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飯桌
今日客人多,直到學塾散了學司南還在忙活。
二郎帶着妞妞找過來,挽起袖子就幫着收錢。妞妞想幫忙,二郎十分爺們地拒絕了。
小娘子只得坐在小杌子上,鼓着肉肉的小臉吃肉丸。
別說,白白凈凈可可愛愛的小女娃這麼乖乖地坐着,像個萌萌的吉祥物,一些帶着孩子的娘子瞧見了,忍不住也給自家孩子買了兩串。
司南笑眯眯道:“託了妞妞的福,咱們多了一項業務。”
妞妞聽出大概是好事,紅着小臉笑了。二郎還挺驕傲,彷彿自己得了誇獎似的。
司南笑得不行,趁着不忙,在紅棗甜湯鍋里又煮了兩串。
這肉是他特意挑的柴雞腿,自己一片片切下來,拿刀背砸筋道了,才切碎了團成丸。
多餘的材料不放,只有油、鹽、醬油和司南自製的五香粉,香香彈彈一小隻,正適合孩子吃。
二郎一口一個吃得歡。
妞妞只吃了一顆就遞給司南,“大郎哥哥也吃,哥哥還沒吃飯。”
司南的心都化了。
要不說女兒就是小棉襖呢,可比旁邊那個帶刺的皮襖強多了!
一大兩小正其樂融融地吃着肉丸子,就聽到州橋那邊傳來響亮的聲音——
“二郎,我們來找你啦!”
“我們來買你家的小火鍋啦!”
“哈哈,劉小江也來啦?還以為只有我自己呢!”
“都來了,都來了,咱們學塾的齊了!”
“於七寶沒來!”
“他不算。”
“也是……”
還沒過橋,小郎君們便歡歡騰騰地叫嚷起來。
二郎看到小夥伴,一下子衝過去,和他們打鬧到一起。
司南大方地煮了一鍋小肉丸,讓二郎招待小夥伴。
二郎端到旁邊的石墩上,一人發了一根筷子,小傢伙們圍成一圈,你一顆我一顆地戳着吃。
家長們見此情形,懸着的心放下大半。
散學時,見自家娃娃鬧着要吃小火鍋,他們其實是抵觸的,想着是不是司二郎仗着拳頭硬威脅自家娃了。
——二郎在學塾里長得最高最壯實,時不時就把於七寶揍一頓,家長們都有點兒怵他。
後來又聽先生的夫人特意提起,家長們更加懷疑,是不是司家兄弟耍了什麼手段。這時候約着一道過來,多少存了找茬的心思。
只是,瞧見二郎和娃娃們玩得好,又見司南笑眯眯地煮了好大一碗肉丸給他們吃,心中的懷疑已然散了大半。
孩童們沒有這些複雜的心思,嘰嘰喳喳地說著明日還要求着娘親過來買火鍋,後日也來。
司南聽到耳朵里,腦子一轉,臉上便帶了笑,“我有個主意,不知諸位可願一聽?”
家長們對視一眼,誰都沒吭聲。
一位微胖的郎君上前,帶頭道:“願聞其祥。”
司南瞧見他,不由一怔,拱了拱手,說:“既然小郎君們瞧得上這小火鍋,可否將他們的午食交由我來做?到了飯點我讓人直接送到學塾。這樣一來,諸位家中不必特意開火,還能讓小郎君們吃上一口熱乎的。”
這個時代一般家庭每日只吃兩餐,午間多是用些早上剩的粥品、小菜,不會特意開火。只是,考慮到自家娃娃讀書辛苦,多半家長捨不得讓他們吃冷食。
雖說能在一心學塾讀書的家中條件都不錯,卻又並非奴僕無數的大富之家,專門勻出一個人做飯、送飯確實不大方便。
司南的話,可謂說到了他們心裏。
司南暗自觀察着他們的神色,又道:“這一年我為了養好二郎頗花了些精力,幸好總結出一些實用的法子,這才把他養得這麼壯實。”
“什麼法子?”有人迫不及待地問。
“營養搭配。”司南拽了個現代詞,故作高深地說,“天分陰陽,人食五穀,氣運調和,方能四體通泰、五識清明……”
巴拉巴拉一通編,直把家長們說暈了,才話音一轉:“雖說我賣的是火鍋,卻不能日日給小郎君們吃這個。除了適量的肉和菜,還得搭配不同的主食,小面魚兒、白米飯、雜麵窩窩換着來,保證一旬不重樣。”
別說小孩子們,家長們聽他這麼一說都饞得不行,不知不覺被他說動了。只是,看到招牌上的價錢,還是有些猶豫。
司南看到他們往招牌上瞅,順勢道:“忘了說,娃娃們食量小,做這麼一大鍋估計吃不完,只能減一半,當然,價錢也會打個對摺。”
“打了對摺,就是十文?”
“對。”司南笑着執了執手,姿態放得略低,“這樣一來,小郎君們能吃飽,又不至於浪費,若有食量大的,多添勺飯、多個窩窩,都是可以的……我知道諸位家裏不缺這點錢,都是為了孩子好,還請勿怪。”
“小哥說的哪裏話?”能省一半錢,高興還來不及呢!
一天十文,每旬只上八天學,一個月算下來就是二百四十文,這比在家裏吃多不了多少,還能省下許多麻煩。
司南也在算賬。
一個孩子二百四十文,十個孩子就是兩千四百文,將近兩貫半錢,剛好能添補每月的調料開支。
這個主意來源於現代的“小飯桌”。
這種類似補習班的機構大多開在中小學附近,主要負責孩子們的午飯和晚飯,有的還兼輔導作業,只要誠心誠意對孩子們好,不愁沒生源。
司南沒想到,自己穿越一把還能擴展古代版“小飯桌”業務,也算師範大學沒白上。
家長們其實已經被說動了,只是沒人帶頭,一時下不了決心。
這時,那位微胖的郎君率先掏出兩大串錢,遞給司南,“劉某給犬子定一個月的,往後勞煩南哥兒了。”
司南笑笑,順着他的稱呼改了口:“世叔客氣了,我先試着做一旬,若小郎君們吃得高興,再說錢可好?”
這話一出,家長們僅剩的一絲猶豫也消失了。不說別的,單是這份大氣和底氣就讓他們信了。
這件事就此敲定。
家長們各自要了份小火鍋,樂呵呵地拎上自家娃往家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他們明明是過去找茬的,怎麼竟掏了腰包?
司家大郎啊,不愧是司大官人的種!
同樣有此感嘆的還有那位微胖的郎君,劉衡。
劉衡和司旭年紀相仿,兩個人之間的糾葛司南多少知道一些。
怎麼說呢,能幫助他賣小火鍋的世叔就是好世叔!
司南沖劉衡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劉衡怔了怔,有日子沒見,這小子怎麼像換了個人似的?
***
今日學塾的孩子們都來了,唯獨少了於七寶。
其實,並非於七寶不想吃火鍋,也並非於家沒人過來,只是沒讓司南看見。
於七寶回到家就吵着要吃小火鍋,胡氏再用有毒的借口騙他,他已經不信了,往地上一躺就打着滾哭鬧。
胡氏沒辦法,只能讓於三兒去買。
於三兒到了州橋,一眼就瞧見了司南的小吃車。司南忙忙碌碌地做着火鍋,二郎一本正經地在旁邊幫忙。
於三兒當時就酸了。
同樣是兒子,自家那個怎麼就跟別人家的差這麼多?從前他家條件比不上司家也就算了,怎麼這時候司家遭了難,兩位郎君還能過得這般風生水起?
於三兒站了好一會兒都沒好意思過去,最後找人幫他捎了一份,這才酸不溜丟地回了家。
晚飯照例有所區別。
於七寶一人佔着一大碗小火鍋,三個閨女喝稀粥。
若是從前,於七寶定然會吃得一口不剩,把湯都舔乾淨,哪怕撐得要吐。
今日吃到一半,冷不丁想起學塾中二郎分肉的情形,於七寶睜開那雙小肉眼,看了看爹娘,又瞅了瞅三個姐姐,猛吃了幾口,然後把小火鍋往前一推,“我吃飽了,剩下的給你們!”
於家姐妹見鬼似的看着他。
於三兒卻高興極了,一個勁兒摸着七寶的腦袋,“寶兒大了,懂事了!”
胡氏也挺高興,把碗推給七寶,“我們不吃,都是你的。”
好不容易得到表揚,七寶正在興頭上,大方地說:“你們吃吧,我明日還能吃到!”
胡氏一愣,“這話啥意思?”
於七寶吸了吸鼻子,磕磕絆絆地把二郎分肉的事說了,重重描述了一下那肉多好吃,所有人都說要去他家攤上買。
胡氏的臉頓時拉了下來。
於七寶卻看不懂,滔滔不絕地誇二郎。
三個閨女也沒注意胡氏的情緒變化,眼神全被那碗小火鍋吸引了。
二娘咽了咽口水,怯生生地說:“菜不多了,不如我去下些面片,泡着湯吃,我聞着這湯香得緊。”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以為你是宮裏的官家娘娘嗎,哪裏有那麼多面讓你糟蹋!”胡氏把氣撒到她身上。
原本正高興,冷不丁遭了一通罵,二娘眼裏一下子噙上淚花。
“發的哪門子邪火?”於三兒瞪了胡氏一眼,對二娘道,“去吧,多做些。”
“做了我也不吃!”胡氏硬梆梆道。
“她不吃咱們吃,二丫,去做。”於三兒難得硬氣一回。
二娘卻不敢動。
最後,還是三娘連拖帶拽地把她拉去了廚房。大娘不敢獨自在胡氏跟前待着,也跟了過去。
其實,於家這三個閨女個個都是好的。
大娘心細,最擅針線,做出來的綉品連那些有頭有臉的綉娘都誇。
二娘性子怯懦,卻頗有些做飯的天賦,當年司南的娘親月玲瓏帶着姐仨去酒樓吃了頓銀魚面,到了家二娘就做了出來。
三娘最聰明,從小就能說會道,後來認了月玲瓏做乾娘,跟着她讀書識字,又學會了算賬,和同齡的郎君們比絲毫不差。
然而,胡氏夫妻不惜福,看不到閨女身上的優點,更不會悉心培養,總覺得她們是賠錢貨,一顆心全偏到於七寶身上。
二娘抻的面片筋道勻稱,配着香濃的火鍋湯,父女幾個吃得險些吞掉舌頭。
三位娘子邊吃邊誇,直說司南的手藝好,將來定然能像司旭一樣開個大酒樓。
這話切切實實戳中了於三兒的小心眼,頓時覺得碗裏的面不香了。
等孩子們睡著了,胡氏終於憋不住,拉着於三兒質問:“你今日可瞧見了,那小子的吃食攤咋樣?可有人買?”
“唉,多的是人。單是站了那麼一小會兒,就見他賣出去十多份,一份就是二十文啊!”
“啥?”胡氏拔高聲音,“就那小子?怎麼可能!別胡說八道。”
“我犯得上胡說么?”於三兒皺着眉頭,把看到的情形細細說了。
胡氏嫉妒得眼都紅了。
多了不說,哪怕一天只賣出五十份,就是一千文,照這個勢頭下去,司家早晚得翻身。
“不行,得想個法子,給他攪黃了。”
於三兒一怔,“你胡說什麼,如今司家都敗了,那倆孩子也不容易,就算賺了些辛苦錢,就、就賺唄。”
胡氏冷哼:“姓於的,你可別忘了,司家為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若讓他們翻了身,查出從前的事,我看你還能不能有命充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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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郡王本王: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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