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建文元年(1399年)五月,燕王府三兄弟抵京,因為削藩的原因,京城裏的人都對燕王府眾人避之唯恐不及,徐增壽卻反其道而行,以與三個外甥培養感情為借口,住進了燕王府。
徐增壽昨日打麻將沒過癮,手癢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所有人都完成了任務,結果被徐夫人連拖帶拽的請了回去。
崔淼看着徐增壽略顯狼狽的背影,輕聲在沈清耳邊說道:“侯爺,徐都督此番模樣,可與你有關?”
沈清挑了挑眉,無辜的說道:“徐都督確是合歡閣的常客。”
想想徐增壽的下場,崔淼不禁為他捏了把汗,無奈的說道:“阿清,你明知道以我們現在的處境,那種事不可能發生。”
沈清略帶委屈的看向崔淼,說道:“大郎可是厭煩我了?”
崔淼見狀頓時心軟了,苦笑着說道:“侯爺是把我吃死了。”
三兄弟相互對望,心中更加堅定,日後絕對不能得罪崔淼,如若不然他們這個皇叔指不定怎麼收拾他們呢。
建文元年五月初十,這天是朱元璋駕崩周年忌日,天還未亮,眾人便起了身,換好朝服徑直向皇宮行去。臨走之前眾人都墊了墊肚子,皇家祭奠不同於普通人家,各種繁文縟節多不勝數,身體素質不好的根本撐不下來。他們這些常年鍛煉的武將還好些,頂多是累了些,但對於那些文官來說,簡直是場折磨。
冗長的祭文,聽得人昏昏欲睡,偏偏還要表現出哀傷的情緒。長久的跪拜,膝蓋被硌的生疼,卻不敢有絲毫表現。因為越是這種肅穆又盛大的場合,那些御史大夫的眼睛越亮,指不定就因為哪個表情不對,被參上一本。尤其是現在的形勢,無論是朱高熾三兄弟,還是崔淼和沈清,都小心翼翼,唯恐有絲毫的行差踏錯,被那些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御史大夫抓到。
連續三天的祭奠儀式,讓崔淼覺得疲憊異常,回到王府倒頭就想睡,卻被沈清拉了起來,熟悉的藥味讓他皺緊了眉,有氣無力的說道:“阿清,這葯我都吃了好多年了,也該停了吧。”
“都好些年了,大郎還是不能習慣。”這下換沈清無奈了。
“這是葯!就算是補藥,那也是葯!有誰能習慣這東西。”
“你的胃今日不是又疼了么?所以這葯還不能停。”
崔淼少見的撒嬌道:“阿清,我好累,這葯等我睡醒了在吃。”
雖然這樣的崔淼讓沈清沒有抵抗力,可為了他的身體,沈清不得不硬起心腸,說道:“不行,你上次也是這般說的,結果呢?”
崔淼一噎,小聲的嘟囔道:“不就那一回么,至於記這麼久!”
“大郎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清都記得,會記一輩子。”
突來的情話讓崔淼的臉一熱,無奈的說道:“得,我吃!”
崔淼伸手去拿葯,沈清卻躲了過去,將藥丸塞進嘴裏,攬住崔淼的脖子就吻了上去。崔淼一愣,隨即被嘴裏的苦味喚回了神智,他心裏既甜蜜又無奈,卻沒有推開沈清,溫柔的回吻着。
洪武帝的周年忌日結束,眾人的目光再次投向燕王府,猜測着皇帝的下一步動作。與此同時,北平府傳來報信,燕王病危,恐熬不了幾日,請求皇上讓朱高熾兄弟三人早日回歸,以盡孝道。
京城裏瞬間炸了鍋,受之前崔淼運作的影響,京城許多大儒紛紛向朱允炆上書,建議讓朱高熾三人馬上回北平,以全孝道。與之前的閉門不出不同,三兄弟這幾日天天外出,每每見人都惆悵萬分,言之擔憂家中老父,病危之際卻不能守在床前盡孝。漸漸的京城的諸多大儒見朱允炆始終不肯放人,便對其產生了不滿,上書的言辭中也絲毫不加掩飾,明着說朱允炆不顧皇家骨肉親情,實在有違天理倫常,理當立刻放還朱高熾三人,並下罪己詔。
朱允炆拿着奏摺氣的直哆嗦,卻又無可奈何,這都是自己作出來的,怎麼著也得受着。
御書房內,朱允炆看着御案下的眾人,將奏摺遞給內侍,說道:“你們看看吧,看完說說朕該如何是好。”
內侍將奏摺雙手奉上,齊泰率先接過來觀看,越看眉頭皺的越緊,看完直接鬱悶了,一言不發的轉遞給黃子澄。黃子澄接過奏摺仔細的看着,一邊看一邊點頭,一副說道心坎里的模樣,看完又將奏摺遞給徐輝祖。徐輝祖面無表情的接過,看了兩眼便合上,再次遞給內侍。
朱允炆見三人表情不一,心裏直嘆氣,出聲問道:“諸位愛卿有何見解?”
齊泰第一個站出來,躬身說道:“啟稟皇上,微臣覺得此舉萬萬不可!御醫雖已證實燕王之病,但朱高熾三人俱已成人,且雄才大略,若此時放他們回去,無疑是放虎歸山,不利削藩之策!”
黃子澄撫了撫鬍鬚,不贊同的說道:“齊大人此言差矣。燕王病重,已是無力回天,三人雖有雄才大略,到底不如燕王之威脅,其手下武將個個不凡,未必肯屈從三人之下,與皇上削藩無大妨礙。且相比這些,民心更為重要,只要順應民心,他們三人實在不足為懼!微臣建議皇上順應民意,放三人回去,以全孝道。”
朱允炆聽完兩人的意見,跟沒聽一樣,選擇困難的他依舊是無法選擇。他嘆了口氣,看向一直不發一言的徐輝祖,說道:“徐愛卿,你以為如何?”
徐輝祖垂下眸子,斂去眼底複雜的情緒,心中嘆息一聲,說道:“啟稟皇上,微臣以為齊大人所言甚是。朱高熾三人是微臣外甥,他們的品性微臣瞭然於心,他們個個身負大才,若放虎歸山,後果不堪設想。尤其是高陽郡王朱高煦,最為勇猛過人,也最為無賴,他不但不會忠於陛下,也不會忠於他的父親。”
朱允炆聽完深為感動,感慨道:“徐愛卿之忠心,朕銘記。”
就在朱允炆下決心留下朱高熾三人時,聽內侍通稟,左軍都督徐增壽和駙馬王寧求見。朱允炆雖有些疑惑,還是召見了二人。結果見過二人之後,他又開始猶豫不決,趕巧黃子澄又來了。在黃子澄一通長篇大論后,朱允炆被說服了,且深信不疑,隨即下旨讓朱高熾三人回歸北平。
黃子澄之所以能夠成功勸說朱允炆,主要是齊泰因要事出了宮。當齊泰等人得知之時聖旨已下,他們趕緊帶人前往燕王府攔截,結果燕王府早已人去樓空。齊泰等人再神勇,耐不住有兩個豬隊友,其中一個還是皇帝,實在帶不動。
自從祭奠結束,燕王府眾人就開始收拾行裝,隨時做好跑路的準備,所以聖旨一下,內侍還沒走遠,他們一行人便出了王府,馬不停蹄的出了城,快馬加鞭趕回北平。
出了京城,眾人不由鬆了口氣,朱高熾看着崔淼,好奇的問道:“老師怎知皇上會放我們回去?”
崔淼笑着答道:“因為皇上是皇上,而非太祖。他太依賴身邊的文臣,自小受儒家思想熏陶,最看重的便是仁政。之前我們做的那些並非無用功,京城的諸多大儒均受你們的孝心感動,加之王爺病危,經過幾日的發酵,放世子三人回去,只是時間問題。”
朱高煦讚歎的說道:“老師當真是當世奇才,此行能脫險,全靠老師運作,這份大恩我們兄弟三人定當銘記!”
朱高燧應和的說道:“沒錯,老師神機妙算,當世難遇!”
崔淼被誇的有些心虛,連忙擺手說道:“你們千萬莫要如此,我也是做了分內的事,即使沒有我,你們也定能安然無恙。況且,你們尊我一聲老師,我護佑你們平安,也是應當。”
眾人快馬加鞭趕回北平府,燕王得信,不禁鬆了口氣,大讚崔淼之才智,此一事再次印證了道衍和尚的話,也讓燕王深信自己有九五之相。燕王沒了後顧之憂,更加堅定了造反的決心。以至於道衍對崔淼愈加欣賞,自顧自的將崔淼引為知己。
建文元年六月,齊泰抓了燕王部將鄧庸,經過一番嚴刑拷打后,從鄧庸口中得知了燕王要造反的真相。齊泰將此事回稟朱允炆,朱允炆悔不當初,不該聽從黃子澄的勸說放虎歸山。齊泰建議立即發兵逮捕燕王官署,並密敕北平都指揮使張信,秘密逮捕燕王朱棣。
朱允炆的密令是發出去了,可他萬萬沒想到,隊友是個不靠譜的,剛接到密令,轉頭就告訴了他老娘。他老娘也是個慧眼獨具的人才,直言:“不能這麼做。你父親總說王氣在燕,你的無妄之舉,會招來滅族之災的。”
張信作為一個孝順兒子,老娘都這麼說了,他還能咋地,第二天秘密前往燕王府。燕王以為他是皇帝的人,稱病不見。張信時刻銘記老娘的話,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朱棣實在沒忍住好奇,就召見了他,然後張信就把朱允炆賣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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