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性情

真性情

背對沐彥卿坐着的那人身穿玄黃外衫,頭戴白玉簪,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劍眉挺鼻,薄唇勾起似笑非笑,雖然看似和善但處處都透露出不好惹。

沐彥卿怔住了,這個人他見過,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是因為當時他周圍都是剛從貢院裏出來的考生,一個個都把疲憊表現在明面上,就只有他是例外,更何況渾身氣度也顯示出這人不簡單。

沒錯,沐彥卿之前出貢院的時候,碰到的人就是蔚山王秦宇,雖然已經認出,不過沐彥卿沒有急着開口。

“這是蔚山王,”孟伯泀開口給沐彥卿介紹,接着又轉向蔚山王,“這是我關門弟子沐彥卿,王爺說學棋我就想起了他,我師門的學生他入門最晚,棋藝上也一直不成氣候,作為先生我是受夠了,要是王爺的棋藝高於他,老夫這就着手教導王爺。”

孟先生笑眯眯的說道,也不知道蔚山王怎麼想的,竟然想跟他修習棋藝,他不踏足朝堂已經多年,一直到今年才參與科舉出題,而且……總之現在這個時候他不可能和任何一方權勢掛上鉤。

孟先生的這話讓在場的三人有了三種想法,跟在孟先生身邊最久的方進是微微眯了眯眼,要說他家先生可不是老實的老頭,不過日常他們師門最是謙遜,但凡是有三分實力最後說說也就成了一分,不過顯然這次情況反過來了。

他們師門可從來不給上門挑釁者面子,今日蔚山王以學棋的名義直接到了孟府,按理說自家先生應該不會客氣才對,但是卻請來了小師弟,以方進對先生的了解,他有理由懷疑小師弟的下棋功力恐怕與先生不相上下,也就是說小師弟的實力足以代表了他們師門的實力。

沐彥卿心裏乾巴巴的笑了笑,不過現在自然是先生說什麼就是什麼,先生說得毫不心虛,他作為學生自然也不會感到臉熱。

“都說孟先生的關門弟子沐家公子學識淵博才學過人,堪比當年的王侍郎王大人,方才得見我還想說果然名不虛傳,沒想到原來還是有薄弱點的,”蔚山王笑着表示,從不知道他的身份到知道他的身份,沐彥卿都沒有絲毫震驚或失禮,單單說這份定力就已經是了不得。

沐彥卿行禮稱不敢。

“小王棋力只能說而而,親自上門請孟先生賜教,本也沒想着讓孟先生親自上手,沐公子既然過來了就請指教一二,”蔚山王笑着表示。

蔚山王說這話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非常低,但是看他眼神堅毅和自信,就知道他對自己的棋藝非常自信。

“指教二字小子不敢當,”沐彥卿趕緊表示,“小子雖然跟着先生學棋十載,不過到現在還沒有摸得要領,該是我向王爺指教才對。”

蔚山王深深的看了沐彥卿一眼,沒有說什麼,而是直接走向棋盤。

沐彥卿看了一眼自家先生和師兄,那兩位也已經站起身看樣子是要去觀棋。

沐彥卿大致領會到自家先生的意思,沒有再說什麼,提步就跟了上去。

————

沐彥卿走出孟府的時候,天已經蒙蒙黑了,他和蔚山王這一盤棋下了整整三個時辰,最後以他險勝結束,僅僅是一子的差距。

結束的時候,兩人相視笑了笑,都是極度謙虛之人誰也別說誰。

通過這一盤棋,沐彥卿再次確認了自己之前關於蔚山王的判斷,這是一個心思深沉心狠手辣且有城府的王爺,有野心有能力,不管從哪個方面講確實都不好惹。

想起剛剛分開時候他們的對話,沐彥卿勾唇笑了笑,充滿了興味兒。

棋局結束之後,先生要在孟府宴請蔚山王,知道他今日家中有事就提前讓他回家。

沐彥卿沒有推辭,他也想看看他現在回去族中那些人會怎樣表現,其他不說他更好奇二房和三房的表現。

這樣想着,沐彥卿行禮之後就準備出書房。

“我來之時碰見了魏總管,道是要去沐府宣旨,看那模樣應該是賞賜,聽話音是因為之前沐公子在歸零山一事中立了功,”蔚山王突然開口。

沐彥卿一怔,隨即抬頭看向蔚山王,蔚山王還是那樣的表情,似笑非笑,彷彿這話是隨口說出來的。

“小子僥倖在歸零山事件中露了臉,能得賞賜要感謝我皇皇恩浩蕩,”沐彥卿回道。

“皇兄如此大方不多見,沐公子可是謙虛了,你在歸零山事件中可不單單是露臉這麼簡單。”蔚山王直接看向沐彥卿,如果雙眼能夠化作利刃,現在沐彥卿已經滿身窟窿。

突然有什麼念頭在沐彥卿腦海中一閃而過,這個認知連成一條線,把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串聯了在一起,雖然一切都是猜想,但沐彥卿覺得這就是事實。

“蔚山王遠道而來就是為了替老夫教育學生?”孟伯泀聽着話音走過來。

“不敢,”蔚山王後退一步。

“回吧,”孟伯泀對沐彥卿說道。

沐彥卿在先生示意之後轉身離開。

“主子,”聽到青睢的喊聲,沐彥卿才回過神來,想想剛剛蔚山王的表現,沐彥卿有理由懷疑——

“去查一下蔚山王與歸零山有沒有干係,給席伯父去信兒,就說我懷疑歸零山與蔚山王那邊有關聯,讓他重點查查,”沐彥卿吩咐道,雖然說事情沒有確認,但是雙管齊下總會快些。

青睢愣了一下,“爺怎麼會有這樣的懷疑?”據他所知主子這可是第一次家電腦蔚山王。

沐彥卿笑了笑沒回話,抬步踏進沐府的大門,府中安靜的很,一看就知道沐府今日沒有擺席,沐彥卿挑了挑眉,這可不符合祖母以及二房和三房表現出來的態度。

帶着狐疑,沐彥卿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就遇到了自己的侍衛。

“主子,老夫人着人去正院搬箱子,我等沒有同意,夫人那邊沒有露面,”侍衛回稟。

沐彥卿點點頭,示意自己有數了,走了幾步又被攔住了,是鄭氏身邊的丫鬟採蓮。

“大少爺,老夫人請您去廳堂,”採蓮說道,接着又加了一句,“二房三房老爺夫人都在。”

沐彥卿點了點頭,對這個他也不意外。

不一會兒沐彥卿就走到了廳堂,果然一大家子除了他們大房的人幾乎都在,沐彥卿作為小輩兒,先是恭恭敬敬的朝祖母、叔嬸行禮。

“老身就想問問這個家中是不是以後我就得聽你們母子的了?”鄭氏到了現在依然認為長孫是聽了薛氏的話才如此這般對她不恭敬,以前看着大兒媳沒心眼,沒想到相處久了才知道日久見人心。

“祖母何以言此?您是我們沐家最高輩分的長輩,我們敬着着愛着還來不及。”沐彥卿挑了挑眉。

“那今日的事情你要如何解釋?整個府中就連下人都敢枉顧你祖母的意思,”吳氏覺得老太太太過優柔寡斷,直接挑明了正題。

“二嬸說的什麼事兒?彥卿才剛剛回府,還不知道府上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惹二嬸娘如此憤怒。”

“兄長何必裝作不知?他們都說是你吩咐的了,”一個尖細的女聲傳來。

沐彥卿抬頭看去,就看到了正坐在紀氏身旁的沐如意,因為小時候的事情,沐彥卿對這個堂妹一直都不關心,平時就連說話都是很少的,最近聽說她已經定親,沐彥卿沒有經心,十年過去了,皮囊倒是長得不錯,只是這腦子還是像十年前一樣像個草包。

“奧,”沐彥卿隨意應了一聲,敷衍之意溢於言表。

沐如意皺了皺眉,轉身就一臉委屈的看向沐世澤和紀氏,沐如意作為沐家這一代少有的女子,自小就被教養的高傲得很,但是在沐彥卿這裏卻屢次的被忽視羞辱,她如何能受得了。

“彥卿,嬸娘知道這次功勞是你的,不過這到底是屬於咱們沐家的榮譽,族中的各位叔伯都在他們都是你的大長輩,何至於這麼不給面子。”紀氏安撫性地拍了拍自家閨女的手背,直接說道,她這語氣卻是像是對小輩說的,就是這話里的內容卻是笑裏藏刀。

這不,她的話音剛落,鄭氏臉色就變得很難看,因為長媳長孫今日她在全族面前丟了臉。

看到這種情形,吳氏和紀氏暗自竊喜。

沐彥卿看了一眼廳堂里的眾人,兩位叔父都沒有說話,對廳堂里的鬥嘴也只做沒聽見,想來對今日他不給面子也惱怒的很。三房的沐彥順和沐如意倒是關心此事,不過沐彥卿自小與他們就不親近,想起剛剛沐如意說話帶刺兒,所以不說話安靜待着已是極好,開口就是添亂。唯一擔心的他的就是沐彥昀了,幾次想插嘴不過因為嘴笨而且三嬸紀氏在一旁牽制着,一直都沒有說出口。

廳堂里這些人不多,但是態度各自鮮明。

“所以呢?”沐彥卿開口。

“嗯?”廳堂里的人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一時間都抬頭看向沐彥卿。

“面子都是相互給的,我年歲小輩分小,但是父親不在我就是大房的代表,就今日他們對我的態度,我沒有出口趕客已經是仁慈,”沐彥卿說道,父親的事情尚且沒有下定論他們就如此,真以為他是泥捏的?

今日的事情告訴沐彥卿一個道理,那就是這些年來他一心只讀聖賢書矯正過妄了,現在就連身邊人都還把他看做無害之人,所以有時候是需要展示一下自己的真性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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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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