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生死一戰
時間過得好快,轉眼陳康到了軍中已有一月有餘。軍中雖苦,他這小小少年卻長得更為結實了。旁人看着,斷想不到這少年其實只有十五歲,總以為怎麼也快十七八了。只是他的臉上不小心時還時不時露出一點孩子似的稚氣,可也正是如此,他本就是少年天性,加上皇甫堅壽的關係,過不了多久就在軍中變得極為吃香,與眾人打成一片。在他纏磨之下,皇甫堅壽也不好打發了,只有回書給張昶說陳康已到軍中,多謝他再那段時間的照顧,以後就留在自己身邊了,免得對方惦記。
為了履行對陳康的諾言,也是為了保護他,皇甫堅壽還真給了他一個差事,撥給他十幾個老成之人,讓他帶着,以為消息探馬之用。他本不是認真的,沒想陳康這孩子卻把自己的差使看得認真無比,居然做的有模有樣。有些事上,陳康這小子原比皇甫堅壽聰明,加上在張昶那兒,那老頭也算是傾囊教授,學會了好多本事,不但一些軍旅要點,便是那早已經遺忘的胡語,僅僅在石板井混了一個多月,竟基本可以操着半夾生的胡話跟數城之人對答了,想來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好賴在皇甫堅壽身邊的。
要知道皇甫堅壽卻直到今天還只能把羌胡話聽懂個大慨,說是不會說的。
於是陳康倒成了他的通譯,一有閑暇就侍候在他身側。平時陳康對這四周形勢也研究得着實賣力,從早到晚,只要有空,就帶了手下之人出去打探軍情。繪製地圖,幾乎沒有空閑的時間。另外他可能因為長大了,性子也變了,不再那麼貪玩兒,皇甫堅壽交待的功課居然晨晚之間,做得極足。
軍中本有經驗豐富的將士,其中最為出色的當屬伊吾城中的赫鷹跟那率了七百援軍從張昶處而來的麴義。赫鷹因有守城重則,多有不便,可麴義也算早識陳康,加上他是皇甫堅壽的愛弟,上人精乖,誰會對他藏私,一時竟被他七七八八學會了好多東西。
面對這麼一個乖覺小孩,皇甫堅壽就算真的性子嚴厲,卻也挑不出他什麼毛病。
但這日,看到面上帶傷的陳康,他卻是真的動怒了。
皇甫堅壽在軍中,雖一向沉默,但也一向很少動怒,此時聲音壓得很低,顯然是動了真怒。這時一發怒氣,連營下諸將也覺得心中惴惴的。
此時在中軍大營中,在場十餘人,仔細觀看下,正好是陳康那一部人馬。
只見皇甫堅壽板著臉孔,眉頭緊皺地道:“誰又讓你出戰的?”
陳康卻一臉無辜的樣子,因為是在中軍帳中,他也不敢如平時般回嘴胡鬧,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腳尖,卻說不出話來。要是在平日裏,陳康這番作為,估計又是能夠奏效,可此時皇甫堅壽只覺得心中脾氣更大,知道他又仗着可憐的模樣要軟化他心中的怒火了。可他,今日真的動怒了,不為其他的,因為陳康居然受傷了。
往日陳康也是常常出去探查軍情,皇甫堅壽倒也不管。只是近日來,羌胡右大將李文侯可能感覺十五城局勢不妙,不待春開,就已遣座下萬餘鐵騎對十五城發動攻勢了。皇甫堅壽心疼陳康,不忍讓他涉險,最近一直想拘着他不讓他出去,只叫手下經驗豐厚的人馬繼續探查。可他本忙,看不過來,陳康又聰明無比,照樣還是冒險犯難,時時出去刺探軍情。他人小,卻多智,居然帶回來的消息,往往極為重要。可今日,他居然在路上遇到敵人數十騎時,並不當場退避,卻一逞機謀,用計帶着手下十餘騎人馬突襲敵人,還得了小勝,殺了羌胡驕勇之士十餘人——可他身上卻也負了傷。皇甫堅壽一見到他額上的傷口,心裏就一疼一怒。皇甫堅壽雖派到他手下的多為精悍人手,沙場經驗豐富,馬戰箭術俱是上佳,用來照顧陳康,本是綽綽有餘,可如今局勢大變之下如何還能讓他出去犯險,更何況他也怕陳康得勝之餘,以後更加不憚艱險,真的惹出大禍來。
旁邊人這時連聲開勸,那十餘人一方面是愛護陳康是皇甫堅壽之弟,另一方面卻也有些佩服他的果勇,加上當時對於陳康的計劃,他們也都是贊同,若是要罵,他們也少不得一份。
皇甫堅壽得勸,這怒氣才稍稍得平。近日以來,皇甫堅壽也曾冷眼查看陳康和他部下的關係,雖說是他讓那十幾人歸陳康統領,其實本質讓他們照顧陳康才是真的,為此還深覺委屈了那十幾個人,也曾暗地裏對他們託付道謝。沒想這些日子下來,幾件事情經過,他慢慢發覺,那十幾個成年漢子對陳康倒不僅只是愛護,裏面倒真的有點把他當個大人般的統領的敬重的意思。皇甫堅壽雖然開心,卻也更加擔心。
“你們先下去吧……”皇甫堅壽嘆道。
眾人互相看了看,卻一時未曾離去。反倒是見了陳康的手勢后,方才緩緩退出營帳。
皇甫堅壽留下陳康在帳內,本想還待數落他幾句,好好殺殺他那衝動的性子。
卻不料那陳康見人去了,耐不住他的嘮叨,掙紅了臉,抗聲道:“為什麼人家都出生入死,怎麼都可以,我就要在營里乖乖的?我也不是吃閑飯的。何況,我今天還畢竟打羸了。”
皇甫堅壽一愣,其實他也覺得這麼照護陳康於公德上未免有虧。然而他因心中不安反更是脾氣大了起來,發作道:“因為你是我兄弟,我照護照護你又有什麼相干,難道你真以為你能上沙場殺敵嗎?!”
陳康怒道:“我哪裏不夠格了?”
“第一條,你那年紀就不夠”,皇甫堅壽怒道:“何況,我說你不夠,你就不夠。”他一句喝完,只見陳康眼圈了紅,也覺得自己過份了些,自己的話也未免顯得有些公私不分,是非混餚。
陳康怔怔地望着他,似也沒想到他還會這般不講道理一般。
皇甫堅壽卻心裏嘆了口氣,卻是暗想年長些,當了別人的長輩還就是好,可以毫無道理地亂髮脾氣。自己總說那些做官的如何顧念私情,不講公益,原來自己一旦在位,所行居然也差不多。他心頭一陣自愧。
見他這麼不講理的發怒后,陳康反倒乖了,輕聲道:“哥,我知你是不想讓我受到危險,想照護住我。可你想過沒有,我不想讓你一直這麼溺愛縱容而受到別人的謗言。我的事情,我自己要擔著的。你畢竟是軍中主將,是要統率三軍將士,難道讓帳下將士,說你不公嗎?大哥,就要跟羌胡人作戰了,我可不能危害你的大事。。”
皇甫堅壽這時才覺得這孩子真的長大了,居然知道為他着想。如此一說,他也自覺不對,卻不知怎麼道歉,才要開口說話,卻聽門外忽有快馬來報:“報……”
來人進帳,不急停息,便道:“稟將軍,羌胡右大將李文侯已經集結鐵騎一萬餘騎,要開赴石板井來,意圖殲滅我十五城人馬!”
皇甫堅壽神情一振——他等這一天等得已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