長得好看呀!”
南墨琛滿心期待,居然得到了這樣的答案,頓時心塞,繼續問着:“除了好看,還有別的好嗎?”
瑾薇氣鼓鼓道:“你都這麼好看了!別的都不重要!”
南墨琛無語,道:“算了……你睡吧。”他直起身坐在床邊,放棄了和她的對話。
這酒,效果着實感人——
飲春酒入口醇香,卻酒性很烈,喝完后不是一般的不省人事的狀態,反而比較興奮,容易說話,故而有了個別名——“吐真言”。
在碧州城,無論交朋友,還是相親,最好是先喝一壺飲春,看看此人到底人品如何。
“對了!”瑾薇又拉着他道:“我想起來了,我、我還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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