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禮物

顏色從房裏出來,懷裏抱一堆臟衣服。

路過客廳的時候,室友林琳靠在廚房的枱面上,支着腦袋思考人生。

“你這是怎麼了,剛不說榨果汁嗎?”顏色拐進洗衣房,拿腳踢開門。

“色/色,我戀愛了。”

顏色把衣服扔洗衣機里:“你一天戀愛八回,電視裏見着個帥的就愛,正常正常。”

“這回不一樣,他就在我身邊,看得見摸得着,真實得不得了。”

悉尼一月是一年裏最熱的時節,顏色卻沒來由感到身上一冷。

她出去摸林琳的額頭:“發燒了吧?”

“沒有。”

“有什麼髒東西纏着你嗎?”

這地方也不知道有沒有寺廟什麼的,去教堂能驅鬼嗎?搞不好還是個洋鬼。

林琳拿掉她的手,卻不放開,擱胸口讓她摸:“你摸摸,我這心跳多快。”

“多噁心,你沒穿bra。”顏色嫌棄地把手抽回來,“到底怎麼了?”

“剛有個帥哥來敲門,跟我說了一堆話。”

顏色那會兒在房裏,隱約是聽到外頭有動靜。

“哪來的,推銷的?不會啊,樓下大門得有鑰匙。”

林琳一臉花痴樣,顯然還沒從夢境裏回過神來。

“他說他就住我們隔壁。”

“搬新家請我們吃東西?”

“不是,他讓我們以後小聲一點。”

顏色不解:“我們有很吵嗎?”

這屋子就住她們兩個女生,平日裏不吵不鬧,一到晚上就盡量不發出大的動靜。顏色愛聽歌,從來不外放,總是戴耳機。

“大概是我剛才榨果汁,吵着他了。”

顏色看了眼枱面上的果汁機:“你榨了多少?”

“就一杯。”

“這麼小功率,就一杯,早上九點他嫌吵,哪國來的公子哥啊。他沒說他是哪個王室成員?”

林琳沒聽出顏色話里諷刺的意味:“亞洲人,好像有點像混血,也可能是第二代,反正英文說得特別好聽。”

“聽懂了嗎?”

“沒有。”

顏色扯扯嘴角。林琳剛來沒多久,聽不懂正常。就她來了一年多了,別人講話一快也是雲裏霧裏。

“那你怎麼知道是果汁機?”

“大概就那意思吧,大致都懂,他說得不快。”

不止不快,還抑揚頓挫,好聽死了。

“聲音讓人想懷孕。”

“再這麼下去,你該給人生猴子了。”

“我倒是想呢。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好像剛洗完澡。個子好高,我才到他胸口……”

顏色覺得這回是真瘋了,懶得理她轉身回屋。

沒有空調的夏天,讓人好燥熱。

霍正希出門的時候,他的兩個室友也很燥熱,尤其是華三多。

他望着他的背影,問沈繼:“他說什麼,他要去找我女神?”

“是。”

“他那是找人商量嗎?明明是去勾引人吧。穿成那樣!”

霍正希剛洗完澡,下身一條寬鬆長褲,上身是長款的深色襯衫,腰間做了褶皺,配寬大的領口,乍一看像套了件輕薄的睡衣。

太他媽撩人了。

頭髮只吹了半干,劉海微遮眉眼,典型東方帥哥的模樣。

華三多恨不得衝出去把他拉回來:“我女神要被他勾走了。”

沈繼勸他:“不會,讓他去,得罪了那姑娘,你不就有機會了。”

華三多想想有道理,趴着門在那裏做思想鬥爭。

片刻后霍正希開門進來。

華三多拉着他不放:“怎麼樣希希,見到人了嗎?”

霍正希看他一眼,他皺眉的樣子特別嚴肅。

“不不,霍,長得漂亮嗎?”

“還……行吧。”

這話說得挺違心。平心而論,那姑娘真不算好看,眉眼很普通,搭配一張一團和氣的臉,談不上很驚艷。

華三多的審美真的有問題。

但他向來不背後議論人,尤其對女人,所以給了個模糊答案。

沈繼也好奇:“知道哪國人嗎?”

“不知道,看着是亞裔,英語不好,應該是留學生。”

那姑娘的英語叫人頭疼,他盡量放慢語速,也看得出她不過聽了一知半解。但大概意思她應該明白,這就夠了。

另外兩人還想再問什麼,霍正希沒再理,揉了揉眉心回房去了。

隔壁總算安靜下來,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歌聲不斷,節奏比剛才快了很多,配上激烈的鼓點,有那麼點燃的感覺。

霍正希睜開眼,看到顏色在舞台上玩話筒架,有點帥氣。

一氣呵成,跟樂隊配合得天衣無縫。

爛大街的歌被她唱出了自己的味道,霍正希微微點頭,突然起身走人。

小馬追在後頭:“還有大半個小時,霍導你不聽了嗎?”

“一會兒再來。”

走出演播廳,外頭燈光有點亮,他眨了兩下眼。突然站定轉身問小馬:“你懂卸妝油嗎?”

“啊?略知一二。”

“替我買一瓶,效果越強越好。”

小馬摸不着頭腦,只能乖乖聽話。

顏色眼看着霍正希離開,整個人立馬放鬆。頭一回唱歌這麼緊張,明明台下沒幾個觀眾,卻比坐滿了人還讓人不安。

霍正希走後她狀態愈加輕鬆,索性在舞台上玩了起來,嘗試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杜盛光給了她不少建議,兩人又把編曲重新完善了一遍。

一個小時轉眼過去,下台的時候沈婷迎上來,表情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霍導坐那裏看我真有點緊張,就怕你出錯。”

顏色喝了口水:“怕什麼,他又不是評審。”

“你以為總導演是擺設嗎?這裏面門道多着呢。”

“怎麼說?”

“以後慢慢的你就都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顏色收到了一份禮物。

東西寄到了工作室,白霜給收的。寄件人那裏是空白。

她拿給顏色:“這麼小一盒,不知道裏面是什麼。”

顏色打開一看,發現是《Vocal》節目組寄來的,裏面有張印了節目名字的卡片,除此之外還印了“加油”二字。

一看就是批量生產的東西。

除了卡片,裏面就一樣東西,一支卸妝膏。

白霜拿起來看看:“什麼意思,這誰寄來的?”

還能有誰,肯定是霍正希。

當著白霜的面,顏色沒好意思翻白眼。這個直男癌,女人化妝怎麼了,關他什麼事兒,居然敢叫她卸妝。

她承認綵排那天她的妝是濃了一點,那是因為她之前參加某彩妝的活動,為了配合主辦方特意化的。

不代表她比賽那天也會化成那樣好嗎。

再說了,頭一場比賽蒙面,化成什麼樣又有什麼關係。

顏色拿着那支卸妝膏,轉身進了洗手間,想找個垃圾桶扔掉。結果站在桶前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重新收進包里。

算了,好歹是他送的,就留着吧。

比賽那天下午,顏色按節目組的要求,提前去現場抽籤。

抽籤環節是錄播,擱正式比賽開始前播。因為要上電視,顏色帶了妝發過去。

參賽選手對外保密,但他們綵排當天多少打過照面,認識得也七七八八。顏色在這一圈人里年紀最小,平日也不愛出風頭,就穿了身衛衣牛仔褲,頭髮燙了微卷,看起來很乖的樣子。

妝只上了底妝。

因為頭一場要蒙面,所以第一輪抽籤每個人都帶面具上場。面具由主辦方準備,顏色拿到的那個中規中矩,一隻蝴蝶的模樣。

這玩意兒罩住她大半張臉,只留鼻孔和嘴巴呼吸說話,顏色有點不習慣。

她這人一不舒坦就不太愛說話,錄影的時候一直縮在背後當佈景板。

抽籤規則很簡單,面前檯子上擺了一溜兒的盆栽酸奶,每人拿一杯,吃完酸奶底下有個小球,上面印了數字,拿到幾號就是今晚的上場順序。

白霜躲鏡頭後頭提醒她:“一會兒你拿左邊數過去第二杯。”

顏色疑惑地看她,白霜沖她搖搖頭,示意她往鏡頭裏走。

後台主持在講串場詞,逗得大伙兒都樂了。講完后前輩們又聊了幾句,然後各自去拿酸奶。

顏色資歷淺,就等他們都拿完了才過去,發現居然就剩了白霜要她拿的那一杯。

什麼意思,拿哪杯是定好的嗎?

她腦子裏浮現出沈婷說過的那句話:“這裏面門道多着呢。”

一小杯酸奶很快吃完,顏色拿出小球一看,明晃晃的“1”閃瞎人的眼。

她扭頭看鏡頭外的白霜,對方沖她無奈笑。

抽籤什麼的,不過是演給觀眾看的。事實上導演拿到歌單後會決定出場順序。誰先唱誰后唱,這裏面都有講究。

所以說,總導演真的不止是個擺設。

顏色拿着那個球笑了,這個霍正希,故意的吧。

晚上八點半,節目準時開播。第一場請的是上一季的總冠軍來做主持。

顏色在後台有點緊張,結果身邊的人比她還緊張。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場決定命運的比賽。

一鳴驚人還是悄無聲息,全憑開口的一瞬間。

主持人介紹完后,她踩着高跟鞋出去,走過長長的過道,燈光如金水般鋪灑開來,將她整個人團團裹住。

她慢慢從後面走到台前,站到了舞台中央。

有光打在她身上,不甚明亮。

台下一片黑暗,顏色想找霍正希,沒找到。

樂隊伴奏響起,顏色不由一怔。

她的耳返里沒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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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深處有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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