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孟棲上身沒穿衣，也不可能一直這樣跟男人說話，未免尷尬。
他出了房間，走進對面的卧室，這次大概沒走錯，因為打開衣櫥，裏面是堂翊的衣服。
他鬆了口氣。
匆匆套上T恤，孟棲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清醒了些，他抬頭，直直盯着鏡子裏的少年看。
這雙眼睛實在太妖了。
尤其是眼尾泛着紅的時候。
他不知道男人在看到他這副模樣時是什麼樣的感受，總之，應該不是什麼好印象。
曾經就有女同學開玩笑，說他這雙魅惑人心的桃花眼生來就是勾人的，男人女人都愛。
總而言之。
他就是一行走的禍水。
想起剛才男人遞來的那件襯衫，孟棲有些懊悔，那襯衫被男人碰過，沾上了淡淡紫氣。
他剛才是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強忍住去接的衝動。
那可是紫氣啊！
不過，他總算知道女生為什麼大部分喜歡成熟男人了。剛才雖匆匆一瞥，但還是瞧出那男人身形頎長、氣質與眾不同，沉穩又淡漠，與學校里那群乳臭未乾的小子不一樣。
具體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反正就是有這種感覺。
那個男人，連不起眼的袖扣都透着精緻矜貴。
好像二十九歲了？
前世，孟棲與堂翊他舅並沒有太多的交集，因為堂翊在大三下學期的時候出國留學了。
對邱渡的印象。
僅停留在堂翊的言語裏。
——
孟棲下樓，不經意往樓下瞥，就看到方才那男人正坐在客廳沙發上，他腳步不由微頓。
邱渡鼻樑上架着金絲邊框眼鏡，雙腿優雅交疊着，身體散漫靠向沙發，修長整潔的手指隨意翻了翻報紙，視線落在金融板塊上。
聽見動靜。
他懶懶抬頭看了眼。
視線在少年上衣停留幾秒。
孟棲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純白T恤，沒什麼不妥。於是目光轉向男人。
男人早就收回了視線。
“午餐準備好了。”秦阿姨把最後一盤菜端上桌，一回頭就瞧見了站在樓梯上的少年。
她沒忘記還有客人。
一時間，孟棲竟不知道該走該留，按理說，他這一趟就是來吃飯的，可請他的堂翊不在。
而跟邱渡吃飯。
氣氛好像有點怪怪的。
畢竟他們倆不熟。
邱渡放下報紙，從沙發起身。孟棲剛好走到最後三階樓梯，見一團紫氣慢慢朝他靠近。
他屏住呼吸，盯得入神，沒注意腳下，步子踏了個空……
人遇到緊急情況，手會條件反射抓住周圍一切能自保的東西。
而此刻，男人剛好從他面前走過，孟棲整個身體都往前傾，他驚呼一聲，下意識去扶欄杆，即使他的反應速度很快，也阻止不了身體不協調，正臉即將摔地的悲慘命運。
這就是走馬觀花的下場！
孟棲閉上眼，預想之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傳來，他驚詫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懷抱里。
邱渡聞到了淡淡的青草氣息，還有這個年紀男孩子身上特有的味道，年輕的味道。
他慢慢收回了手。
手掌殘留着少年腰的溫度。
纖細，堅韌。
透着一層薄薄的布料。
孟棲有點懵，他跌下來時帶着一股衝勁兒，一切發生得太快，說是0.001秒也不為過。
等反應過來。
他手已經搭在男人肩上。
孟棲低頭。
男人輕輕抬頭。
兩人的視線再次撞在一起。
意識到彼此靠得有多近，孟棲連忙穩住了腳步，站直身體。
他清咳一聲：“謝……謝謝。”
邱渡跟不少人打過交道，形形色色的人也遇到不少。他抬頭，就將少年眸中不加掩飾的受寵若驚看在眼裏，裏面透着欣喜和驚愕。
邱渡下意識蹙眉。
所以這是在玩欲擒故縱？
一開始見少年沒穿上衣站在他房間洗手間裏，以為是劉頁的安排，對少年沒什麼好感，之後得知他是堂翊的同學，便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也讓自己不要想太多。
可現在這一番投懷送抱，要解釋成偶然，未免有點勉強。
少年眸中的欣喜，受寵若驚，邱渡自認為不會看錯。看來對方還是太年輕，不懂得掩飾。
邱渡面無表情走向餐廳。
他並不知道，此刻孟棲之所以欣喜和受寵若驚，純粹是看到了自己手上以及腰上沾上的紫氣。
雖然很淡。
對他來說卻彌足珍貴。
見氣氛不太對勁，秦阿姨連忙走過來打圓場：“飯盛好了。剛才小少爺打電話來，特意囑咐過，讓你不用等他，他晚上才回來。”
吃一頓飯，又不會少幾兩肉，孟棲心裏安慰自己，他心情很好，沒了方才的猶豫。
摸一摸就有紫氣。
看來這趟沒有白來。
孟棲爽快：“好。”
他走到餐桌旁坐下，並沒有感受到對面男人的情緒，在秦阿姨給他遞筷子時，他禮貌道謝。
餐桌上很安靜。
孟棲抬眼，看見男人姿態優雅地用食，顯然是長久養成的習慣，自然流暢而又斯文。
看着就挺養眼的。
他視線往下移，落在男人左手的拇指上，那兒什麼都沒有。
孟棲咬了咬筷子。
過了陣，他試圖打破彼此之間詭異的氣氛，便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自認為輕鬆的語調。
“我聽堂翊說，你今天有個飯局，已經結束了嗎？”
邱渡說：“取消了。”
還沒等孟棲繼續問，他從旁邊抽出一張餐巾，慢慢擦拭手指：“對方臨時有事，推遲到了明天。”
孟棲默默嚼了兩口飯。
得，還沒等我問，你就搶答了。想想還有什麼話題可以挑起吧，最好能拉近彼此的關係。
少年人高腿長。
桌下不小心踢到男人小腿。
空氣有點微妙。
孟棲嗆了下，他覺得他兩輩子的尷尬都用在對面這男人身上了。
他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把“邱渡喜歡男人”這一信息屏蔽，把對方當成一個普通長輩。
他很淡定收回長腿。
邱渡拿起湯勺。
不急不緩往碗裏盛湯。
他抬眼，看到少年低垂着頭，腦袋都快埋進碗裏了，彷彿剛才不經意的撩撥挑逗只是意外。
“你跟堂翊很熟？”邱渡問。
“還行，我們是高中同學。後來考上同一所大學，偶爾出來聚餐，一直保持聯繫。”
孟棲鎮定回答。
其實從知道堂翊他舅擁有帝王命格開始，孟棲的心就久久不能平靜，一直在蠢蠢欲動。
他咽下一口飯食。
思來想去。
他決定豁出去。
“邱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最近我跟我爸媽鬧矛盾了，離家出走，學校宿舍我也不想住，太鬧騰……所以你看，我能住你這兒嗎？”
孟棲面上雖不顯。
實則心裏感覺很羞恥。
可現在那三根冒黑氣的手指一丁點兒線索都沒有，今天又多了根，他怕自己沒命繼續查下去。
最安全的方法。
就是留在男人的身邊。
誰讓他是擁有帝王命格的人呢。
邱渡聽見他的話，用很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良久，才問：“這是剛才臨時做的決定？”
孟棲表情不自在。
好像是有點急迫，他相信男人也看出來了。但吃過前世被人借命的苦，孟棲已經顧不上其他。
他忽然想起什麼：“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打擾到你。你男朋友要是誤會，我可以解釋。”
“男朋友？”
邱渡眯起眼睛。
孟棲被噎了下：“……”
他能說是他自己腦補的嗎，主要是堂翊經常給他灌輸不少關於他舅的事。還說，他九歲那年，在院子裏看到他舅和一個男的抱在一起。堂翊跟他舅相差九歲，他九歲的話，那當時的邱渡也就是十八歲。
難不成兩人分手了？
有這個可能，現在這棟別墅，除了邱渡，也就只有堂翊住。
孟棲記得前世似乎是這樣的，堂翊回到學校還跟他念叨，說他舅清心寡欲得不像男人。
別墅空得能裝鬼。
邱渡擦拭完手，瞥了眼對面用食的少年，少年唇紅齒白，垂着眸，睫毛輕輕顫了顫，襯着白皙的皮膚，看起來楚楚可憐的樣子。
似乎有點沮喪。
孟棲要是知道邱渡心裏在想什麼，必然會口吐芬芳，來個卧了個大槽，並且還十分無語。
他承認他外表有欺騙性。
但他跟兔子真不是一窩的。
邱渡的腦補，在孟棲不經意間勾起眼尾時擊碎，他想道，這哪裏是白兔，分明是蠱惑人的狐狸。
還挺狡猾的。
“想住就住。”
邱渡淡淡丟下一句。
“謝謝邱哥！”
孟棲感激不盡。
邱渡被這聲哥叫得恍了下神，不過很快平靜下來，“二樓盡頭有個側卧，我讓秦阿姨給你收拾出來。”
“邱哥你人太好了！”
邱渡臉上晦暗莫測。
——
堂翊是在晚上才得知孟棲要搬過來住，看着孟棲忙前忙后，把行李搬進盡頭的側卧，他半天沒回過神，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
才這麼會兒時間。
這期間發生了什麼？
“你見到我舅了？”堂翊拉住了他，連忙問道。
“嗯。”孟棲轉頭，“之前忘了跟你說，我家裏有點事，所以打算搬來你舅這裏住。”
頓了頓，他問：“不介意吧？”
堂翊笑了，走過去攬住他肩：“我有什麼好介意的，都是哥們兒，住近點也挺好。”
“就是有點突然。”
他跟着進了房間，打量一番，這個側卧的佈局和他的房間相似，被褥和日常用品他舅這裏有，衛生清潔秦阿姨平時來打掃過。
拎包就能入住。
孟棲打開行李箱，把衣物掛進衣櫥里，想起什麼：“……對了，你舅這兒的房租大概多少？”
堂翊愣了下：“房租？”
孟棲想到今天跟那個男人的相處，十分不自在，便含糊道：“中午忘了跟你舅談這個。”
一團紫氣就杵在你面前，對於像孟棲這樣倒霉的孩子，能鎮定思考就已經不錯了。
要換了他師傅。
鐵定掛人家身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