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現端倪

初現端倪

一時之間,廳堂里的幾位將軍都沒有說話。

“本來他們已經落了下乘,現在還耍這些小把戲,要不直接率兵打過去算了,省了時間和這群癟犢子來回寒暄往來,”曲將軍說道,他的性子從來都算不上好,再加上他本來對和談一事就不喜歡,如今又出了這些事兒,自然是意見滿滿。

聞言,三皇子直接就皺了眉,不過這不愉的情緒很快就被掩了去,“將軍鎮定一下,和談一事已經定下來了,現在多說無益,如果臨時出爾反爾有損我陳朝威嚴,西蒙軍也知會以為我們怕了他們。而且正如您所說,不管是兵將還是鬥志,我們現在正處在上風,就算他們耍花招,我們難道還不能應對?”

雖然被掩飾的很好,但是三皇子其實現在並沒有太把西蒙國放在心上,西蒙國接連的戰敗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現在在他看來這西蒙國所做的一切都是掙扎而已,為了在談判時讓他們收斂一些。

所以怎麼可能為了這些事情就放棄和談,這可是他的主張,現在終於能實現了,他雖然沒有指望着以此來建功立業,但是起碼得博得一番美名才行,三皇子心裏的算盤打的響的很。

怎麼說呢,因為三皇子這些年確實做過很多廣為人知的善事,所以賢名遠播,他也因此在百姓之中樹立了不錯的威望,不過,只要相處過就知道這樣的盛名之下的三皇子本質卻是一個頂自大的人,就想現在他認準自己的決斷,其他人說什麼他都都不會聽,雖然他一直笑眯眯的。

曲將軍聽三皇子這樣說,就沒再開口,雖然說曲太妃不是正經太后,不過確實盛德帝的生母,他就是皇帝嫡親的舅舅,與三皇子相比他的輩分要高上一層,不過他與三皇子沒什麼交集,兩個人頂多只能算是明面上的親戚,所以曲將軍自然不會拿着長輩的架子隊三皇子說教。

更不用說朝堂之上向來君臣分明,而且這件事情既然已經交給了三皇子,他自然不能隨意插手。世人皆道曲將軍性子急,但是能安然的呆在高位這麼些年,僅僅依靠皇帝可不行,能長期居高位者,就沒有不識時務的。

曲將軍的意見被駁回之後,整個廳堂里更安靜了。

“既然西蒙國拿兵將壯膽,那我們跟着就是了,這俗話說輸人不輸陣,如今西蒙邊防大軍雖然號稱十萬,真實只有八萬左右,為了能與西蒙對抗,我可以帶相同的五萬大軍前往護衛,總不能讓對方瞧不起,而且要是對方萬一突然發難,我們也有個回擊的能力,”盛金山開口。

盛金山的話音剛落,廳堂里的氣氛一滯,要知道西蒙邊防常駐軍號稱五萬實際也就三萬有餘,曲將軍當初率領兩萬大軍前來支援,後來陳太尉又帶來近三萬精兵,構成了如今的西蒙邊防軍。現在盛金山提出要帶五萬大軍前去平城,那就意味着其他兩位將軍要交出自己部分的軍權指揮權,這可不是小事——

在盛金山說這話的時候,陳太尉和曲將軍就已經皺起了眉頭,就是席瑜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也不知道盛金山是真傻還是裝傻,這關乎兵權的事情可沒有小事兒,竟然用這樣的借口兄兩位名將軍手裏要得兵將,這不是虎口拔牙嗎?要知道本來兩位將軍是請了命令跟着太子去平城的,但是三皇子說他們兩個在身後守城他才放心,這如今又是在幹什麼?手裏缺兵短將,拿什麼守城。

雖然現在的情況緊急,但是其中的一些事情還是要遵循固有的規律才好,一旦改變,後果不堪設想。不過很顯然三皇子並沒有想這麼多,他竟然認為這個法子還不錯,“私以為盛將軍說的有理,此時正是和談的關鍵時候,大家該齊心才是,兩位將軍以為呢?”

“老夫這次帶來的都是親兵,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哪能輕易交出去?”盛將軍直接表明態度,說到底他是一個長輩,三皇子就算是再怎麼樣也不能對他出言不遜。

三皇子也是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里有歧義,“兩位將軍知道對此事我並沒有私心,現在局勢如此,我們自然也應該積極應對,此去平城只是商議和談,肯定耽擱不了多長時間。”

“三皇子的意思老臣明白,不過老陳以為這事兒得從長計議,西蒙邊防向來是我朝的西部防線,關係重大,殿下一下子帶走這麼多兵將萬一出個什麼事情,不是你我能擔待得起的,”陳太尉說道,“臣以為既然和談既然是西蒙國積極促成的,那他們現在提出這樣的要求根本就是得寸進尺,我們有理由懷疑他們和談的決心,要是他們孤注一擲,和談一事還是另外詳談比較好。”

陳太尉說的直接,雖然眼前站的是三皇子,但是他還是把自己的意思表達的清楚明白。陳太尉雖是武將,卻有着文官的好口條,如今他話里的意思很明白,他把自己要說的說清楚,至於上位者會怎麼做不是他能決定的。

聞言,三皇子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要是平常為了維持賢名性格,他會裝作好好思考一下手下人說的話,不過今日三皇子早已經不耐煩,“太尉和曲將軍是一個意思就不要再說了,二位手裏的軍權是父皇給的,自然不能隨隨便便給出去。”

這說的明顯是氣話了。

“殿下,末將以為——,”席瑜開口,“正如盛將軍剛剛所說,咱們號稱十萬大軍的邊防軍滿打滿算也就七八萬人,那西蒙國那邊的情況應該和我們差不多,按照之前的經驗,西蒙國現在根本拿不出五萬大軍,現在不管他們把這條消息放出來的緣由是什麼,但是末將以為他們不會把所有大軍都帶去平城,所以盛將軍只要帶上邊防軍就足夠了,不然要是己方的情緒影響到對方就不好了。”

席瑜的話讓廳堂里的幾位將軍和三皇子猛地驚醒,之前他們確實太過執着自己這邊軍隊的情況,卻忘了評估對方的水平,不過——

“他們既然敢號稱五萬大軍,就算是其中有些虛,也得有四萬左右,就算邊防軍全部出動,這人數——”三皇子皺眉沉吟。

“相差無幾,而且要是我們準備的過於精密,和談是不會驚擾到對方嗎?還是低調着來吧,”席瑜回道,算是堵住了三皇子的嘴。

“那本將就帶着西蒙邊防軍跟着殿下前往,雖然說都是為國效力,不過到底分屬不同的陣營,確實如其他兩位將軍所說這軍隊指揮權不能隨意讓出去,”盛金山開口表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說這話的時候專門看了一眼曲將軍和陳太尉。

盛金山所說的話,其他兩位將軍只做沒聽見,就是三皇子也沒有立刻應聲,來到西蒙邊防之後,就算他並沒有摻和進戰事,還是能看得出這三支來自不同地方、出自不同人的軍隊在戰動力上有一定的差別,其中最弱的就是盛金山手裏的邊防軍,這樣的軍隊真的能護住他嗎?

雖然心裏看不上,但是看其他兩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三皇子沖盛金山點了點頭,盛金山已經算是足夠給他面子了。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後日一早他們就要出發去平城。

其實真要說起來的話,這件事情從始至終存在着很多疑點,西蒙國軍隊忽高忽低戰鬥力,就已經讓人想不明白了,後面一心要和談的決心更是讓人看不清楚。但是身在局中是很難看清事情的全部的,現在他們都是局中人,根本無法挑出來看全局。

就算是其有有些人一直有疑惑,就比如席瑜,但卻又總覺得肯定不會發生什麼大事,這樣的心態之下,他們口中一說著,一邊又抱着僥倖的心理,覺得自己心中那個最壞的打算不會出現,但不有句老話——怕什麼來什麼。

雖間中間出了這個小插曲,但是總體來說還是一開始的決定,沒有任何變化,席瑜還是得留下來守護後方。

“後日你跟着沐伯父一起出發去平城,”出了廳堂,席瑜吩咐青瀾。

“主子?!”清瀾下意識的就要拒絕,雖然沐大人是沐公子的父親,對於主子來說非常重要,但他的任務是保護主子安全,他可不想本末倒置。

“我就在這軍營之中,而且雖然說和談會花一些時間,但是時間間隔不長,相對於我來講,伯父那裏更需要人手,”席瑜沉吟道,“和青佲那邊的人也說一聲,如果萬一發生意外,一切以伯父的安全為主。”

青瀾靜默了片刻,應了聲好。

……

和談一行人出發去平城的時候,席瑜親自去送了,他對三皇子盛金山以及於陶他們只是客套,對沐世規卻是實打實的關係,為了保證計算遇到意外他也能平安歸來,席瑜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他做了自己所能做的準備。

“就算是和談破裂,雙方動起手來也只能說是勢均力敵,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又不會衝鋒陷陣,哪來的危險,倒是你,如果說真的談判破裂,城池洗這邊恐怕會重新開戰,這幾個侍衛還是留在你身邊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沐世規低聲對席瑜說道,他自然注意到自己身邊多出來的幾個侍衛,青佲派來那幾個他不認識,但是青瀾他可熟悉的很。

“伯父不要推辭,我派來的就只有青瀾而已,剩下的那幾人是彥卿的人,出京之前他就安排好了。彥卿一直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伯父,來到西蒙之後我還做過什麼呢,這次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就是一個人的事兒,沐伯父不要回絕我,”席瑜笑着說道。

沐世規愣了愣神,想到自家兒子未雨綢繆的性子,笑了笑,沒有再出聲反對。

席瑜看着大軍越走越遠,一直到走出了自己的視線才轉身進城,在他身後是灰濛濛的天。

……

夜談之後過了兩三日,沐彥卿這邊也終於有了一點點進展。

作為“俘虜”的沐彥卿到歸零山三日,連出房門的資格都沒有,這期間歸零山四當家魏柯兒來看過他幾次,大概意識到他對歸零山沒有什麼惡意,所以對他的態度越發的隨意。

就在第三日,沐彥卿的身份變了,從一個被關在房間裏的階下囚搖身一變成了歸零山五當家身邊的師爺,此師爺非衙門裏的師爺,不過功效都差不多,都是在主子手下討生活。

“你說你才來歸零山幾日怎麼就答應給進哥做事兒了,一點讀書人的風骨也無,而且你怎麼不提前告知我一聲,要是早知道你有意留在歸零山,我就把你爭取到我那邊去,就你這個模樣,就算不給我當相公陪着說話也是好的,”魏柯兒不無遺憾地說道。

幸虧沒有,沐彥卿心裏誹謗,不過面上還是一本正經,“四當家說笑了。”

“怎麼當著我的面兒就想把我這人挖走?么妹兒過分了哦,”上座的方進笑着說道。

魏柯兒也跟着笑,對方進弔兒郎當的指責頗不以為然,不過索性她對沐彥卿的興趣本來也就有一點兒,並不至於和方進強人。

“三當家到——”門外傳來聲音。

聞言,沐彥卿看了一眼方進,他對歸零山上的所有人都不是很熟悉,今日是他第一日跟着方進待客,所以他並不知道這三將當家是個什麼情況,他之前他打探的消息中可沒有多少是關於這位三當家的。

方進對沐彥卿點了點頭,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站起身來開始迎客。

沐彥卿回頭就看到一個虎背熊腰的男子進了門,身着藏青色的衣袍,捲髮簡單的束在後面,一派的舒適隨意,雖然看着有些修邊修邊幅,不過倒還中看,主要是男子雖然膚色黝黑,但是五官卻長得非常好,眉宇間與四當家魏柯有些相似。

“三哥,”魏柯兒和方進招呼着,他們兩個甚至都沒有站起來行禮,看他們隨意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常常就是這麼相處的,嗯,不過他們兩個可以不站起來,作為沐彥卿是一定要站起來,“三當家。”

“嗯,”魏三柯坐在上座的虎皮椅上,看着沐彥卿問道,“你就是新來的那個小子?”

“是,”沐彥卿恭敬的回道,這三當家一開口,沐彥卿就想笑,主要是歸零山三當家的外形條件實在是太好了,就算被他那樣子糟蹋,看的也還算入眼,但是這一說話就太幻滅了,魏三柯說話粗獷,帶着一派的土豪氣,與他奢華貴公子的外形極其不相符。

魏三柯說話還在繼續——

“就這個小白臉能幹什麼?要我說直接扔在山下就得了,我給你從我那挑幾個人過來,”魏三柯轉頭對方進說道,這五弟就文武不通,現在又找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作為手下,那不就是弱上加弱,要是萬一之後和官府打起來,五弟這邊兒岌岌可危呀!他一定要防患於未然。

“多謝三哥關心,相遇即是有緣,既然彥卿與我臭味相投就他就行了,再說我也不是沒有自保能力,三哥就放心吧,”方進溫聲說道。

“也對,倒是忘了這一茬了,”魏三柯笑着說道。

一旁站着的沐彥卿心裏卻有些嘀咕,其實他一直就想問了,像歸零山這樣的佔山頭作威作福的寨子,要想選出當家肯定必須得有足夠的武力值才行,你沒有讓人信服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人給你賣命。所以,就算是方師兄肯定也不是平白無故就成為了歸零山的五當家,那他是用什麼手段得到的呢?沐彥卿表示很好奇。

一直到送那倆活寶兄妹離開之後,師兄弟倆才有時間多說幾句話。

“這三當家的還真是……清奇,”沐彥卿表示,他是想了好就才想到了這一個詞兒。

方進跟着點點頭,“他們兩兄妹之前雖然做過許多不合禮的事情,不過相處起來倒是簡單,起碼和他們說話不用每時每刻都耍心眼。”

沐彥卿點點頭,經歷過剛剛的事情,他表示自己懂。

就在沐彥卿和方進正在說歸零山情況的時候,魏柯兒匆匆的又跑來了,絕美的臉上滿是憤怒,眉宇間着着點兒擔憂。

“么妹兒,這是怎麼了?”方進與沐彥卿對視一眼,出聲問道。

“京城來的那一批人竟然擄走了老爹,他們怎麼敢?老爹已經多年不管歸零山之事,他們竟然還不放過他,什麼狗屁的太子爺,一個個都是黑心的小雜種,”魏柯兒非常的生氣,她自小就在匪徒之中長大,這話自然是經常說的。

沐彥卿蹙眉,他雖然經歷過前世,但是大部分時間都與世隔絕,根本沒有接觸到多少人,可以說他現有的價值觀很大程度上都是在陳朝形成的,通過父母先生的言傳身教,通過讀聖賢書,所以現在聽到魏柯兒這樣說話,他下意識的就皺了皺眉,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而且,老爹?被京城來的官員抓走,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么妹兒先冷靜一下,好好的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方進問道,他比沐彥卿的情況好不了多少,不過這些年走南闖北,這樣的人他見識的多了,比魏柯兒過分的不是沒有,所以現在自然不會表現出來不適。

魏柯兒平復了好久才鎮靜下來,“進哥你還沒有見過老爹,我們兄妹四個都是由老爹撫養才能活到現在的,之後老爹功成名退住進了歸零縣,除了年節其他時候老爹不見我們,他年紀已經不小,三哥擔心每十日就派人過去看看他。今日去的時候,老爹卻並不在家中,三哥派人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最後竟然發現老爹被京城來的那些人給關押起來了。”

魏柯兒說著說著,又開始激動,單從她的語氣之中就知道她與老爹的感情很好,而且現在她是實打實的關心老爹。

“更可氣的是,大哥二哥竟然說要從長計議,而不是立刻去救人,老爹可是落在京城那幫孫子的手裏了,他們怎麼還能忍得下去?”魏柯這樣說著,聲音之中還有些小哭腔,她是真的很傷心。

老爹把他們一手養大,教他們識字,教他們功夫,讓他們這些沒爹沒娘的孩子都吃飽穿暖,現在還有了這麼多的兄弟姐妹。魏柯兒實在不明白有什麼好想的,不應該立刻就爹爹救出來,才是正理兒嗎?

魏柯兒非常的傷心,旁邊的沐彥卿卻慶幸的吐了一口氣,幸虧你們沒有立刻去救,這要是萬一救出來,他身上的小馬甲可就保不住了。

“么妹兒,”方進喚了一聲。

魏柯兒現在情緒激動,自顧自的說著話,根本聽不見方進在說什麼。

“么妹兒,”方進又喚了一聲。

魏柯兒還是不理。

“么妹兒!”方進加大聲音。

魏柯兒回過神來,就看到方進正皺眉看着她。

“大哥二哥都是重情之人,心情肯定也和你一樣,只不過現在是歸零山的關鍵時刻,他們抽不開身,”方進安慰道。

“什麼關鍵時刻?還不是記恨當初老爹不同意他們亂來,要不是他們,老爹怎麼會沒法在山上待下去,”魏柯兒並不領情,恨恨的說道。

方進和沐彥卿對視一眼,什麼樣的事情竟然讓養父和兩位養子起爭執,而且聽魏柯兒和話音這矛盾還不小,這和他們正在查的事情有什麼樣的關係?

魏柯兒最後是被魏三柯帶走的,看到魏柯兒愣愣的坐在那裏也不說話,魏三柯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其中必有隱情,”看着人出了門,方進慢慢說道。

沐彥卿點點頭,此中重點就是養父子之間的矛盾點是如何,是單純的矛盾,還是養父不滿養子野心過大,要是能了解其中的緣由,歸零山歸零縣其中的彎彎道道有可能就能理清了。

“此中關鍵就看師兄能不能搞定四當家了,”沐彥卿笑了笑,轉身往外走,他現在還沒有見過歸零山大當家,二當家,不過看三當家雖然粗獷,但是警惕心很重的樣子,就知道要套他們話很難,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魏柯兒。

看着小師弟揮揮手就走了,方進無奈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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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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