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第一日

鄉試第一日

沐彥卿這邊迎來了天黑,八月底的天在晌午的時候熱些,晚上倒是涼爽的很。簡單的晚膳過後沐彥卿就沒有再動筆,直接和衣躺在了木板之上。

整個考棚之中除了沐彥卿,大都仍然在秉燭用功,鄉試是一場能改變他們命運和出身的考試,每個人都非常重視。

沐彥卿號房對過的那名考生,正抓耳撓腮地在認真地苦思冥想,他為了一個遣詞一個造句而費勁心力,就是為了能在最後改卷時得到考官的認同,也不知道能不能如願。

沐彥卿旁邊的號房中的考生連晚膳都還沒有用,就一直盯着自己已經寫好答案的試題,像魔怔了一樣。怎麼說呢?不到交卷的最後一刻,所有的考生的答案都是不確定的,他們只能儘可能的完善。

不過這些沐彥卿都沒有注意,今日他的神經已經緊繃了一整日,現在才算是放鬆了一些,他現在是完全沒有心思再做考題。

說句老實話,沐彥卿現在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現在有人告訴他父親確實是出事了,他也能夠冷靜的去處理任何事情,畢竟如果沒了父親,他就是家裏的頂樑柱。但是理智是理智,情感上沐彥卿清楚的知道自己接受不了。

關於沐世規,在沐彥卿看來,他一直是個合格的慈父,他做到了身為父親應該做的事情,也做了作為父親力所能做的事情,對親人他真心相待,對公務他盡職盡責,總之他從來沒有讓兒子失去父愛,也在方方面面為兒子樹立了很好的榜樣。

可以說沐世規一直是沐彥卿道路上的領路人,小時候沐彥卿喜歡跟在沐世規身後,在他看來父親無比高大,到現在他們已經能夠平視。他們在漸漸長大,父親卻在慢慢的衰老,沐彥卿突然發現這個還是在送沐世規去西蒙國的途中,他竟然發現爹爹雙鬢已經斑白,那是怎樣的一種體驗呢?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突然就擺在了眼前,所有的情緒就在那一瞬間湧上了心頭。

沐彥卿從來沒有提過這些,或者是他下意識在逃避這個問題,但是現實在逼他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人都說人到七十古來稀,但不管怎麼樣都不應該是現在。

沐彥卿閉着眼睛東想西想,腦中是一點都不輕鬆。

此時的孟府也是燈火通明,說起來這件事情也是因為沐彥卿,孟伯泀孟先生對關門弟子的鄉試第一日遠比他之前表現出來的要重視的多,這一日連用膳都比平常少用了很多。

此時的孟府書房,孟先生坐在太師椅後邊兒若有所思,李焱和徐不秙坐在太師椅上,也都沒有說話,主要是今日下午他們把該說的話都說盡了,先生也沒有聽進去一句。

按照他們的了解,他們小師弟向來有成算,既然已經決定去參加鄉試,就是有一定的把握,先生根本不用擔心,換句話講,如果是要出什麼事情,就算他們先生擔心也沒有什麼用處,當然後面這幾句話不能對先生講,雖然先生現在看着是好脾氣,他們小時候可沒有過這樣的待遇。

“要我說你也不用擔心那個小子,那是七竅的玲瓏心腸,自然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是最有利的,您年紀都已經這麼大了,安心的休養就行了,其他這些事情哪還用得了您擔心?”這兩位大徒弟不敢說,方進可沒有絲毫的顧忌,他性子不羈,也很少有人能管得了他。

方進這次是臨時被找來的,先生怨他,早先就放出話不讓他進孟府,所以回京城之後他一次都沒有過來過,老頭兒年紀這麼大了,他何必上趕着給添堵?也就是這次小師弟鄉試,老頭兒擔心的厲害了,怎麼說都不行,兩位師兄才想着把他找來了,主要是來做個對比——

看!最差也不過這樣了。

“你兩位小師弟自小就懂事,要說讓我擔心誰能比得上你?”孟伯泀冷哼一聲,哪次他捅了婁子,不是他這個做老師的出來找補,兩位關門弟子可從來沒有給他惹過麻煩,一直爭奪來的都是榮譽。

聽見孟先生這樣說,方進不氣也不惱,總之他老人家說的都是實話,他也沒有辯駁的餘地,而且老人家把氣兒發出來了更好,他來就是做這事兒的。

“是,您老人家說的都對,既然這麼放心,那你現在洗洗去睡得了。小師弟現在很安然的待在貢院之中呢,而且就算是沐世規的事情現在被證實是真的,您老也沒有辦法不是?”方進說道。

孟伯泀沒有說話,他敢斷言他這兩個關門弟子都是非凡的命運,只是在入仕之初就經歷多舛實在不是他這個做先生的願意看到的。

“話說,你另外一個徒弟不是還在西蒙?咱們師門出來的人最是護短,他肯定會盡全力的,您現在管好自己的身子就是了,可別再給我們這些弟子添亂,”方進不客氣的說道。

孟伯泀看了一眼方進,又冷哼了一聲,他擔心的豈止是自家弟子發揮失常,身為先生他教導沐彥卿十年,自然知道自家弟子的抗壓能力。他現在擔心的是,如果萬一沐世規真的出了意外,自家弟子該如何自處?那孩子千好萬好只一點用情至深,尤其是對於家中的父母看的很重,他怕他一時之間承受不了。

不過雖然心裏這麼想,孟伯泀卻沒有再反駁,這個混不吝說的也都是道理。

看到這種局面,李焱和徐不秙對視一眼,皆是鬆了一口氣。這話讓他們兩個是絕對說不出來的,他們兩個接受的是先生正統的教育,自小就非常的尊敬先生,一直到三師弟出現,他們才發覺原來還有這樣一種和先生交流的方式,也是自那之後他們對待先生自然了很多。不過習慣都是自己養成的,他們想改也改變不了,所以在這師門之中,一直到現在也只有三師弟敢這樣和先生說話。

“既然沒事兒了,我就先回去了,”方進站起身,可別他在這,老頭連食慾都沒有了。

“師弟,”李焱無奈,想留不敢留。

“我孟府的吃食就讓你難以下咽?”孟先生語氣也有些不好。

“那不是,我這不是全看你的意思嗎?”方進趕緊表示。

孟先生沒有應聲。

方進就從善如流留下用了膳。

平城外,聽見席瑜的命令,侍衛趕緊進了營帳。

“說說,”席瑜坐起身,雖然才剛剛睡醒,但是他的眼睛裏一片清明,剛剛聽到侍衛稟報的時候,他心裏受到了很大的震動,這大概是他來到西蒙國之後心情最受震動的時刻。

天知道自從平城和談宣告終結,沐世規下落不明,他的心一直在空中懸着,這次能夠從耶律達爾那得到消息,席瑜覺得很慶幸。沐世規一定不能有事,不說這事會對彥卿的心情造成什麼影響,單單是仕途上被影響的三年,造成的後果就不堪設想。

陳朝對於孝悌有諸多的硬性規定,父母亡故要守孝三年,這是最基本的服制。一個人能有多少個三年席瑜並不清楚,但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今年就在此刻是彥卿出仕的最好時機。

如今的陳朝帝王掌權慎獨,太子和三皇子兩王相爭,朝臣分立多派,雖然上上下下有這樣的形式,但是兩王羽翼未豐,各種部署尚未完善,這無疑是入官的最好時候,作為席瑜,當然不希望沐彥卿走彎路。

“平城剛剛發出了信號彈,雖然最後的威力較弱,不過還是成功捕獲到了,確實是木侍衛手裏的特殊信號彈,”侍衛恭敬的回道。

“人具體在哪?”席瑜蹙眉。

“目前還不能確定,”侍衛實話實說。

席瑜拿手指敲了敲床幫,他們現在不能進平城是最大的問題,他們發出信號是青佲那邊交代的,這是屬於他們的特殊暗號。這個暗號對得上就證明他們確實就在平城,但是他們一行人進不去,裏面的人出不來,他們還是無從得見。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裏面的情況恐怕並不是很好,不然怎麼這麼久了都不發信號出來。

“主子,”外面又傳來了侍衛的聲音。

“說,”席瑜應聲。

“青佲侍衛帶人過來了,是懂機關術之人,”侍衛回稟道。

席瑜眼睛一亮,“請進來,”現在正是排上用處的時候來的確實巧。

“席少爺,”青佲抱拳行禮。

“情況都知道了?”席瑜問。

“是,屬下路上的時候已經知道了,現在已經着人去解決城門口的機關了,”青佲說道。

席瑜點點頭,“現在不確定平城是什麼情況,必須得先把人送進去調查。”

自從之前兩軍作戰,他們就失去了平城和談官員的一切消息,現在好不容易抓住線索,自然不能掉。而且就現在來看,沐伯父他們一行人就在平城,只是他們不知道裏面的情況,總之有備無患。

“屬下會親自前往,”席瑜的話還沒有說完,青佲趕忙表示道。

席瑜猶豫,青佲是彥卿專門留在這邊的,這幾日事兒多根本離不開,這樣的人以身犯險到底是不好。

“主子給屬下的任務之一是護衛老爺安全,現在屬下卻讓老爺身范險境,甚至到現在連個消息都沒有已經是失職,所以屬下自願前往,”青佲表示道。

席瑜頷首,沒有再拒絕,“先破陣,明日一早出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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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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