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苗雲英自然是看在眼中,就跟陳根生道:“當初,咱就不該心軟,不該讓老二家的進門,看看她如今越來越不像話,到現在都沒去看過安寶一眼,安寶多可愛的孩子,她就是個沒長眼的。”
陳根生也嘆口氣,當初這二兒媳婦是落了河被老二救了,就死活非要嫁進來,他們雖然看不上她那娘家,可到底大閨女跟兒子都摟抱過了,只能認了這門親事,可誰知道這老二媳婦越過越不像話了。
“往後多看着,提點着點吧,不然怎麼弄,孫子孫女都給生了三個了。”
“那就是個榆木疙瘩,只算計些有的沒的,”苗雲英是真看不上這個兒媳婦,“老二媳婦不是看不上安寶么,我就偏叫她看看,過幾天安寶過滿月,咱好好操辦一回。”
陳根生就只見了安寶幾次,到底是沒出月的孩子不好往外抱,他一個公公也不好往兒媳婦屋子裏去,就只在三房外間裏見了孩子幾回,每次見着安寶,陳根生就覺得這日頭都亮堂幾分,那孩子是真讓他喜歡。
“辦吧,”陳根生不抽煙,平常沒事就編些筐子籃子做家用,抽了根篾條,他道,“就算沒啥好吃的,但該做的也得給孩子做足了。”
“不知道安寶的名字寧老給取好了沒有,”苗雲英可惦記着小孫女的大名,“你說滿月酒是不是單獨給寧老備出來一桌?”
“也行,”陳根生點頭,“就弄些好消化,適合孩子吃的最好。”
他這老團長也是不幸,家中出了白眼狼,害的一家子受牽連,還好老團長反應及時主動隱退,如今雖然隱居在鄉下,帶着小孫子也算是過的安穩。
老兩口說完這話沒過幾天,陳根生就帶回來一張字條,交給苗雲英,“這是寧老給安寶取的大名,叫陳桉桉。你不是說希望孩子叫安么,寧老說桉桉與安寶同音,正好安寶是秋日所生,取加木的桉字,而且,桉為玉樹黃金樹,有財運、平安,健康的意義,。”
陳根生抗戰那幾年跟着部隊學習認字,後來也自學讀了書,也算是個有些文化,但苗雲英就不行了,聽的雲裏霧裏,“就是說這名好唄,那就叫陳桉桉,明天就讓老三拿着這字條給安寶上上戶口去,這字條得放好了,千萬別把安寶的名給弄錯了。”
苗雲英寶貝地將字條折好了,就去了三房屋裏。
安寶此時正醒着努力看趴在她跟前的三個小哥哥,這是她大伯娘家的三個堂哥,最大的陳文國,今年十歲,老二陳文家八歲,最小的陳文民四歲,都瘦條條的不怎麼白凈,不過模樣倒是都很周正,陳文國眉眼還有些英俊。
安寶已經二十天了,已經能看清近距離的東西,她也終於知道了,自己居然生在了七零年代,還是71年秋天出生,這正是動亂十年未平的時候,這種缺吃缺喝還各種不平等的年代,讓她一度很是恐慌。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也很快調整好心態,並細細觀察起身處的環境。
老陳家真的挺窮,屋子還是泥土屋,牆上糊着舊報紙,但卻被收拾的很乾凈整齊。但父母長輩也很疼她,尤其是她奶奶,不僅不是重男輕女的老太太,反而很疼愛她這個小孫女,每次來都抱着她親個沒夠,比她爹娘還親的那種。而且老太太還是大家長,這讓她有種抱住了大腿的感覺。
陳家二房大丫,二丫:……確定咱是一個奶奶不?
她也斷斷續續了解到陳家的大概人口。
爺爺和奶奶育有三子兩女,都已結婚生子,除了嫁出去的兩個閨女,陳家並不分家,而是一個大家庭居住在一起生活。
老大陳友力和媳婦姚翠芬養了三個兒子,就是文國、家、民,二房陳友娘和王小草育有兩女一子,陳大丫、二丫和陳文富,三房就她一個小奶娃子,小名取了安寶,大名應該是還沒取。
不過,聽聽堂哥堂姐們這一聽就很有時代特色的名字,她就很緊張自己的大名,尤其千萬不要跟着堂姐們往下排行,弄個三丫啥的出來,那就太不美妙了。
不過,她還是更看重家中親人們相處,眼看着幾個小堂哥也都是很有哥哥的樣子,很喜歡自己,她就很開心,尤其是陳文民還奶聲奶氣地誇讚她“小妹妹真好看,”她就露出了個無齒笑容送給人家。
讓三個小堂哥更高興了,陳文家都想把她從炕上給抱起來,被一直盯着三個小子的姚翠芬給制止了,“安寶太小了,身子很軟,文家可不敢抱妹妹,等安寶再長大些,你再抱她。而且,抱妹妹的時候,身上也得洗刷乾淨了,不然就把妹妹給弄髒了。”
“妹妹香,”陳文民頓時就奶聲奶氣地說,一雙大眼睛黑黢黢,看着很機靈。
“安寶快些長大,到時候哥哥帶你出去玩,”陳文家性格穩重,才十歲就很有當大哥的樣子。
陳文家就反駁:“安寶等着長大了跟二哥玩,咱村裡小孩都跟我玩的好。”
姚翠芬和苗春花就笑着看他們,這話安寶哪裏聽得懂,可苗春花卻覺得侄子們這是喜歡自家閨女,她高興。
安寶也喜歡大伯家的三個小哥哥,知道他們跟着大伯娘來看過自己幾次了,只是隨着看的越來越清晰,她也越發清晰地感受到這個時代和這個家的貧窮,看着很明顯營養不良的堂哥們,很心疼。
“揮舞了下小胳膊,安寶發出聲音:”咿呀呀。”
“妹妹在跟我說話,”陳文民高興地拍手,雖然妹妹還很小,可是他很喜歡這個長得白白的妹妹,“妹妹說她喜歡我!”
安寶覺得自己都聽不懂這嬰語,三堂哥牛牪犇!
苗雲英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三個孫子圍着安寶,頓時就不樂意了,“你們仨,圍着安寶都不透氣了,離遠着些。還有,安寶小,你們跟安寶說話什麼的都注意些,千萬別嚇着她,不然叫你們好看。”
陳文家道:“奶,你如今有了安寶,就不疼孫子啦?”
他並不是嫉妒或者挑撥,就是單純的說說,“雖然安寶很可愛,我們也很喜歡。”
苗雲英可是很清楚幾個孫子的性格,就這個老二最滑頭,整天上牆爬屋沒個老實氣,就伸手將他扯了一邊去,“就你話多。”
知道奶奶來了,安寶就伸出小胳膊求抱抱,小嘴還發著咿呀的聲音,把苗雲英給稀罕的心肝寶貝地叫了一通,才對苗春花道:“我找寧老爺子給咱安寶起了個大名,叫陳桉桉,就這字條上的,等着老三回來,讓他拿着去給安寶上戶口去。”
安寶一聽自己這是有大名了,頓時就更精神了,側着身子往苗春花那邊扭,想看看上面是哪幾個字,只可惜她太高估了自己的視力。
什麼也看不見。
苗春花上過小學,雖然識字,但這個桉字還真的不認識,“平安的安加個木,娘,這字念an嗎?”
“嗯,”苗雲英將陳根生給她解釋的話說了說,“這字意義還挺好,跟咱安寶也配,就叫這個名了。”
苗春花不是事多的人,而且已經知道婆婆疼安寶,自然什麼都是為了她好,就點頭,“聽娘的。”
安寶默默地看了看有些模糊的遠處,上輩子她叫阿安,上學時的姓氏都是跟着院長姓,阿安阿安的叫了快二十年,她挺喜歡也習慣了安這個名,如今雖然寫法不同,可卻讓她覺得陳桉桉這三個字真的很好聽。
或許,更多的是有了家的歸屬感。
安寶覺得自己日後若是見了奶奶口中的那位寧老爺子,一定好好感謝她,為自己取了這樣好聽的名字。
苗雲英看了三個孫子一眼,“其實,要不是陳文桉聽起來像男娃名,我是想把安寶按着輩分給取的。”
苗春花一驚,看向自家婆婆,她婆婆是真的很喜歡看重自家閨女呀。
安寶也沒想到她奶奶還有這種想法,要知道這年代重男輕女風氣極重,那讓個女孩跟男孩似的按輩分取名字,可是相當看重了,不過她奶說得對,陳文桉就是有些偏男孩子,還是陳桉桉好聽,也順口不是。
“安寶,桉桉,叫着真挺順口的,”姚翠芬在一旁笑着說道,她看着小侄女白生生的小臉蛋,忍不住輕輕摸了下,“安寶的皮子可真好,比剛下生的時候更細嫩了。我記着文國幾個小的時候都滿月了,還發紅髮黃。”
其實,發黃多是黃疸,小孩子從胎裏帶的胎毒,安寶當然不懂這個,姚翠芬她們更不懂了,只覺得安寶的皮膚白白的好看。
“等到滿月的時候抱出去,村裡人一定可稀罕了,”姚翠芬越看安寶就越覺得眼饞,她都想再要個小閨女了,可惜生完老三文民后肚子就沒動靜了。
安寶覺得自己出生后,每天都沐浴在各種誇讚中,雖然不是花式誇讚,可也叫人很不好意思。
取了大名上完戶口沒幾天,安寶就滿月了,也到了第一次正式外出見人的時候。
滿月酒這天一大早,安寶就聽到了院子裏熱鬧的聲音,等到吃完早上飯沒多久,家裏就陸陸續續來人了,她也第一次見到了她娘娘家的親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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