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不安

漆黑寒冷的冬夜,屋外風聲嚯嚯,破爛的廟門早就受不住狂風的吹打裂成了兩半。

不知道從哪來的木板直接封住了門口,屋內中央空地兒上燃着一堆火,將裏面映得亮堂堂的。

身形瘦弱的青年,實際上看上去也不過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眉眼稍顯稚嫩。他縮在火堆旁,伸着手烤火取暖。青年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霧氣,有些無神。

哧啦一聲,粗糙的薄毯被撕成了兩半,蓋到青年的頭上。

青年扯了下來,往身上裹了裹,因為被火烤過,薄毯暖呼呼的,讓他之前被冷水凍着的身軀也暖和起來。

“給你。”低沉的聲音沒什麼情緒。

只見青年對面原來還有一個男人,他已經脫了兜帽,顯露出來的容貌格外冷俊,鋒利的眉眼帶着幾分滄桑,一雙眼眸深沉如墨。

他正將剛剛烤好的肉遞給青年。

這正是沈清如和那個不知是誰的黑衣人。之前那兩人剛開始並不配合男人的詢問,在後面被收拾了一頓后才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匕首的來源。後來發生了什麼,沈清如也並不知道,他被男人救了下來,但是匕首並沒有還給他。反正那兩個人是不見了,現在似乎只能跟着這個人了。

只希望對方不要嫌棄他現在目不視物是個拖累。

沈清如朝着聲音的方向伸出手,試探着左右摸索,卻始終沒摸到。他有幾分尷尬,直到對方似乎失去了耐性,一把抓住他的手,將滾燙的竹籤塞到他手裏。

沈清如燙得一抖,又怕食物掉了,只好皺着眉頭忍耐。

男人卻似乎根本不在意這點溫度,直接拿着開吃了。

吃完后,沈清如清了清嗓子,“多謝閣下出手相救,在下沈清如,不知閣下——”

“一水。”

“什麼?”

男人漫不經心地撥弄着火堆,“喚我一水便可。”

沈清如應了一聲,只覺得這名字好生奇怪。

沈清如很快發現這人實在是太過寡言少語,可是他現在突然失去了視覺,一旦外部安靜下來,他就感到心慌。

他只好挑起話題。

“閣下可是認得燕西?”

“嗯。”

“那……閣下也是在戚將軍身邊做事嗎?”

“嗯。”

“閣下接下來是要去哪裏?”

“就在這兒。”

“不離開嗎?”沈清如聞言,小心翼翼道,“那閣下可介意多一個人一起?”

男人擰了眉,“誰?”

難不成這個病秧子還有同伴?

沈清如赧然一笑,“我。”

“……”

突然的沉默讓沈清如更加不安了,他動了動身子,差點踢到火堆,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沉默半晌,道,“別動。”

“閣下?”

“我本就要帶你一起。”

沈清如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人應該是和燕西關係匪淺。

精神放鬆下來,長久緊繃著的疲累頓時來勢洶洶,沈清如很快就陷入了熟睡。

男人注視着他在火光下安靜的半邊側臉,眼裏掠過絲煩躁。

本指望着燕西去傳消息,結果卻忘了這傢伙大字不識幾個,這下牽扯進來個無辜的平民。若是燕西在這裏,他定要好好問問他,就這麼解決問題的?竟將這人單獨留在樅陽。

半晌,他也靠着牆邊,閉上了眼睛。

沈清如醒來的時候,天也亮了,他能稍稍看見些模糊的白影,但依舊不清晰。不過這點好轉至少讓他放下心,證明這只是暫時的失明。

“閣下?”

他的聲音因為缺水有些沙啞,回蕩在房間裏,沒有應答。

“宜……宜水?”

安靜的氣氛讓沈清如心慌起來,他扶着牆壁慢慢站起身來,摸索着往牆邊走,繞了一圈才摸到門口。

就在他摸上木板的同時,“門”開了,沈清如搖晃了下身子,急急拽住了一截衣袖。

那不是他的衣服。

一雙手臂扶住了他的腰,沈清如聽見熟悉的聲音,“你在幹什麼?”

他頓時放下心來,“我以為你走了。”

沈清如陷在驚慌中察覺不到自己的情況,男子卻有些不大自在。他低低的聲音里還帶着鼻音,像是軍營裏面有時候會馴養的那些小動物撒嬌的模樣。

瞥了眼那隻依舊死死抓着他衣袖不放的手,男子微微皺了眉,審視地看了一眼沈清如。

看多了那群讀書人一本正經的迂腐頑固的樣子,原來還有這種的?看着倒是有點……他絞盡腦汁想了會兒也沒想出一個適合的形容詞,索性放棄了。

他慢慢挪動步子,沈清如也跟着他坐到草垛上,很快手裏就被塞了塊溫熱的東西。

“快吃。”

原來他是去買食物了。

因為沈清如現在的情況,男子給他尋了個大夫,診治是當時的藥粉進入了眼睛,或許是體質的原因,才延長了葯期,只要後面多用藥材敷眼幾回便可痊癒。

走出醫館,沈清如側頭輕聲道,“謝謝你。”

“沒事。”

沈清如感覺到對方握着他的手臂,帶着他前進,有阻礙時會提醒他。可能是因為剛開始他的慌張,現在對方倒是格外照顧他。

雖然不大說話,但是這人好像也是個很溫柔的人呢。沈清如不禁低頭笑了一聲。

“笑什麼?”

“沒什麼,”沈清如抬起頭,抿唇,卻是舒展了眉眼。

他努力睜大眼睛,對着那團模糊的黑影道,“謝謝你,宜水,真的。”

男子頓了頓,嗯了一聲。

半晌,他望着面對石柱一臉真誠的沈清如,終於忍不住撇開了眼,唇角卻掀起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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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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