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養能力

chapter26

太宰治開始了水深火熱的家庭教育。

在他有機會騰出時間之前,富蘭克林對百鬼丸的教導也碰到了麻煩。

“百鬼丸……這種水不能喝。”

“百鬼丸，不是我遞給你的東西就能往嘴裏塞進去。”

“百鬼丸，輻射區不能進去。”

“你走錯方向了,我們回家的路不在這邊。”

“不能隨便靠近其他人！”

集合著瞎子、聾啞人、呆萌、路痴為一體的百鬼丸,總是在養父富蘭克林認真嚴肅的阻攔下,微不可查地露出迷惘的表情。

百鬼丸弄不懂他的意思。

這些問題太為難兩歲大的孩子了，他甚至沒有掌握語言、沒有受到啟蒙教育，智力未得到開發,全靠野獸般的本能跌跌撞撞地長大。

百鬼丸想要咬着手指，磨牙，再次被富蘭克林輕輕拍了拍手背。

百鬼丸停止動作。

富蘭克林憂愁地去看義肢手上坑坑窪窪的痕迹。

“又要去找森醫生了。”

兒童教育方面,不知道外面來的醫生有沒有經驗，他萬萬沒想到百鬼丸能跑能跳之後，自己會在教導對方學習常識方面出岔子。

診所里,森鷗外傾聽完富蘭克林的苦惱，臨時充當兒科醫生：“富蘭克林先生，我模擬過百鬼丸的內心狀態,發現百鬼丸比你想像中要好很多,他不笨,學習能力相當厲害，唯一的麻煩就是如何與外界進行溝通。”

富蘭克林最擔心百鬼丸的智力水平,“一般的小孩子,兩歲已經能夠說話,可是百鬼丸沒有辦法聽見我的聲音,無法理解我的意思……”

森鷗外說道：“這個是天生的缺陷,沒有辦法,不代表其他無法改變。”

富蘭克林誠心問道：“我該怎麼教他分辨好壞和對錯？”

森鷗外無奈道：“慢慢來。”

知道自己說了和白說差不多,森鷗外轉而提起百鬼丸的天賦：“百鬼丸可以看見常人無法看見的東西，按理來說不會迷路。”他摸了摸下巴的鬍子渣，眼底流轉着理性的光澤，“他會迷路的原因……”

被兩個大人討論的對象，黑髮繃帶臉的孩童捧着植物的花盆，單純地“注視”着花盆裏的野草，彷彿隔絕了聲音，身處於無盡靜謐的世界。

他的世界，無人能完全理解。

那是普通人代入進去，想一想就絕望到炸裂的黑暗環境。

“流星街過於雜亂，百鬼丸缺乏一個回家的道標。”森鷗外豎起一根手指，“你跟在他身邊，間接讓他失去了方向感。”

富蘭克林的頭上彷彿冒出一個問號，關自己什麼事？

森鷗外拍了拍白大褂，單手插在口袋裏：“我們不如做一個實驗。”

他的紫眸盯着全然不知道“危險”的百鬼丸。

“看他是否能找到你。”

回家的實驗開始。

在富蘭克林與百鬼丸居住的房子一千米外，森鷗外扣着手裏的孩子，揮手對將信將疑地富蘭克林先生告別。百鬼丸的雙眼被蒙上一層黑布，他的手想要抓下來，然而綁得很緊，他打不開結，不停地做着無用之舉。

森鷗外愉快地說道：“百鬼丸，回家去找富蘭克林先生吧。”

中年男人把懷裏的孩童放下來，牽起愛麗絲的手。

他與金髮幼女就站在原地，笑着看百鬼丸扭頭看來看去，黑布遮擋下的眼部里似乎有着無形的眼睛，一副獃滯懵懂的笨拙模樣。

森鷗外確認道：“精神層面上的視線可以穿透黑布，但是無法穿透固體。”

百鬼丸的視野被垃圾山擋住了不少。

沒有生命色彩的垃圾山，在心眼的世界折射出少數死物的黯淡色彩。

活物是火焰。

死物通常會蒙上一層綠色，隱隱綽綽，點綴出垃圾堆的形狀。

念能力者則是雙層的火焰。

如今，那個照顧百鬼丸的雙層火焰不見了……

百鬼丸的雙手無意識地放到身前，摸索着障礙物，他沒有觸覺，靠着能不能行走來判斷自己前方的道路。

別說是有眼睛的小孩子，成年人在垃圾堆里走路也不方便，百鬼丸一路上磕磕絆絆地找回家的路，最嚴重的一跤，從垃圾堆滾落下來，就像是一隻上了發條的破爛人偶。他的手腳的義肢鬆動，用於支撐身體爬起來的右手一不留神從衣袖中脫落下來，掉在了垃圾堆里。

百鬼丸無視自己掉下的東西，吃了幾次虧，便開始學會找平坦的路。

森鷗外跟在他後面，撿起孩童的義肢。

愛麗絲作喇叭狀：“百鬼丸，小心地面的尖銳物！要學會繞開呀！”

身體不全的百鬼丸就這麼在森鷗外和愛麗絲的看護下，不知疼痛、不眠不休地尋找富蘭克林，手不好用了，就用雙腳走，腳要是出了故障，那就用爬的方式去心眼裏開闊的地方眺望遠方的火焰。

何其的勇敢。

何其的倔強。

其生命力綻放出的光芒，即使是念能力者也甘拜下風。

白天外出撿垃圾的流星街人看着這一幕，嘴巴張大，久久難以收回視線。

若流星街是地獄。

他們就看見了一個轉生在地獄裏的幼蟲，它是如此孱弱，用匍匐的身體爬向荊棘之中，留下的瀝青般的痕迹為世人指明生命的意義。

從未離開過富蘭克林身邊的百鬼丸，花了足足三個小時，走了無數錯誤的路，找到了在矮矮的房子裏等待他的富蘭克林。孩童碰到過讓開路的流星街人，碰到過想要嚇唬他，反而被他嚇唬得跑了的流星街孩子，最後用身體記住了流星街十三區坎坷不平的道路，學會了認路的技巧。

這一切在森鷗外的預料之中，他對這個孩子抱有極大的期待。

破碎的鑽石，居然比一整顆原鑽還要璀璨。

“富蘭克林先生，幸不辱命。”

森鷗外笑得挺開心的，忽略了富蘭克林黑下來的表情。

富蘭克林也沒料到森醫生這麼狠，完全不管百鬼丸的單獨行動，一路上任由對方摸爬滾打，義肢掉了都不打算幫忙安裝回去！

哐當一聲，森鷗外和愛麗絲兩人被富蘭克林提起，不留情面地丟了出去。

回過頭，富蘭克林找出藥物，解開繃帶，粗魯莽撞的魁梧大漢在為孩子敷藥的時候溫柔地好似在觸碰嬌嫩的花骨朵。

啊，真正的流星街人一生沒有見過幾次花。

百鬼丸趴在他的腿上，小火焰在黑暗中搖曳，被大火焰包圍起來。

富蘭克林的念對他毫無惡意。

百鬼丸用殘存的一隻手，好奇地戳着火焰邊緣的特殊氣體。

富蘭克林低聲道：“在看我的念嗎？”

孩童身上多處擦傷和被尖銳物體刺中的小傷口，幸好不嚴重，不用去專門找醫生，富蘭克林一個人就能幫忙處理。

百鬼丸翻過身，抱住了富蘭克林的脖子，掛在對方身上。

然後，他用手去摸富蘭克林的臉。

富蘭克林說話，嘴巴會動，下巴也會動，百鬼丸近距離地“凝視”他，依舊感到對他人的迷茫，他學着對方在動的嘴，單純地模仿身邊的人。

不懂語言，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心智就很難得到提升。

兩歲的百鬼丸與嬰兒差不多。

富蘭克林突然有一點難過，生命力再頑強，這樣的人該怎麼獨立生活？

“百鬼丸，告訴我，你會成長起來的對嗎？”他不會當對方一輩子的保父，要是百鬼丸永遠是依賴自己的殘廢，他寧願親手殺死孩子。

這個世界不會對你千依百順，百鬼丸。

百鬼丸抱着沾染殺戮的大火焰，蹭了蹭，富蘭克林臉上的兇狠消失。

富蘭克林說道：“我會養你到十歲。”

自己為什麼會做這種善事？

他容許百鬼丸掛在自己的脖子上，低頭閉上眼，褪去了浮躁。他有一張寬厚的臉，高大到佝僂着的身體，不露出殺意就如同一個老實人。他的影子把四肢不全的孩子籠罩在裏面，空氣中的灰塵在浮動，門扉外是垃圾堆，縫隙里的光線落在腳邊，構築成殘酷又和諧的畫面。

“我們不會拒絕任何東西，所以，也別從我們手上奪走任何一樣東西。”

再怎麼說——

也不會比最初活下來更難了。

……

揍敵客家的電刑。

太宰治在電流通過身體的瞬間，大腦空白，毫無反應地坐在那裏。

另一張禁錮住人椅子上，糜稽在鬼哭狼嚎。

“痛啊啊啊啊啊——！！！我不要訓練了，我要休息！！！”

桀諾照常無視孫子的話，快步走到太宰治身邊，眉頭夾緊，去試探帕帕提的鼻息，下一秒，他的手指僵住，發現沒有鼻息了。

“帕帕提？”

桀諾狐疑地看着他，確定電流在相對安全的範圍，不會弄死人。

對方已經不止一次失去意識。

而後，桀諾迅速關閉訓練他的電刑，進行緊急搶救。

經過揍敵客家醫生的專業檢查和悉心的呵護，太宰治坐在病床上吃着蟹肉飯，胸口連着心電儀，蒼白的臉頰有了一些滿足的紅暈。

這一回，醫生猶豫地告訴了桀諾老爺。

“帕帕提少爺……剛才再次進入假死狀態，大腦屏蔽了痛覺。”

“他的心臟和身體素質這麼差？”

“不……”

醫生沉默數秒，說出實情：“帕帕提少爺的身體素質非常好，心臟毫無問題，他天生具備頂尖殺手操控心跳的能力，習慣性在電刑中裝死。”

“……”

桀諾滿臉寒意地看向太宰治，瀕臨爆發。

太宰治放下碗，拉起被子，露出虛弱的表情躺下去。

沒有人能阻止他划水。

然而這麼快遭到拆穿，實屬計劃之外，太宰治低估了這個世界的特殊之處，不止是自己一個人能做到操控心跳的神技。

當天，桀諾再次把自己天賦極高的弟弟給抽了一頓。

鞭子和電流，二選一！

夜晚，太宰治沒有力氣再作妖了，在睡前與森先生進行聯繫。

【有什麼事？】

【太宰君，如何讓百鬼丸學會分辨食物？】

【……我的記憶里，他習慣吃生食，流星街缺乏生食，只能讓富蘭克林先生教會他以物易物，去找特定的人換取食物。】

【太宰君不擔心他被人坑死嗎？】

【不會的。】

太宰治陷入半醒半睡的狀態，精疲力盡，蜷縮在大床的被窩裏。

被勾起部分記憶的黑髮孩童夢囈地說道。

【他……可是……百鬼丸……】

天之子。

誰要害死他，必遭天譴，傳說中的鎖血掛就問你怕不怕。

這一次會獲得怎麼樣的成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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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百鬼丸和幼宰都在接受訓練呢~。

一個在懵懂學習，一個是在努力划水，身邊的人都毫不客氣的打磨他們。

生存能力+1、+1、+1……

嘿嘿，你們覺得哪邊更地獄模式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