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吃飯(修)
司南可太開心了!
原本,清明之後的這幾天他過得不大順,今天看到唐玄,頓時笑開了。
確切說,是看到唐玄帶來的三輪車。
短短几天,新式三輪車就做出來了。
把手和車斗依舊是木質的,卻打磨得十分光滑,還塗著亮眼的小綠漆;車架、鏈條、軸承、齒輪都是鐵打的,純手工製作,卻嚴絲合縫,挑不出一絲毛病。
司南毫不吝嗇地讚美了官家一百句,什麼“愛民如子”、“言出必行”、“不拿百姓一針一線”……
唐玄聽不下去了,淡淡道:“你說再多,我也不會轉達。”
司南嘿嘿一笑,“不用不用,我對官家的敬仰之情都在心裏,就算他老人家不知道我也不會變心!”
唐玄失笑,“你真是……”
為何總是這般有趣?
司南騎着嶄新的小三輪,在院子裏溜了好幾圈。
官家可太上道了!
要了他的圖紙,還不忘給他送輛車!
唐玄怎麼說的來着?
工匠們夜以繼日地摸索、試驗,終於做出真正的三輪車,第一輛獻給了官家,第二輛就給他送來了。
這就是大宋版的勞斯萊斯啊!
小小的院子配不上,還要跑到巷子裏騎。
劉氏驚訝道:“南哥兒,這車是不是哪裏不一樣了,怎麼瞧着更氣派了?”
司南吱的一聲,來了個“腳剎”,“嬸兒,您仔細看看,到底哪裏不一樣?”
劉氏俯着身子,驚奇地喃喃道:“多了兩個腳蹬子,不用踩着地了……欸?若是不踩地,怎麼能自個兒往前跑呢?莫非因着這個長溜溜的鐵圈圈?”
司南豎起大拇指,“嬸兒,您可太能了,一眼就瞧出了關鍵。這個鐵圈圈是鏈條,扣在齒輪上,腳踏板往前踩的時候,就能帶着三個車輪往前走。”
劉氏被逗得笑容滿面,鄰里們紛紛感嘆:“老天爺,這是什麼神仙物件,咱們算是開了眼了!”
大夥沒問這車子是從哪兒得來的,只當是司南新做的,羨慕的同時又對司南有了更高的評價。
先前見他懟於三兒夫婦,頂多覺得他嘴皮子利索,之後又看着他把小火鍋賣得紅紅火火,大夥這才打心眼裏佩服起來。
此時,鄰居們瞧着司南的目光更熱切了。
無論哪個時代,無論什麼領域,只有實實在在的本事,才能真正贏得別人的尊重。
“妞妞,上來,哥帶着你遛遛。”司南朝小娘子招手。
妞妞當著一眾小夥伴的面,非常驕傲地爬上車斗,小手軟軟地揪住司南的衣裳。
“南哥兒,讓我家大河也坐坐唄!”說話的鄰居住在巷子口,一向跟胡氏要好,前幾天還受了胡氏的挑撥,跟他家孩子說不要和二郎玩。
司南笑笑,“上來吧,都來。”
孩子們歡呼一聲,爭先恐怕地跑過去。
不用司南安排,妞妞就負起了責任。小娘子主人作派十足,一一指點着小夥伴們怎麼做,手放在哪裏,跑起來的時候怎麼保護自己。
新三輪太好騎了,跑起來的時候帶起一陣風。孩子們在後面喊叫,司南就在前面歡呼,還故意玩花樣,引得小傢伙們連連驚嘆。
司南比孩子們笑得更大聲。
他在巷子裏撒着歡,唐玄就在門口看着,沒有湊近,也沒阻止。只是一雙眼睛時刻放在他身上,一旦有個意外,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衝過去。
直到司南盡興了,才吱的一聲,停在他身邊,“欸?你還沒走?”
唐玄:……
“抱歉抱歉,太興奮了,把你給忘了。”司南連忙拉着他進了院子,“正好今天不出攤,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唐玄:“不……”
司南飛快地說:“咱自己做,味道一定不比外面的差。”
明明應該回宮復命,可是看到少年眼中星星點點的期待,唐玄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隨性地在朋友家做客,沒有拜帖,沒有僕婦,沒有觥籌交錯,只有一個笑吟吟的小郎君在灶前忙忙碌碌。
司南家的灶台壘在院子裏,上面蓋着個草棚。原本陳設很簡單,只有兩個灶台、兩口鍋,這些時日司南一點點添補,小小的草棚漸漸豐盈起來。
靠牆多了一排置物架,放着米面糧油、蔬菜調料。旁邊有個碗櫃,下面放碗筷砂鍋,上面是個寬大的案板,最適合做大份量的麵食。
司南秉承着現代的習慣,紅案、白案分開,切肉的棗木樁用前用后都會拿開水燙一遍。
做吃食的,這是最起碼的良心。
唐玄抱着手臂靠着棗樹榦上,視線在院子裏打量了一圈,最後又落回司南身上。
忙忙碌碌的小郎君就像個小陀螺,而且是個有條有理的小陀螺。
他能同時燒起兩口鍋,一口燙菜,一口熬花椒油,還能利用空餘時間把肉餡拌一拌,靈活的小身影轉來轉去,總能把每一步都安排好。
唐玄從來沒進過廚房,只是偶爾瞧見過鳳儀樓的廚子,無一不是不修邊幅、一身油漬,包括那些小腳店,若是去后廚看上一眼,估計飯都不想吃了。
如今瞧着司南,竟不知道做飯還能如此……
賞心悅目。
餛飩出鍋了,司南回身一笑,“大哥,別傻站着了,洗手吃飯吧!”
唐玄的心沒由來地一顫。
他從小在宮裏生活,即便官家待他如親子,他卻總覺得哪裏空落落的。
十三哥說,是因為不像家。
他問,家是什麼樣的。他四歲就沒了家,父母親的樣子早忘了。
十三哥說,會有一個人睡在你身側,當你做了噩夢,跟他說說就不會怕了;他會做好了飯叫你吃,一邊給你夾菜,一邊嫌棄你把油水滴在桌上……
那時候,唐玄覺得不會有這麼一個人,因為他不怕做噩夢,也不會把油滴在桌子上。
這一刻,突然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小郎君叫他洗手吃飯的樣子,他很喜歡。
今天天氣很好,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徐徐的暖風吹得人心頭微癢,就像他們第一次遇見。
“咱們在院子裏吃吧!”司南歡快地提議。
唐玄頷首,“好。”
之後的許多年,無論司南說什麼,唐玄就愛回一個“好”字,大概就是從這時候養成的習慣吧!
就連把菜端上桌這個小小的舉動,由司南做出來,唐玄都覺得十分有趣。
他會一路小跑着把盤子端過來,叮的一聲丟在石桌上,然後原地跳起來,一邊吸氣一邊捏耳朵,“燙燙燙!”
原是要幫他的,可是為了多看幾遍,唐玄愣是忍住了。
飯菜齊了。
臘肉炒鮮筍、糖醋小丸子、粉煎骨頭、素蒸鴨,還有一樣蒜蓉拌葫蘆。
唐玄是肉食愛好者,司南一早就看出來了,所以肉食做得多,就連碗灑着蔥花的小餛飩,也是木耳加了雞蛋,拌着小蝦仁做的。
“快吃吧!”司南把筷子塞到唐玄手裏,小碗也推過去。
他家的餐具很簡單,都是白瓷的,不像宮裏或者郡王府中,皆用金銀貴器。唐玄卻覺得,這桌菜品比他吃過的多少宴席都讓他期待。
他拿着白瓷小勺舀了一顆肥嘟嘟的小餛飩,吃上一口,鮮嫩的汁水侵入唇舌,滿口生香。
對面的少年目光灼灼,“怎麼樣?好吃嗎?快說快說,等着你評價呢!”
唐玄失笑,“好吃。”
頓了一下,又強調:“很好吃。”
司南頓時揚起眉眼,滔滔不絕:“你覺得好吃就行,我還怕現在的蝦比不上秋天的鮮美肥嫩,不好入口呢!原本沒想買,剛巧早上碰見個賣蝦的婆婆,似乎着急出手,賣得也便宜,我就一兜全買了……”
“咕咚”喝了口湯,繼續說:“今日剝了幾隻,剩下的先養在水裏,過兩天給孩子做三鮮蝦仁小水餃,他們一準兒愛吃。”
“做了么?”唐玄問。
“啥?”
“水餃。”
司南忍不住笑,“你想吃啊?”
唐玄坦誠地點點頭。
司南瞅了眼天色,“今日是不行了,改天吧,做好了給你帶到州橋。”
“嗯。”唐玄繼續吃餛飩。
司南用公筷給他布菜,左一顆糖醋小丸子,右一塊粉煎脆骨頭,可熱情了。
他夾什麼,唐玄吃什麼,包括向來不大喜歡的臘肉。
除了吃,唐玄也會時不時拿起公筷,挑一些軟嫩的脆骨肉或葫蘆絲夾到司南碗裏。
司南總會樂呵呵地一口吃掉。
兩個人一個慢條斯里,一個狼吞虎咽,一個冷俊貴氣,一個笑意溫暖,這樣相對坐着同桌共食,竟顯得意外和諧。
吃了一會兒,司南才回過味,“不對呀,你來我家吃飯,吃一頓還不行,還得順我一頓,這是什麼道理?”
唐玄勾唇,深邃的星眸笑意盡顯。
咕咚——
司南吞下一顆小餛飩。
行吧,順一頓就順一頓好了,誰叫你長得好看呢!
他不知道,在旁人眼中,鼓着臉頰、眼底彷彿住着星星家族的他,有多討喜。
離開前,唐玄給了他一個漆木匣子。
司南打開一看,眼睛裏的星星家族頓時多了新成員。
銀子啊!
好~多~銀子!
司南伸着白嫩嫩的手指頭一個個戳過去,每一個都是硬梆梆、滑溜溜的,真可愛!
“不多,只有一百兩,是官家私庫出的。”
“挺多了挺多了。”司南咧開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白撿的銀子,誰還嫌少呢!
瞧着他開心,唐玄也帶了笑意,“可以去租下你瞧上的那個鋪面了。”
司南笑容一頓,“那個……再說吧!”
最近州橋那邊出了岔子,他不敢亂花錢了。
那天他把榔頭打了,緊接着榔頭的報復就來了。
州橋兩邊的勾欄瓦肆都是榔頭管着的——不是經營,而是管着混混小賊們不進去鬧事。
榔頭放出話,凡是瓦子裏的,不管看客還是伎人,都不許買司南的小火鍋,不然有他們好看。
大夥為了自保,只能聽從。因此,接連幾日司南都沒賣出去幾份。
趕巧了,他想給二郎轉個可以教導騎射的大書院,學費、住宿費、書本費都是錢,先前攢下的那些,連同這一百兩銀子就不能輕易動了。
就算有難處,司南也沒掛在臉上,反而笑嘻嘻地打着哈哈:“鋪子的事不急,原本計劃的也是年底租,那時候京外的租客都回老家過年,租金還能便宜些。”
唐玄瞧出異樣,卻沒多說,只默默記下了。
正大搖大擺在無憂洞耍威風的榔頭,還不知道自己的倒霉日子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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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來了許多新寶寶,好開心呀!
寶寶們按個爪爪,作者菌發包包呀!
(修啦一下,開頭和中間都有一丟丟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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