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袍

鴛鴦袍

深夜無眠,守着一盞燭火的靖無月,靜靜的居坐在江予辰時常看書的花梨木案前,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翻卷着那些晦澀的書冊。

藉著裊裊的光亮,靖無月望着掌下屈鐵斷金的幾行概述,這應是江予辰臨走的前一刻,研讀到了此處,提筆聊表了幾句心得,運墨的時候許是有些倉促,陳舊的宣紙暈染了幾處,字體稍顯模糊。

江予辰看書的時候,喜歡隨手作些心得跟修改,有時是寫在字裏行間,有時是寫在雪白的宣紙上,洋洋洒洒的長篇大論夾在書頁間,以做下一次的參考。

這麼多年了,不管身處何時何地,江予辰對書卷的熱愛都近乎到痴迷。

摸着那些熟悉的字跡,猶記得,他還是湛嶼的時候,兩個人時常闖進聽雨閣的藏書樓研習劍譜。

作為劍閣的大弟子,湛嶼明知閣中的規矩是不容別門派系私進藏書樓的,但他就是能為了討好江予辰而枉顧門規,無所不用其極的將他帶進去。

他只想在二人短暫的相處里,多留這個絕美的少年一會兒,哪怕他全程觀書沒有顧得上多看自己一眼,但只要能目不轉睛的凝視着他,陪伴着他,他就覺得安心,覺得幸福。

湛嶼的奢望永遠都只有這麼一點點,能望到江予辰,感受得到對方身上那清冷的淡漠,就算在此刻要了他的命去,都無所謂。

他就這樣明目張胆的攜着江予辰的手,大搖大擺的晃進了藏書樓,推門而入的時候,左右兩側的守門弟子都驚駭的瞪大了眼珠子,畢竟這大師兄上個月才因為帶人擅闖藏書樓而被掌司責罰。

練劍台上三百荊棘鞭打下來,皮開肉綻的慘烈尚還記憶猶新。

雖然背部的血痂尚未剝落,但是湛嶼皮癢心也癢,為了能哄江予辰高興,再打五百他也不在乎。

於是在江予辰神往的愉悅里,湛嶼立在光可鑒人的玉磚上,遙指着面前鱗次櫛比的書架子,很是闊氣的保證道:“隨便看,我是聽雨閣的大師兄,我說了算!”

這番豪言壯語果然奏效,並不時常表露情緒的江予辰,驀地便眉開眼笑,舉世無雙的容顏在靈燈的暈光下淬着潮濕的感激與疼痛的希冀。

想必在那個時候,江予辰就已經深受奇毒的困擾,受制於玄鶴真的淫威,敢怒而不敢言,他迫切的希望能從典籍里尋得蛛絲馬跡,好從這些勾沉的牽制里徹底重生。

可是那個時候的湛嶼太過單純,他看不出江予辰對雲崢無形之中的疏離與憎惡,也看不出他極好的涵養下那不為人知的醜陋與狼狽。

在他的眼裏,江予辰純白的就像天上的月,遠觀的目光太過殷切都是一種痴心的褻瀆。

湛嶼尾隨在江予辰的身後,看着他遊走在一排一排的書架前,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抽取一卷端在掌心,堅毅中透着嫵媚的鳳眼快速的流連着。

湛嶼對書卷不敢興趣,他始終覺得這些被書頁留存的東西太淺薄了,完全沒有他自悟來的有挑戰性,於是他百無聊賴的在一旁晃蕩,甫一低頭,便看到一隻檀木的衣冠匣子。

這匣子除了材質上乘,表面並無一縷雕花或者彩繪,打磨細膩的表面刷着一層透明的漆,隱約能見到木材的紋路。

這藏書樓雖然不招湛嶼的待見,但是一年裏大半的時光都在這裏消磨,畢竟他只要是犯了錯就會被攆到這裏來整理並收錄書冊,打掃衛生,修補古籍這種事更是家常便飯,可他卻從未在書樓里見過這樣一隻突兀的匣子。

孤零零的被盛放在書架的最底層,沉悶幽寂的好似一隻小型的棺材。

湛嶼帶着滿腹的新奇蹲下身來,將那匣子從架子上捧下來。上面掛着的雲片鎖並沒有落實,只是虛掛,湛嶼很是利索的就將其拿了下來,徒手打開了木匣蓋子。

那敞開的匣子裏,整齊疊放着一些綉品,湛嶼用眼睛粗略的一掃,有絲帕,髮帶,綉着牡丹的腰封,墜着珍珠流蘇的繡鞋,而最為惹眼的就要數鋪陳在底層的紅緞鴛鴦袍。

湛嶼將上層精緻的飾物都撥到了一旁,將底層的紅袍拖拽出來,窸窸窣窣的展開在身前,驚喜的呼喚道:“予辰,快看,我發現了什麼?”

江予辰正埋頭在一本藥典里,乍一聽到湛嶼的呼喚還有些不確定的茫然,直到湛嶼咋咋呼呼的嗓音越來越亮,他才不情不願的從埋首的藥理里抬起頭來,向著身側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從小到大就沒穿過紅衣的湛嶼,此時正將那件堪比嫁衣的紅袍比量在身上,正垂着頭,兩眼放光的目視着這件衣裳,身子扭來扭去的,似乎很是喜歡。

從江予辰的角度看過去,這件衣服顯然要短小的多,又是個女人的款式,只是針腳細密,絲繡的圖案生動,尤其是胸口上那一對流光溢彩的鴛鴦,彷彿手指輕點凌波,就能驚動了一雙交頸纏綿的眷侶。

“這衣服該不會是件嫁衣吧?”湛嶼抬起頭對着他說道。

江予辰伸出手指,輕輕的拂了一下紅袍上精緻的綉面,說道:“應該是吧!”

湛嶼左擺右看的鼓弄了一通,許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邊攥着那衣服,一邊對着平靜無波的江予辰壞笑道:“要不你來試試?”

聞言,俊容冷漠的江予辰豁然一愣,隨即一抹淺薄的厭惡滾過了眼角,又快速的被臉上浮起的淡笑抹去,他望着湛嶼輕輕的搖了搖頭,寵溺道:“胡鬧什麼,這是女制的衣物。”

湛嶼知道這是女子的衣物,只是這時的江予辰也才不過十四歲,身量遠遠沒有弱冠之後的高挑。若是拆了髮髻,換下標緻的灰紗道袍,穿上一身典雅的月魄白,誰還不誇讚一句禍國殃民的大美人,這種雌雄莫辨的飄逸與秀雅,渾然天成的讓人驚嘆與遐想。

別說是女子的衣飾,就是穿上粗布麻衣,江予辰的俊美都是綺麗流光,當世無雙的。

“這裏又沒有外人,你就穿上給我看看唄!”湛嶼督促道。

江予辰轉頭將視線迎回書本上,漫不經心的拒絕道:“要穿你自己穿。”

“這衣服這麼小,明顯跟我的身量不搭嘛!”說完,湛嶼猛地將衣服舉到江予辰的身前,說道:“這長短明顯跟你合適,你穿上讓我瞧瞧唄?”

江予辰懶得搭理湛嶼的胡鬧,側過身子,面朝向另一側,繼續研讀他的藥典去了。

湛嶼見他如此,只好訕訕的作罷,但是從心裏冒出的由頭是不會輕易掐滅下去的,在這段靜默的間隙里,他就已經思腹好了下一次讓江予辰不能拒絕的理由。

這箱子衣物,自江予辰走後便被湛嶼神不知鬼不覺的搬回了卧房,而他誆騙江予辰穿上它的理由,竟然只是一個重病之下的狎昵嗔願。

許是湛嶼的屢次縱容,讓閣中的弟子一貫的看不慣又心疼,於是在大師兄帶着江予辰私闖書閣的事又一次被掌司發現,本就在下山除魔之時就受了重傷的情況下又挨了掌司的三百刑杖之後,再是聽命於湛嶼的師弟們亦是坐不住了。

那日行刑的時候,翠微山上落了極寒的濕雨,幾名身體康健的觀刑弟子,回去皆染了風寒,更何況是有傷在身的大師兄。這湛嶼被眴漆跟眴燃拖回去之後便整日裏昏迷着,無論是草藥還是粥水都灌不進去,迷迷糊糊的說著聽不懂的囈語。

湛嶼活蹦爛跳的時候,就嚴厲禁止過師弟們將自己受罰的事告知江予辰,此時他已經狀若一灘死狗,更加沒有人將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於是藉著聽雨閣與無極觀兩派的私交淵源,眴燃在委任的途中拐道上了一次三清山,將湛嶼屢次受罰的事告知了不明緣由的江予辰。

聽雨閣作為修真界的第一大派,名震江湖的鑄劍室都能廣納賢士,慷慨觀瞻,區區一座藏書樓卻不願外人踏入,這是江予辰不曾想到的。

相比較無極觀收納着諸多禁術的萬卷閣,聽雨閣的藏書樓則多為剛正的術法典籍,就算是閣門大敞,普迎八方修士,也掀不起什麼黑暗的風浪來。

可既然聽雨閣不準外人借閱,那湛嶼為何知法犯法?

懷揣着諸多疑問和對摯友的焦心,江予辰沒有秉明玄鶴真自己的去意就私下了上清峰,披星戴月的趕去了巴蜀之地的翠微山。

待他風塵僕僕的來到湛嶼的床前,這個一項打不死的硬朗少年脆弱的宛若一朵散落在雪地里的紅梅,因高熱而潮紅的俊顏透着久病的琉璃感,彷彿伸手一觸就皸裂了。

原本隨侍在側的師弟們見到江大美人來了,紛紛將手裏的活一股腦的交代給了他,麻溜滾蛋的跑回房裏歇息去了。

江予辰雖然一開始有些記不住的發懵,但慢慢的做起來也就順了手,不管是去飯堂打飯,還是去廚房煮葯,甚至是幫湛嶼擦洗身上的傷口,都不再是拘謹與生疏的,彷彿他們這樣的相處已經經歷了許多年,或許就在朦朦朧朧的上輩子。

纏綿在床榻上昏沉了十幾日的湛嶼,終於在江予辰的悉心照顧之下於一個深夜蘇醒了,雖然乍一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一片漆黑讓他誤以為自己瞎了,差一點倒霉催的哀嚎出聲。

連日來的衣不解帶,江予辰的道袍上平添了諸多褶皺與污漬,正伏趴在床沿上,陷入了疲累的沉眠。

湛嶼睜着眼睛適應了好一番黑暗,才轉動眼珠子向著身側看去,江予辰有些紛亂的發頂就這般茂盛的杵在自己的手邊上,灰色的髮帶卷在長發里鋪陳在褥席間,彷彿低頭猛嗅就能聞到那上面沾染的清香。

一瞬間的空濛,讓湛嶼誤以為自己還未醒轉,依舊在夢境裏攜着肌膚細滑的江予辰顛鸞倒鳳,那指端乃至是嘴唇上的觸感都真實的讓他不住惕憟。

而某一處必保天天起立抗議的東西,又在不合時宜的宣示着它威猛又丟人的主權。

湛嶼就這麼一動不動的望着他心心念念的人,久病的俊容緩緩的浮現出一抹曖昧的不自然。他雖然正人君子的仰躺在那,但是靈魂已經齷齪到咬牙切齒,恨不得擄了這個風骨清然的少年,滾進床榻的最深處,將該做的不該做的,通通都做個全。

江予辰的乾淨總是能撩撥的湛嶼如飢食渴,尤其是在這種深夜朦朧的暗帷里,不做點什麼,似乎都對不起天公所做的美。

於是徹底蘇醒的湛嶼,緩緩的自榻上坐起,略微躊躇的指尖褻瀆的纏上了那些攤在被子上的髮絲。

入手的柔軟,順滑,和帶着輕微的乾燥,都跟想像中的大差不差。

湛嶼目光炯熠的摸得開心,最後竟到了掩飾不住的地步,將染着發香的手指觸到了江予辰露出的一側面頰上。

蜻蜓點水的觸碰彷彿綿針突刺,猛的將深眠的江予辰駭醒,使其整個人動作極大的從床沿邊坐起,差一點仰頭向後栽去。

湛嶼眼疾手快的撈了江予辰一把,驚魂未定的說道:“幹嘛呀?被狗咬啦?”

江予辰彷彿被鞭子狠抽了一般,極其不自然的僵坐在那,躲在暗處的一張臉煞白到可怕。

見他遲遲不語,湛嶼有些心慌,快速的從床上跳了下來,顧不得背後皮開肉綻的撕扯,扶住江予辰僵硬的肩膀,關切道:“做噩夢了嗎?還是被我一摸嚇到了?”

江予辰緩和了好半晌,才從噁心裏緩過神來,崩住面上齎恨過後的惕憟,淡然道:“沒事。”

“你可嚇死我了!”湛嶼放下心來的捧着胸口,埋怨道:“我只不過是摸了摸你的臉蛋,又沒摸你的命根子,至於嚇成這樣嘛!”

湛嶼不說還好,他這隨口而出的坦誠,到是真的惹惱了醒轉的江予辰,只見他豁然站起,猛的一推湛嶼的胸膛,呵斥道:“大晚上的不睡覺,手不老實的摸我做什麼?”

湛嶼被推的連連後退,最後竟撞上了集錦槅子,“砰”的一聲,那隻被他偷偷摸摸帶回來的匣子便摔在了地上。

因着屋內漆黑,在加上江予辰怒氣攻心,並未過多的去關注旁的事物,到是湛嶼跟摔碎了什麼心愛的寶貝似的,嗷嗷叫着撲到了那一地狼藉上,心疼的哀嚎道:“哎呦,我的首飾跟衣服!”

江予辰望着湛嶼的咋呼,先是一臉的狐疑,隨後引燃了桌上的油燈,扭頭向著那槅子背後看去。

此時的湛嶼正蹲在地上捧着他新做的紅袍,不斷的拍打着緞面上沾染的灰塵,那華麗而繁瑣的婚服款式,頎長又累贅,艷麗的絲線交織出大片大片熱鬧的圖案來。

隔着一道架子,江予辰看不清那件衣服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到是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髮帶腰封,銀冠珠釵,玉佩金鎖等物,琳琅滿目的好似搬走了一座珠寶店。

藉著燈火的光亮,湛嶼小心翼翼的將衣服撐開,仔細的觀察着有無破損。

“還好,還好,沒破,沒破!”湛嶼連連驚呼道。

江予辰立在桌子旁,沒好氣的說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寶貝起這些身外之物了?我可記得你,從來都不喜歡這些衣物首飾的。”

湛嶼隨手將衣服搭在肩頭,一邊撿拾着地上的珠釵髮帶,一邊說道:“這可是我的寶貝,將來娶媳婦用的。”

江予辰搖頭笑道:“你才多大,就開始想媳婦了。”

“多大也是個男人啊!”湛嶼捧着那匣子走到了江予辰身旁,“砰”的一聲又重重的放在了桌面上,“不過呀!這裏不光有我的,我還為你做了一套呢!”

“為我?”江予辰抬眸望他,疑惑道。

湛嶼隨手將搭在肩上的衣服拿下來,展落在江予辰的面前顯擺,“就這件,你看怎麼樣?上面的一針一線都是我繡的。”

“噗......!”江予辰一口冷茶噴了個痛快,險些驚掉了下巴,“你繡的?”

湛嶼很是淡定的狂點頭。

江予辰望着他既誠懇又有些賣弄的嘚瑟,實在是想像不出那個扎眼睛的畫面。湛嶼一介舞刀弄劍,半盞茶也坐不住的毛頭小子,竟然能獨處深閣,對燭繡花,而且還是這種極其繁瑣的婚服款式?

就是二八年華的大姑娘恐怕也坐不住吧!

“你沒事綉它做什麼?難道今年你就要娶媳婦了?”

湛嶼這才顧得上背後的傷口,齜牙咧嘴的坐下來,說道:“沒事做來玩的,等我老了,就上街開個裁縫鋪子,專門給新人綉,婚,袍!”

江予辰忍不住咋舌道:“你老了不留在聽雨閣,獨自出去瞎折騰什麼?在說了,沈閣主有意讓你繼承閣主之位,大好前程不要,做那勞什子買賣去?”

“這你就不懂了吧!”湛嶼趁着談話的鬆散氣氛,將那件按照江予辰的身量製作的紅袍披在他的肩頭,邊比量邊說道:“這叫藝多不壓身,我覺得我這樣的混賬,就算是當上了聽雨閣的閣主,沒個兩天半就被猴子猴孫們給攆下來了,畢竟德不配位啊!在說了,閣中的規矩太多,尤其是閣主,一點兒都不自由。我還是希望晚年能遊山玩水,最好呀!跟你做個鄰居,幫你帶帶孩子啥的。”

江予辰從未想過那麼長遠的事,是以無奈的搖了搖頭,由着湛嶼比劃去。

這件鴛鴦袍,雖然是湛嶼親手縫製的,但也多虧了絲綉坊的綉娘們潛心幫忙才能做好,不然就靠他這十指堪比蘿蔔粗的鐵棒錘,等他做好了,也就只能當殮服穿了,排排坐等在三途川,指望哪個不長眼的俏妹妹能眼瞎看上他。

綉袍雖然做工上乘,絲線與錦緞都是頂頂的極品,但是若細瞧上去,又能發現許多拙劣之處,算起來,這件婚服只能遠觀,近了看,瑕疵毛病能挑出一籮筐。

江予辰低頭喝茶,鬆散的髮髻垮垮的墜在腦後,幾縷髮絲自鬢邊垂下,滑下瑩白的耳際。

湛嶼不由得被這不經意的一幕勾住了心神,他伏下身,將嘴唇湊在江予辰的耳畔,柔聲說道:“我來為你梳梳頭吧!”

江予辰鬆散的軀骨因這句潮濕的話語而驀地僵硬,他極是不情願的悶聲答道:“不用了,我......”

湛嶼卻突然伸出一指,抵在江予辰的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繼續曖昧道:“我想幫你,不要拒絕我......!”

若是以往,江予辰一定不會任由湛嶼如此曖昧的貼近自己,可是燈火朦朧,草際鳴蟄,暈黃的光影流淌在屋內的每一處角落裏,似煙靄一般讓人深受溫情的蠱惑,不願拒絕這雲霧之下的一切觸碰。

今夜的湛嶼格外的溫柔嫻靜,他執着桃木梳子,一寸一寸的梳理好江予辰憔悴的長發,靈巧而修長的手指自如的穿梭在髮絲之間,一勾一挑,皆是滿滿的柔情與希冀。

他沒有用江予辰慣用的灰紗帶子,而是從匣子裏挑了一截墜着赤珠的紅髮帶,將對方的長發半挽着束在腦後,又捻了一支墜着蓮形鎖片的流蘇銀簪穿在了束帶之間,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背上,好似崖壁上靜靜流淌的瀑布。

江予辰有些木訥的隨着湛嶼擺弄,直到潔白的道袍滑下了肩頭,他才猛的從空濛中驚醒,攥住自己半退的衣襟,惕憟道:“湛嶼,你幹什麼?”

“我想讓你試試這件衣服。”湛嶼沒有理會江予辰的驚懼,而是溫柔的撫觸上他緊繃的指尖,一點一點的指引着他鬆開自己的衣衫,“我想看你,成婚的樣子。”

“我......”

“噓!”湛嶼蠱惑道:“就一次,我知道你因何而來,這就當是還我的人情了,好嗎?”

在湛嶼沉眠的這些時日,前來看望他的師弟們,沒有一個不當著湛嶼的面埋怨江予辰的。在他們的眼中,江予辰就是他湛嶼平白生命里的污漬,是蠱惑他屢次失心犯錯的罪魁禍首,他們迫切的失望江予辰能在湛嶼的人生里起到規勸的作用,而不是亂出主意,陷摯友於不義。

他知道江予辰愧疚,自責,衣不解帶的照顧皆是因為難辭其咎,既然他覺得對不住自己,那他么得寸進尺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他的話,果然狠狠的戳進了江予辰的心窩子裏去,饒是他厭惡被人強行撥衣的舉動,也只能硬着頭皮應承下來,由着湛嶼一層一層的解開他穿的一絲不苟的道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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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啥捨不得結尾呢?我承認我墨跡,可我寫出感情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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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不憶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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