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難忘的夜 上
首遼城同日
清晨的光打在華府某座院落。傅江調息好后,長舒一口氣。前幾日修鍊有成,算得上正是踏入修勁境了。這些天採購着婚事用物,雖是不累,但和李家小姐一起,感情不斷再次升溫。光是想着臉上都透露出了笑。可惜阿萊有事遠遊去了,不知能否喝上自己的喜酒。
傅江一路慢行至集市內,習慣在一處等待李家小姐,只不過注意到街上巡邏的隊伍少了些也不甚在意。人總歸是有些破例的,何況上午時分,本就街上行人稀少。
“鴻劍”傅江在遼北也算有些名號,而且行事老道,有任俠之風。每次與李家小姐會面,總會提前到一段時間。
傅江劍眉輕蹙,拔劍出鞘,對着街上一個方向沉聲說道:“藏頭露尾的,出來吧。”
“嗯,修勁境踏入的很結實。可惜資質一般,精進不難,達到納川境是不可能了。”紫衣青年手持摺扇,說完長笑。
傅江臉上露出愕然神色,自己在府內五年,與他朝夕相處,竟從沒發現他伴隨修為在身,何況氣息讓他感到不安。如此心機,自然有所圖謀:“慕容魏?你不在府內,來這幹什麼?”
慕容魏聽到質問,打開摺扇,摺扇上密密麻麻的紅色文字,擋住嘴,笑的開心:“自然是,把會叫的狗殺掉。”話剛到一般,慕容魏消失在原地,紫光一遁。傅江應聲而飛,撞在牆壁上。不知何時街上空無一人。
“反應不錯。可以陪你玩玩。”慕容魏看着傅江反應,很是滿意。“黃塵足白骨,屍魂共舉殤。”扇子上的紅色字跡凝成實質,化作枯骨爬出,又化成冤魂盤旋。
不過僅僅兩隻,傅江只能勉強招架,這時傅江也明白了,慕容魏是魔修。招架之時,餘光注視慕容魏,發現他眼神冰冷,表情戲謔。再纏鬥兩式,傅江身形一頓,白骨與鬼魂似乎有些面熟。
傅江全身氣血一震,翻身如同雁般,一招擊退白骨,鬼魂,口中怒喝:“慕容魏!你都幹了什麼!”白骨之身,給他熟悉之感,幾番試探並無智慧,只是盲目的拍擊。
但傅江也曾同城內華家守軍一同練兵過,這拍打方式正是其餘一名守軍過手時常用的把式。這時還不敢確定,直到注意到鬼魂面容,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上任首遼城城主,華儒松。
看此反應,慕容魏笑的更加瘋狂,甚至不再用扇子遮擋:“才發現嗎?我都做了什麼?我今日大仇得報,我慕容魏讓你死個明白!”
六年前同日
華觀楠焦急的在園內踱步,一府人不斷忙碌,只有慕容魏一個人陪在華觀楠身邊,好在有阿萊指揮工作,忙中不亂。
這時,開門聲響傳來,華觀楠定住身形,急忙望去,沒等出門的婦人說話,急忙問道:“夫人如何?”
婦人原是接生婆,臉上笑意滿滿:“華老爺,母子平安!是個少爺!”伴隨着孩子的哭聲,接生婆的話語。全府上下心中懸着的心可算沉了下來。
“好!好!賞!阿萊。”華觀楠臉色頓時紅潤,向著跑來的阿萊喊道,自己則着急的往屋內進。阿萊早就準備好了紅包,伸手向接生婆遞去。還幫老爺把門關上,和慕容魏並肩站在院內,一言不發。
華觀楠進了屋門,連忙喊道:“夫人,你怎麼樣了?”一邊宋夫人的貼身丫鬟輕語:“夫人沒事,公子和夫人都很好。”華觀楠依舊向床跑去,見到夫人,跪在床邊,看着夫人的臉。
“不是都說沒事了嘛。我在屋內都能聽見你的聲音,都是當爹的人了,再嚇到孩子。”宋夫人見華觀楠這樣,甚至眼中有光,虛弱的抱怨道,但看着眼中帶着愛意的華觀楠,卻悄然臉上也出現了笑意。
半日不斷的忙碌,都快到了傍晚。慕容魏趁着滿府無事:“咳,咳。”提醒老爺有忘記的事。華觀楠一時想不出:“慕容魏,有話就說。”
紫衣青年躬身:“老爺,還沒給少爺起個名字呢。”華觀楠一震,其實自己本來想過幾個名字,但名字之事,非同一般。
“不愧是讀書人,就是和你們這群下人不一樣!”華觀楠平常對全府上下都不錯,府上上下都知道,這隻不過是在打趣。“阿萊,去請董仙師。”阿萊聽到后,連忙前去。
不時,阿萊氣喘吁吁的帶着一名全身灰色道袍,縷着山羊須,背着把劍的老道士。“老爺,董仙師。”
華觀楠拱手一拜:“老仙師,我想您幫吾兒起個名字。”姓董的老道士連忙擺手:“老朽當不起華家一拜,沒有華家何來如今的首遼城和當今世道。老朽定竭盡全力,還望列下公子生辰八字。”有些客套就算是誠心誇獎,聰明人也不會把這當成真話。
“給董仙師上茶。仙師還需等些時分。”華觀楠在紙上寫下,遞給老道士。老道士看后,閉眼掐訣,眉頭一皺,愕然一驚,本就參不透的命運竟給自己帶來了危險。再算下去恐怕今日就遭受死劫。
“貧道無能,華老爺還是另尋他人吧。另公子的命運我參不透。”說完拂袖要走。華觀楠起身而攔:“仙師,華某的家中積蓄尚可,若是今日願意幫我這個忙,日後華某願意為仙師修建道場。”
“華老爺,非是貧道不願幫您。實在是貧道資歷平庸,幫不了您啊。”說完不顧阻攔,快步向門外走去。
而慕容魏臉上閃現過一絲笑意:“老東西還算懂事,罷了,饒你一命。”只不過眾人難以察覺。
待董仙師離府,華觀楠召集府內上下:“今日之事,在座不要傳出去。”
夜,董姓老道士獨自一人坐在屋內,不斷閉眼掐訣,還是算不出來華家公子未來命運。但隨着離開華府,自己的死劫也就消去了,自己從沒見過這種情況。
在眾人眼裏老道士雖不是名門正派出身,但幾十年摸爬滾打的經驗讓他知道了如何能活的長遠,
其實眾人不知,老道士沒有平雲境的手段,但確實學到過一本推演的殘書,憑藉這本殘書達到了修士九境中的第三境平雲境。
不斷換着方面推演,老道士心中一驚,再次重複推演。手中掐訣停下,滅城的災劫,似乎起點正是華府。首遼城是特殊的城市,不受朝廷直接管理,沒有平常城池內的神武門等仙司保護不受侵擾。掐訣算到此處,自知如此,城中怕是只有自己修為最高。
又是一陣緘默,老道士突然拿出一把小刀劃過自己雙眼。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聲,老道士連掐數道手訣。不時停下,發出一陣苦笑:“天衍四九,還有一線生機。貧道願一死,爭得城中人六年生機。”在某種難有人發覺的地方,老道士能感覺到一隻眼睛,一隻能看破世間萬物的眼睛在窺視自己。
第二日,首遼城內沒了一位董老仙師,多了一個滿街賣梨子,棗子的瞎眼老瘋子。逢人便喊:“梨子!棗子!”甚至被小孩子扔石頭,從清晨喊到傍晚,甚至有高大的男人感覺老瘋子影響了自己生意,把老瘋子撞倒,老瘋子也能飛快爬起來繼續滿街喊。城中侍衛想抓住他,卻發現老瘋子異常靈活,過一會發現老瘋子也不傷人,就不去管了。
夜晚,沙啞的嗓音已經聽不清喊得是“棗子”,“梨子”了,不過老道士還在街上徘徊,像一個“瘋子”。一道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老道士身後:“老東西,不知死活。”說完一隻短刃從身後直插老道士左胸。老道士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只是看嘴型似乎想說:“你這妖人.....“
老道士倒地,面向洛京,肉體不斷化作了露骨的屍體。似乎死了很久,天上的眼睛直到老道士死,才消失,似乎紫影也沒發現這隻眼睛。
兩日後,殘蓮真人來到首遼鎮發現城中有屍骨閣的氣息,只想是屍骨閣內還有在首遼城的佈局,覆手滅了屍骨閣的氣息的活死人。慕容魏分魂受此重創,在華府內壓制傷勢,直到確定殘蓮真人走,才咳血不止。
第二天,首遼城內一夜死了十多人,城主華儒松搜城。夜,慕容魏見四下無人找到華觀楠:“老爺,小生有句話不止當講不當講。”
“說來聽聽吧。”華觀楠這幾日也是心神憔悴。慕容魏咳嗽幾聲:“老爺我們進屋說。”
慕容魏住在客卿的房間,屋子不大,除了茶几,卧室,剩下書架居多,所學繁雜。看着還很讓人舒服。“老爺,首先我要祝福您喜得貴子。”
華觀楠頓時臉上明顯多了一絲困意,說道:“慕容魏啊,如果是諸多此類事,不如明日再談吧。”說完起身要走。
“老爺,前幾日發生如此多事,又聽了殘蓮真人的話。您就不想多為少爺做些什麼?也罷,如此看來,我是跟錯人了。”慕容魏問完,手捂額頭,也是無奈。
“不想?我都願明日慘死街頭,也希望吾兒能平平安安的活着!”華觀楠的語氣十分氣憤,但也有種無奈。老來得子,居然還是這樣命數的少爺。
“老爺,小小一座首遼城幫不了少爺多少,何況您還是個副城主,誰會注意到你呢?”華觀楠臉上有些苦笑,但實則內心早已猜到之後慕容魏要說什麼,奪位,從慕容魏結識自己之時,他就能看出慕容魏家學深厚,是想做出抱負的,不過也是不滿與華儒松為謀。只不過,自己心性不堅,飽受不公時無法狠下心來,只要有人推自己一把,或許。
“城主,華儒松,巧舌如簧,外直中空,不堪爾爾,不過憑藉外物達到修勁境,藉著華家祖上的光輝自命不凡。吞佔了老老爺的家產,老爺,您的才能遠比他高強。豈能讓他敗壞華家名望。”慕容魏站起,再次深深作揖。
“那又能如何,城主是我親哥哥,我總歸不能讓他退位給我吧。”華觀楠還是下不定主意,無奈想拿起茶盞又放下。
“文的不行,來武的。”慕容魏剛說到這,華觀楠一把打斷了他:“慕容魏,你瘋了?城主府侍衛不下百人,不說還有門士。我們難以對付,動用武力,痴人說夢。”這時的華觀楠早已沒了困意。
夜深了,首遼城內幾乎沒有燈火“老爺,機會就在公子滿月宴前日家宴。當日家宴城主定不會帶護衛上門,城主無子嗣,貿然帶侍衛登門怕是引人不快。當日晚,您與他獨敘往事,聽到戌時已到你就出門,隨後我們率人合圍,定能擒住華儒松。”
慕容魏說完,從案上拿出一封信:“華儒松巧舌善辯,早已引眾人不滿。這些是城中侍衛不滿其的名冊,以及收集到華儒松勾結魔修的證據。還請老爺過目。”
華觀楠一臉驚駭,拿信一看,不免動容,但還是有些下不去決定。“老爺!您不單單是華家的征魔將軍之後啊,您不為華家顏面,還請為公子考慮考慮啊!”慕容魏單膝跪地,大聲勸道。
華觀楠內心糾結,是啊,我是有孩子的人啊。“老爺,留給我們的機會不多了!”慕容魏長跪不起。
又是一陣緘默,慕容魏這次沒有追述,只是長跪。“這件事,我們做。趁我還能動,就算是雙手沾滿鮮血,我也要為我的孩子鋪一條路。就算身下白骨累累,我也要為吾兒鋪出一條路。”說完,華觀楠雙手將慕容魏扶起。
“小魏啊,整個府內只有你是我真摯友啊!這件事,你全權操辦。”華觀楠臉上睡意被決絕取代。慕容魏也目露惺惺相惜的態:“小生願為老爺肝腦塗地!”
“小魏,事成之後。你就是副城主,首遼城內百廢俱興。我知你有大志氣。”華觀楠拍了拍慕容魏的肩膀。慕容魏則又一躬身:“謝,老爺許諾。”
過了一陣詳談,華觀楠回去了房間,慕容魏也坦睡去,甚至並沒有導演了兄弟相殘而得意忘形。而在慕容魏房屋頂上,一名銀冠紫衣男子白髮飄飄,默默呢喃:“華瞻怎麼生了這兩個蠢小子。”但又想起來當年與一名不是那麼英姿颯爽了,甚至穿着粗布麻衣中年人一起喝酒,自己勸年輕人:“不如把二位公子送入空山,還能久居世間。”
華瞻則笑了出來:“我兩個兒子才出生不久,你就說這個。肯定不行,天上仙人有何意思。何況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後真有事端了,你也別太照顧,要不然一代不如一代了。”
“凡人之事,我不管了。”說罷,御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