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月天,外面淅瀝的下着小雨,窗戶開着,云何非坐在窗子旁邊,捏着那枚玉釵怔忡出神。
“何非哥哥。”英瑜敲門進屋,她從五年前拜入章雲漫門下就一直住在藏劍山莊,她今年十九歲,生得嬌小倒也秀麗。
英瑜走過來將手中的衣裳放到桌子上,她心裏緊張,羞紅了臉,細着嗓音講:“我新學了女紅,給你做了一件衣衫,你試試合不合身,如果不合身我再改。”
她從前都是拿劍的,頭一次拿針,這衣衫做了一個月了才縫好,手指上都不知道被針戳了多少下。
云何非被她喜歡着就像胸口壓了塊巨石簡直要透不氣來,他把衣衫推回去,彬彬有禮地推拒:“英師妹,這衣衫我不能要,謝謝你的厚愛,但是我對你真的沒有半分情意,抱歉。”
女兒家臉皮薄,英瑜被拒絕了抱着衣服只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她紅着眼圈往外跑,正好撞在章雲漫的身上!
“師父,對不起!”英瑜急忙道歉,眼淚刷地落下,抱着衣服匆忙地走了。
章雲漫關上房門,她轉過頭甩了下袖子寒了臉,云何非起身喊她一聲,扶着她坐下,給她泡茶。
章雲漫瞧見了桌上的玉釵,云何非急忙把釵收了起來,章雲漫奪了去,她壓着怒火問:“送給誰的?說!”
云何非猶豫了片刻講了實話,章雲漫掌下用力,那玉釵立刻斷在桌子上!云何非急了,急忙捧起來!
章雲漫發怒,一揮袖把玉釵掃落在地,她叫:“試劍大會上竟然能輸給顏笙!不知道丟人竟然還在這裏想着情情愛愛!”
釵已經毀了,撿了也無用,云何非坐下說:“娘,您何必發這麼大的火?顏笙也是藏劍山莊的弟子,他贏就是我們山莊贏,他的資質本來就遠在我之上,有些事強求不來的。”
“顏笙只是山莊的弟子,將來山莊要由你繼承!要不能服眾將來你怎麼打理山莊?”章雲漫瞧見他不以為然的模樣,還像沒長大一般,她閉了閉眼睛,冷下心腸說:“我已經讓你胡鬧了七年,英瑜是英武城主的獨生女,娶了她你等於坐擁英武城有了倚仗,下個月英瑜父親來山莊給議婚,今年你們必須得完婚。”
“我不同意!”云何非抿緊嘴唇,這是逼婚!
章雲漫起身說道:“由不得你!一個衛璃,再美也只是一朵供人欣賞的花,幫不到你分毫,等你將來結婚生子,再幾年你就知道娘的安排是最好的。”
雨下的很大。
雲南珠喝退下人,她坐下問:“英姐姐,怎麼了?”
英瑜從是非樓出來就直奔了這裏,一進門就抱着衣服哭,她擦了把眼淚心裏翻江倒海地委屈着:“我想回家了。”
她心儀云何非追到藏劍山莊,到現在五年了,外面多少人笑話她不知羞恥,她真的快要呆不下去了。
雲南珠急忙問:“到底怎麼了?大哥欺負你了?”
英瑜抖動肩膀,捏着那件衣衫,又趴着桌子放聲大哭!
雲南珠催了幾次才問出緣由。
“大哥有沒有送釵給你?”雲南珠眼裏噴火,青着臉問,“大哥在明洲買了一支玉釵,不是送給你的?肯定送給衛璃了!我就知道!”
英瑜又趴回桌子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雲南珠冷笑:“我就知道她勾引大哥,英姐姐,你別中衛璃的計,她就盼着你退出好嫁給我哥當少夫人,她做夢!仗着自己長得美到處勾引人,你等着,這口氣我一定給你出!”
雨停了,已經快要亥時了。
初雲樓門窗緊閉,衛璃正在洗澡,澡盆外面攔着屏風。
雲南珠直接翻牆進屋,她一腳踹開了房門衝進屋,衛璃嚇得臉發白,急忙浸到水中:“是誰!”
雲南珠一掌劈開了屏風,衛璃急忙背過身扭頭看她,白着嘴唇努力微笑:“南珠姐姐!什麼事這麼急!”
雲南珠瞧到了衛璃纖細的背,雪白無暇!美的刺眼!她衝過去踹了下腳盆,一把薅起衛璃——
瞧見衛璃的胸,雲南珠兩片嘴唇發抖,她突然鬆手,用力跺了下腳一扭頭跑走了。
阿南從卧房裏跑過來,她急忙跪到澡盆旁邊握住衛璃的手叫:“阿璃阿璃!你怎麼了?”
衛璃心跳的飛快,她手扒着澡盆,突然間別開頭,哭了。
雲南珠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下人已經備好了水,澡盆里撒滿了花瓣,雲南珠發脾氣沖她們吼叫:“出去!全都滾出去!!”
下人退的一乾乾凈,雲南珠去把門反栓上,她咬住上嘴唇,站在梳妝枱前脫下衣衫,然後舉起銅鏡,哇地哭出來!
衛璃才十五歲,胸那麼美!那麼大!她都十九了胸還是平的像個男人!她跟個殘廢有什麼區別!
雲南珠摔了銅鏡撲到床上嘶嚎,恨的捶床!她的身材從十二歲再也沒有發育過!到現在都沒有人上門提過親!
雲南珠澡心裏絕望,澡也不洗了,穿上衣衫就去找章雲漫,出了門正好遇到沈琉在路上鬼鬼祟祟的!
雲南珠衝過去就是一腳,跟着一耳光子甩過去!沈琉鼻孔冒血,縮着頭畏畏縮縮地朝她笑!
雲南珠想到從前他還偷看她洗澡,現在連沈琉這種下流胚子都不屑偷看她了!她氣不過,又是一嘴巴子甩過去!
等她走遠了,沈琉呲了把牙,拖着熊一樣肥胖的身軀,慢騰騰地往自己的小院走,半年前雲中輕讓他搬了山莊。
雲中輕在閉關,章雲漫剛剛沐浴完,正準備上床休息,雲南珠在外面喝罵下人,哭着衝進屋裏來。
“娘!”
“怎麼了?”
章雲漫急忙扶她坐下來,雲南珠抱着她哭:“娘!我都十九了身材還沒發育,我這輩子就這樣了是嗎?怎麼會這樣?將來誰要我啊?”如果她像正常女孩一樣發育,顏笙怎麼會冷落她!
章雲漫摟着她哄勸:“葯靈谷的任生死前輩是天跟你爹通信,他人就在風靈城,我再讓他來給你看看。”
雲南珠心底升起一絲期待,她哭着點頭:“娘,多給我找幾個大夫,上次他就沒看出什麼!什麼破藥王!”
雲南珠哭了一場,回到屋裏,便開始算着日子等,等任生死上門來。
一晃四天過去,任生死終於來了,雲南珠怕傳出去丟人,她去章雲漫那裏看病,對外就稱說是章雲漫身體不舒服。
坐在堂屋,下人全都被趕了出去,任生死按着雲南珠的手腕,他闔着眼睛,表情肅穆,花白的鬍子不時抖一下。
雲南珠咬住下嘴辰,心提到嗓子眼了,強忍着脾氣沒有催促任生死。
任生死突然睜開眼睛,表情瞬間閃過一絲驚奇,跟着又平靜地轍手,他講道:“沒什麼問題。”
沒什麼問題這三個字好比穿腸的毒藥,雲南珠心如死灰癱在了椅子上,她寧願有問題,表示還有治!
雲南珠氣哭了,拍着桌子喊:“我十九歲了長成這樣怎麼會沒問題!你會不會看病啊你!庸醫!”
任生死從容地說道:“人生來有高矮黑白,這是天生的,神仙也沒辦法。”
章雲漫閉了閉眼,在心裏嘆氣,任生死號稱醫聖,他說沒治那就是沒治了。
任生死照常收了診金,向章雲漫辭行,路過西院,沈琉撅着碩大的屁股正在西樓院門外垂涎幾個師姐嬉戲。
章雲漫斥了一聲,在任生死面前備覺丟臉,沈琉垂着手縮着肩畏畏縮縮的笑。
任生死盯着他瞧,突然朝他瞪了下眼,也沒有講話,隨着章雲漫離開了
雲南珠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把自己的胭脂珠釵全扔了,把新買的肚兜也絞了,她坐在地上蹬着腿哭!
哭了一會兒,她爬起來撒腿往外跑,去找顏笙!
顏笙是男弟子,跟吳飛何揚他們住一起,五月天熱,吳飛他們剛從外面的湖裏洗澡回來,光着膀子在練功。
雲南珠直接衝進屋,吳飛嚇得跳起來,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硬是嚇得花容失色,一群男弟子一扭頭衝進了屋裏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雲南珠站在院子裏大喊:“顏笙呢!顏笙!”
吳飛從門裏伸出大腦袋,苦着臉講:“師妹,顏笙不在。”
雲南珠咬住下嘴唇,心裏燒着火,顏笙肯定是去找衛璃了!她跺了下腳,扭頭又跑了。
吳飛抹了把汗,拍拍胸脯:“可憐我的清白之軀啊,差點被看光了。”
何揚哼了一聲:“就你這虎背熊腰的有什麼可看的?師妹根本不喜歡你這掛的!”
吳飛翻白眼:“虎背熊腰怎麼了?我那兒長得可比你大多了!”
大傢伙哈哈大笑,何揚瞪眼,窘的面紅耳赤:“你滿嘴胡言!”
初雲樓。
顏笙跟衛璃坐在鞦韆上說話,衛璃手上拿了一包山楂糕,今天顏笙下山採買,特意給她帶的。
“嗯……酸——”衛璃捂着嘴講。
“你不是不想吃飯,吃點這個就會想吃了。”顏笙笑着講。
衛璃捏了一顆塞到他嘴裏,顏笙啊!了一聲,急忙吐出來,他牙都要酸掉了,一張俊美的臉擰的變了形。
衛璃捂着嘴撲哧笑,惡作劇得逞了,她有點小得意。
顏笙從腰間取出一個精緻的藍色小盒子給她,衛璃接過,她聞到了香氣,她笑一下問:“好香啊,什麼東西?”
衛璃打開盒子,輕輕咬住下唇,紅着臉問他:“是胭脂吧?”
她沒有用過,她在章雲漫的房間裏見到過。
顏笙點點頭,衛璃聞了聞,真的好香,她蓋上盒蓋握在手上,歪着頭講:“我不用,我收着吧。”
她要是用了,出門難免惹人非議,不定要怎麼傳她。
顏笙握住她的手,心裏也不好受,他們寄人籬下,終究活的不能自由自在。
雲南珠從院外翻牆過來,她瞧見顏笙跟衛璃手握着手卿卿我我,眼眶瞬間酸疼,她喊:“顏笙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講!”
顏笙皺了下眉毛,他用力握一下衛璃的手,隨雲南珠往外走,免得她在這找阿璃的麻煩。
門關上了,衛璃握住鞦韆繩,輕輕地一盪,鞦韆揚起,她的心裏卻沉重萬分,她一天一天的長大了……
雲南珠拉着顏笙,她施展輕功出了山莊,直奔後山,五月天,山色蒼翠,她站在樹下猛地回過頭。
顏笙身形飄逸,落在她面前。
雲南珠痴痴地望着他,他真好看,試劍大會上他奪了第一,多少女孩對他一見傾心,怕不久就有人來給他說親了吧!
雲南珠心提了起來!
“我大哥喜歡衛璃你知道嗎?”她問。
顏笙低下頭不講話,雲南珠哼了一聲,咬牙罵:“我爹好心把你收到門下,你欠着我們雲家的恩!現在跟我大哥搶女人,你要恩將仇報?”
顏笙皺了下眉頭,抬頭說道:“雲師兄已經有英師姐了,師娘說了,下個月她們就要議婚了。”
雲南珠呵地冷笑:“我哥根本不會答應,我就問你跟不跟衛璃分開!”
顏笙退開一步,輕輕地搖頭。
雲南珠咬住下嘴唇,她突然拽爛了顏笙的袖子,這衣服是雲織紡的,面料柔軟輕薄,飄逸若仙,她沉着臉罵:“你憑什麼跟我哥爭?你有什麼?你不過就是一個孤兒!你沒房沒地,你連家都沒有!你為什麼能穿這麼好的衣服?是因為我喜歡你我讓人給你做的!我施捨給你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爹娘施捨給你的!你拿什麼娶衛璃?師兄們他們都是有家有地的富貴人家的弟子,你有什麼?”
顏笙被她的話刺痛到,一張俊美的臉脹的通紅!
雲南珠突然間挺直了腰背,她找到了底氣,顏笙出色又怎麼樣?她身材畸形又怎麼樣?她是藏劍山莊的二小姐!他再好也就是個寄人籬下的弟子,她喜歡他,是給他臉!
雲南珠心情突然輕鬆了,她勾了下頭髮,笑着說:“顏笙,別怪我話說的難聽,我哥的性子倔強,他不會娶英師姐的,他一定會娶衛璃!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雲南珠說完,甩了下長袖,飛身走了。
顏笙退後一步靠在樹上,他別開頭,眼圈通紅一片。
他突然很想念青河宮,那個他自小呆膩了的地方,那是他跟衛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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