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

祈福

翌日顧啟便進宮了,殿試事關重大一點馬虎不得,在這六天期間,皇宮不允許無關人員進出。

沈清如趁着這段時間將新買的小院清理了一遍,季昭也來幫他松過後院的土,不過富家小少爺受不得苦,幹了一天後就不願意再幹了。

過了兩天,算算日子第二天就是正式殿試,沈清如決定要去雲鶴山為顧啟祈福。季昭聽說后也鬧着要一起去,他又拉上了張知衡,而李文蔚聽說張知衡要去便也跟了上來,最後沈清如準備的一人行臨時成了四人行。

雲鶴山在京城東邊,山霧濃郁,時常都是迷霧繚繞的仙境之景,日出時更是難得的絕美。而流雲寺就在山頂,自古以來香火不斷,無論是京內京外的人都紛紛前來燒香拜佛,祈求福祉。之前季昭的奶奶也是來流雲寺還願才沒能及時在季父棍棒之下庇護她的愛孫。

雲鶴山山路陡峻,並不好走,季老太太能讓僕從用轎子抬上去。沈清如四人都是年輕人,沒誰願意丟面子說自己走不上去。

沈清如倒是還好,他自幼鄉野長大,山路他都走慣了。雖說之前他是因為小時候的營養不良和冬天受凍而身體不好,但是體力還是有的。他一路上走得面不改色,連李文蔚都有些驚訝。

李文蔚稍稍落後於沈清如,但是她從小喜歡舞刀弄槍,平日裏竟是比有些公子哥兒還更有力氣。張知衡和季昭就有些體力不足了,季昭更是如此,他尋常到處惹事生非都不累,這爬山卻是累的氣喘吁吁。

沈清如見後面兩人落得有些遠了,便招呼着在路邊停一下。

季昭一屁股坐了下來,擦着額頭的汗。

一塊手帕遞了過來。

季昭:“謝謝啊——”

他伸出手,卻發現對方的手穿過他面前,將手帕遞給了張知衡。

季昭:“……”

張知衡驚訝地看了李文蔚一眼,接過了手帕,“多謝李小姐。”

李文蔚淡淡地點了點頭。

其實她並非想要表現地如此冷淡,今日是她難得與張知衡相處的日子,可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默默地盯着張知衡擦汗。

季昭獨自生着悶氣,他轉過頭去瞧沈清如,卻見對方在樹林裏四處查看,便跑了過去。

他好奇地跟在沈清如身後,“你在幹嘛呢?”

“摘野果,你們都沒帶乾糧吧。”

沈清如自己是帶了乾糧的,他知道上山要一天,午飯怕是要自己解決。不過臨時搭成的四人伙,這些少爺小姐怕是都沒有經驗,偏偏他們又都沒帶侍從,肯定沒人想到要帶乾糧。

果然,季昭尷尬地笑了笑,“沒有……”

他見沈清如手腳靈活地摘野果,便自告奮勇地去幫他。

幸好這片林子裏野果還不少,兩人捧了一堆回來,季昭的笑容都沒停過,他眼睛亮亮地盯着沈清如,幾乎要蹦出星星來。

沈清如怎麼什麼都會呀,好多新奇的玩意兒他都沒見過,在後面的路上季昭幾乎成了跟屁蟲,連疲累都忘記了,跟在沈清如後面興奮地問東問西。他發現沈清如對山野中的各種植物都了如指掌,他還看見有隻松鼠在沈清如招手后往他們這邊靠近了一點,不過之後還是被其他人的腳步聲給嚇跑了。

沈清如見他那傻樣,心底都發樂。

他摘了些花草,編了個花環,唰得蓋在季昭的頭上。季昭啊啊啊地叫着,要把花環拿下來,沈清如嚇他,“上面有蟲子!你別動!會咬你的。”

季昭頓時不敢動彈,目光求助式地投向沈清如。

沈清如:“它太大了,我不敢碰。”

季昭:“很、很大嗎?有、有多大啊,我還不能動嗎,它會不會咬我啊……”

沈清如嚴肅地盯着花環,“有你的拇指那麼大,讓我看看能不能把它嚇走。”

季昭連忙點頭。

沈清如心裏幾乎要笑死了,沒想到季昭這樣一個混世魔王竟然會怕小蟲子。

就連一旁看了整場戲的張知衡和李文蔚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季昭的模樣太可憐,李文蔚走過來一把摘下了花環,她顛了顛花環,沈清如看出她眼裏的喜愛,畢竟是女兒家,對漂亮的東西都很喜歡。

他拿過花環,輕聲道,“我給你戴上?”

李文蔚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沈清如幫她戴上,笑眯眯地看了一會兒,“真漂亮。”

李文蔚一愣,她還沒被男子這麼直白地誇獎過,不禁微微紅了臉頰,她又偷偷去看張知衡,卻發現張知衡在安慰剛剛心靈受傷的季昭,根本沒有關心到她。

李文蔚失望地低下了頭。

沈清如看她精神不太好,便道,“我剛剛撿到一塊品質不錯的良木,待會兒給你雕個東西,你想要什麼樣兒的?”

李文蔚抬起頭,有些好奇,“雕木頭?什麼都能雕嗎?”

“可以。”

“那能雕一隻燕子嗎?”李文蔚說完,又改口道,“雕兩隻可以嗎?”

沈清如答應了。他們又走了一會兒,終於到了流雲寺,有小僧童過來招待他們,將他們引入客房休息。

經過一天的上山之旅,四人都頗為疲憊,用完晚膳后就紛紛互相告別回了各自的房間。

沈清如漫不經心地雕着木頭,心裏想着顧啟的事情。

張太傅很信任顧啟的能力,他說顧啟殿試定能取得好成績,即使不是魁首也是前三。顧啟不曾與沈清如談過這些,但是沈清如知道,顧啟很看重這次的結果。他努力了這麼多年,就為了靠這次功成名就,這是一個寒門學子的尊嚴。

張太傅是愛才的,張家人丁稀薄,他不免有幾分讓顧啟為他所用的心思,只是當沈清如在張府時,他不好表現出來,實際上他挺希望顧啟能成為張家的人。

他們都以為沈清如單純,看不出來,其實他早就發現了。

顧啟疼他,一邊責備沈清如心善不知權力相爭的醜惡,一邊也不願他過早接觸。

可沈清如不是不懂。

所以他才開始對以後感到猶豫——他真的要參加鄉試,然後過上和顧啟一樣的日子嗎?這是他想要的嗎?

他買了院子,以後顧啟就可以搬出來,他們可以兩個人住在一起。顧啟還會跟着他回青鳥鎮看小熙,既然顧啟未來的路已經定好了,那……他自己是不是可以任性一點?

沈清如有些發怔,如果他不參加鄉試,而是去做別的生計,顧啟會生氣嗎?

指間突然一疼,沈清如回過神來,就見一滴血落在了即將雕好的燕子上,木頭微微泛青,青燕栩栩如生,燕尾的血跡十分鮮明。

沈清如含住受傷的指頭,頭疼地盯着青燕。

算了,還好木頭夠用,再雕兩隻吧。

他不捨得丟棄這隻辛苦雕好的青燕,便收進了自己的包裹里。

明日就是顧啟殿試的日子,沈清如要早早起來祈福,便也很早就睡了。翌日,其餘三人都還沒醒,沈清如獨自去佛堂祈福,有僧人對他雙手合十作禮,沈清如也彎腰回禮。

沈清如跪坐在佛堂,閉着眼祈福,日出后季昭他們也過來了,看見沈清如在祈福,也紛紛跪坐下來。

沈清如沉下心,一直呆到了晌午。當他睜開眼睛時,季昭他們已經不在了,小僧侶讓他去用膳,沈清如拒絕了,他不願意起身。

殿試要一整天,沈清如希望能陪完全程。

小僧侶阿彌陀佛一聲,隨後送來了午膳。

沈清如道了謝。

之後,他一直跪坐到太陽落山,才睜開眼睛望着一臉悲憫的佛像,在心裏默念——不求過多,只求顧啟得償所願,只求他們二人可以苦盡甘來。

他們在寺內又住了一夜,第二日才下山,李文蔚對沈清如雕的青燕愛不釋手,季昭甚至有些吃味,一個勁兒要沈清如下次也雕一個給他。

“我才不要小燕子,我要雄鷹!給我雕個雄鷹!”季昭氣勢十足,“我還要用玉雕!等我回去就把上好的玉石給你送過去!”

沈清如笑笑,“我不會雕玉的,雕木頭倒是還行。”

玉石這種昂貴的物事,他見都沒見過,又怎麼會雕?

季昭有些失望,撇了撇嘴,又突然想起什麼,忙去看沈清如的臉色,彆扭着道,“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喜歡你雕的木頭!我、我就要你雕木頭的雄鷹給我。”

他小心翼翼地看沈清如,扯了扯沈清如的袖子,“好不好?”

沈清如本來就沒生氣,他捏了下季昭白皙的臉,笑眯眯道,“好啊,叫聲沈哥哥來聽聽。”

季昭漲紅了臉,氣得推了沈清如一把。

沈清如大笑。

張知衡聽着他倆的對話,也不禁翹起唇角。李文蔚把玩着小燕子,心裏想着,要怎麼把另一隻燕子送人呢?她瞅了張知衡一眼,唇邊含笑的俊美少年讓她心底漏了一拍,她低下頭,耳根慢慢紅了。

一行人說著笑着,下山的途中都沒感覺到疲憊,終於在天黑趕回了京城。

與季昭二人揮別後,沈清如和張知衡回了張府,他們的好心情卻在入府的一瞬間感到了變化,一種極其壓抑的氛圍讓沈清如心底一沉。

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他剋制着內心的不安,直到得知消息的一刻,沈清如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切都變得不真實了起來。

——顧啟殿試作弊,今上大怒,將其打入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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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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