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日本威脅論
更新時間：2012-05-14
“將來的事誰能說得清楚呢？至少老子不看好你那皇帝兒子。和慈禧斗，你們父子倆綁在一起都不是那老太太的對手。老子看中的是你兒子載灃將來的地位！”
對奕譞的保證何念祖不以為然，甚至心中暗自誹謗，不過這樣的話他可不敢明說出來，而是不顧肉麻，裝出一副理所當然的道：“為皇上與阿瑪分憂，這是兒子的本分！”
“好！好！”
奕譞今天確實被何念祖給感動了，心情激蕩之下，竟然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的摸着何念祖的小腦袋念着“好”字。心中卻反覆想着一個聲音：“為什麼這不是我親兒子！為什麼這不是我的親兒子！要是老二（光緒）有他一半的心機，我也不用這般焦心了！”
猶豫了一陣，何念祖終於還是暴露了他今天最主要的事。
“阿瑪！兒子想和您商量一些事！”揚着小臉，何念祖一副純真可愛的笑容。
“哦？念祖有事儘管開口。只要阿瑪能辦得到絕無推脫之理！”得到一大筆銀子，奕譞心情大好，立刻對何念祖大打保票。
“阿瑪，是這樣，兒子聽聞，當年在曾國藩、李鴻章的支持下，朝廷先後派出四批共一百二十名學生赴美國留學，如今業已學成歸國，但似乎……嘿嘿，似乎他們的現在的境遇不怎麼好啊！”
奕譞聞言點頭表示確有其事：“曾李二人卻有先見之明，當年我大清為求圖強，只能在洋務上做文章，可苦無通曉西洋事物之人，便陸續派遣了一些幼童留學歐美等國。”
一提起這些留美幼童，奕譞突然氣不打一處來，一拍桌子，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這些無君無父的東西，當初朝廷出銀子讓他們去西洋讀書，是為了將來好好報效朝廷的栽培之恩。可他們呢？他們居然到了西洋便連自己的祖宗給忘了！不遠穿旗袍馬褂，經常是一身美式打扮，甚至不少幼童居然敢把辮子剪掉。又接觸那些西洋的什麼這個那個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對咱們老祖宗留下來的禮節也不遵守了。對了，他們居然將什麼個人權力、自由、民主之類的東西。哼！要不是念在他們通曉洋務，有些才華，恐怕早就被朝廷按大逆罪給全部處決了！”
提到這些“離經叛道”之輩，奕譞狠狠的大罵一通，隨後對何念祖突然提及他們而感到不解：“念祖，你突然說起這些人卻是為何？”
何念祖心中感慨：“感情這些留美的大才之所以被你們束之高閣，還是因為他們接觸過歐美的文化之後，對清廷已經離心離德了。這樣用又不敢，殺又不舍的人才是你們對他們又愛又恨的原因吧！”
聽奕譞對這些留美幼童頗有提防之心，何念祖斟酌了一下道：“阿瑪，這些人忘了朝廷，忘了祖宗確實大逆不道。但畢竟留洋多年，深通西洋事物，是我大清不可多得的人才。朝廷憐其才不忍殺之，這是朝廷的大度。可要是放着不用，不免白費了當初的一片苦心。兒子是這樣想的。既然這些人朝廷不想大用，不如都給了兒子罷。正好兒子在美國有些生意需要人打理，若是派些不通洋務之人去歐美等國，恐怕不知道鬧出多大笑話來。而這些人對於朝廷如同雞肋，對兒子確是甘露。讓他們幫兒子打點西洋的生意，兒子賺到銀子再孝敬皇上，孝敬阿瑪。這不是兩全其美之策嗎！”
把話說完之後，何念祖滿心期盼的望着奕譞。
“嗯？”
奕譞聞言一愣，突然一擺手道：“等等，你是說……你是說你在西洋還有生意？你……你做生意居然做到洋鬼子的地盤上去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聽到奕譞不是拒絕自己，何念祖心中鬆了一口氣，道：“兒子不久前遇到一落魄洋人，便雇請他當兒子在西洋生意的代理人，賣的也是兒子公司里的打火機這些小玩意。不過洋人畢竟不如咱們大清的人可靠，兒子是希望讓這些留美幼童去西洋幫兒子打點生意，也省的咱們的好處都讓那些洋人給貪了去。”
“哎呀！”奕譞長聲一嘆，繞着何念祖轉了兩圈，嘖嘖稱奇的道：“看不出，真是看不出，你個小猴崽子真是成了精，居然賺銀子賺到洋鬼子頭上了。以前都是洋人賺咱們的銀子，現在可倒好，反過來了。”奕譞傲然一笑：“也就是我奕譞的兒子有這個能耐，滿大清打聽打聽去，有誰能從洋人身上賺到銀子？”
奕譞突然把話題扯到十萬八千里，頓時讓何念祖哭笑不得，只能清咳兩聲提醒奕譞道：“阿瑪，不知道那些留美幼童的事？”
“辦！必須辦！哪怕是李鴻章，張之洞反對，阿瑪也要幫你把這些人搶過來！嘿嘿……讓這些被洋風吹斜了的兔崽子們回去禍害洋人，賺洋人的銀子去！這叫什麼？這就叫做物盡其用！”奕譞心情高興之下，當即給何念祖一個滿意的答覆。
“那兒子可就要多謝阿瑪了！”何念祖見奕譞點頭答應，頓時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於是決定打鐵趁熱，把自己的另一項計劃好好與奕譞談一談。
“什麼？你要去見李鴻章？”當何念祖提出請奕譞代為引薦，讓他拜會李鴻章時，奕譞頓時驚訝的失聲叫了出來。可緊接着奕譞的聲音就啞了下去。
意識到自己失態，奕譞滿臉的緊張，沉着臉，先是到門口張望了一下，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這才把門管得緊緊的，轉回來小聲對何念祖道：“你要去見李鴻章做什麼？”
也不怪當何念祖一提到李鴻章時奕譞這麼緊張，要是在原來，奕譞自然不怕與李鴻章會面，但現在不同往日。現在正是滿清朝廷上最敏感的一段時期，皇上親政，太后推舉幕後，夾在中間的奕譞可就成了慈禧重點防備的對象了。
中樞重臣結交封疆大吏？這是要幹什麼？難道要謀反嗎？奕譞在朝廷掌握着大義的名分，李鴻章在直隸掌握天下最雄厚的兵權。這兩個人要是走到了一起，恐怕慈禧連做夢都是噩夢了。她怎麼會容許這種情況出現？
以慈禧的權柄獨操、連皇帝都可玩弄於股掌上的獨尊地位，從來是“朕即國家”，視舉國為其私產，可以從各方各面撥錢為自己修園子，為何獨獨“看中”創建伊始的海軍？偏偏要動用海軍軍費？個中緣由，頗耐人尋味。
慈禧為什麼對奕譞挪用海軍軍費採取默許的態度，甚至在背後推波助瀾。一是因為李鴻章的北洋已經掌握了大清近一半的軍權，要是再不遏制，就算李鴻章不起貳心，恐怕也架不住別有用心之輩來個“黃袍加身”的橋段。二是慈禧也想利用奕譞挪用海軍軍費而造成與李鴻章的矛盾。“將相失和”才是慈禧採取的“帝王心術”啊！
何念祖提出要與李鴻章會面，其中一方面自然也是有想抱李鴻章的大腿的意思，但更主要的卻是他要改變歷史，改變中日甲午海戰中北洋水師全軍覆沒的命運！
他要給李鴻章送錢！
在甲午戰爭之前，清朝統治已經處在內憂外患不斷、財政幾瀕破產、統治岌岌可危，可說已到朝不保夕的險境之中。可慈禧竟能動用巨額軍費為滿足自己頤養、遊樂之欲而大興土木、修建奢華園林，且無人敢於勸阻，則不能不說大清王朝的氣數將盡了。
如果按照歷史的車輪走下去，等到頤和園建成，從海軍軍費中總共將挪用白銀兩三千萬兩之巨。
總之北洋海軍在正式成軍時，其實力大大超過日本海軍，然而此後至甲午戰前的六年，由於經費緊張便未再添置一艦、未再更新一門火炮。到了後來翁同龢掌管的戶部乾脆明確要求停購艦上大炮、裁減海軍人員。這樣，海軍連正常維修都不能保證。相反，這六年中日本平均每年添置新艦兩艘，日本天皇甚至節省宮中費用，撥內帑以充造船、買船費用。兩相對照，差距何止一星半點？
也正是在這幾年間，世界海軍造艦水平和艦載火炮技術都有飛速發展，艦速與火炮射速都有大大提高。到甲午海戰時，日本艦隊的航速與火力都大大超過北洋艦隊。其實，中日海戰的勝負在此時已經判定。
如果把建造頤和園挪用的幾千萬兩用於購買軍艦，則北洋海軍實力將數倍於日本，而不是不如日本。如果再把《馬關條約》賠掉的2億3千萬兩白銀和台灣的稅收用於建設海軍，中國將可以建設一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至少十倍於日本海軍，別說敗於日本，就是迫使日本俯首稱臣也不是辦不到的。如果按照現在軍艦的造價，平均一千萬兩銀子可以買定遠”級戰艦五艘，兩億兩可以買一百艘！餘下的用來配備訓練人員，購買炮彈，燃料等。
但是，從慈禧滿族人的矛盾心理來說，軍隊不強大則滿人江山不保，特別是她的統治也將不保。軍隊越強大則漢人勢力坐大，滿族的統治地位不穩。所以，保持海軍與日本相當，則對於滿族最穩當。如果李鴻章連日本人都敢欺負，難保他不會有朝一日騎在老娘脖子上拉屎拉尿，那時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所以從慈禧角度看，第一沒有想對日本宣戰，第二不知海軍的戰力如此不濟。但她絕對不會想其中有她自己的過錯！
何念祖之所以上杆子給李鴻章送銀子，就是想讓海軍的建設不至於因為銀子的問題而中斷，使北洋海軍至少在甲午戰爭之前不能中斷軍艦添置，水兵不至於因為軍費不足而耽誤訓練，更不會因為經費的原因造成北洋海軍到戰時連開花彈都買不起。
如果解決了經費問題，憑藉北洋海軍的實力，再加上充足的訓練與後勤，戰爭的結果絕不至於如同歷史一般慘敗。
“阿瑪，兒子為李鴻章送錢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咱們大清的萬年江山！”何念祖一句話就把奕譞震得一愣。
隨後何念祖繼續忽悠道：“阿瑪，我大清朝自從洋人炮轟虎門之後，便一直成為洋人炮艦耀武揚威之地，甚至英法聯軍進京，逼得咸豐爺避往熱河。可自從北洋海軍成軍之後，阿瑪試想，何曾有洋人炮艦到我大清疆域逞威？這是為什麼？還不是我大清如今也有了洋人一樣的軍艦？北洋海軍一躍而成亞洲最大的艦隊，有這樣一支艦隊存在，就是強如英吉利、法蘭西之流的列強也不得不放緩了侵略腳步。才使得我大清國本穩固，有了中興之象。”
何念祖說的句句在理，奕譞聽着也不斷點頭。
可隨後何念祖話一轉：“在洋人眼裏，強權即為公理。此時我船堅炮利，洋人自然不敢過分氣壓。但如果有一天我海軍沒了，那又拿什麼來保我大清的海疆？要是沒了海軍，洋人軍艦長驅直入，再次入寇我京師，難道還要讓皇上如咸豐爺一般去熱河避暑嗎？”
何念祖一番話直往奕譞的痛處挫，本來奕譞對何念祖的“危言聳聽”有些不以為意，想反駁“我大清的海軍怎麼可能突然間沒了”，可最後腦袋一清醒，醒悟過來，這世上不怕一萬，可不就怕萬一嗎？
如果……如果海軍真的不在了，那些洋人腦袋一熱，真的殺進京里。那後果……
想一想奕譞都感到不寒而慄。當年英法聯軍進京，他可是親身經歷過的，對那一段的記憶特別深刻。如果不是當年大清有海無防，恐怕先帝也不會在熱河駕崩，更不會有慈禧獨攬朝綱，雌雞司晨了。
而且，奕譞留意到，何念祖說起如果洋人再次入寇京城時，並沒有提到太后如何應對。而是提到了皇上……
當今皇上不就是自己的兒子嗎！
如果在發生當年的事，難道讓自己的兒子也如同先帝咸豐一般的下場嗎？真到了那時，恐怕大清的基業也徹底的完了！
一番話說得奕譞大汗淋漓，六神無主，只感覺彷彿天也要塌了一般。只是喃喃的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真到了那時，我那可憐的兒子可怎麼辦才好！老二他心氣高，容不得委屈，可京城要是被洋人佔了，把他攆到熱河，恐怕老二真的會氣的吐血的！可海軍……海軍怎麼可能會沒呢？”
“你說，我大清的海軍剛剛成軍，正是鼎盛之時，怎麼可能會沒？你說！你說！你說！”一連質問何念祖三聲，顯然奕譞再次想起當年那段噩夢般的回憶，被何念祖的“危言”嚇得有些神智緊張了。
面對奕譞突然間變得這麼神經質，何念祖不慌不忙，他顯然早就做了一番準備，胸有成竹的道：“自日天皇睦仁登基伊始，即在《天皇御筆信》中宣稱‘開拓萬里波濤，宣佈國威於四方’，蓄意向海外擴張之勢以昭然若揭。隨後不出數年便侵佔我大清屬國琉球，並琉球為日本沖繩縣。后又武力進犯我台灣。不過當時當時日本和大清實力懸殊，加上水土不服，日軍失利。在美英等國的調停下，日本向中國勒索白銀五十萬兩，才從台灣撤軍。隨後，日本又開始進犯我屬國朝鮮，借‘壬午兵變’之際，取得了在朝鮮的駐軍權。后又賊心不死，策劃朝鮮開化黨發動政變，企圖驅逐我朝在朝鮮的勢力。幸虧袁世凱率軍擊敗了日軍，鎮壓了這次政變。否則恐怕我大清連一個朝鮮都保不住了。”
奕譞聽了幾句，立刻聽出原來何念祖心中的意思是日本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由此推斷，那個在何念祖口中把大清海軍“變沒了”的想來也是日本了。初始奕譞還以為何念祖判斷是歐美列強要武力進犯，可誰知他說的卻是日本。
奕譞懸着的心立刻輕鬆下來，有些嘲笑的道：“日本？疥癬小患而已。念祖你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不！這不是杞人憂天！而是防患於未然！”奕譞激動完之後，這回可輪到何念祖激動了，但顯然何念祖“激動”的有些過頭，突然間提高的音量把奕譞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小點聲，千萬別讓人聽見！”奕譞有些不滿的嘀咕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奕譞突然間變得有些“害怕”認真時的何念祖了。
何念祖壓低了聲音用極度認真的眼神望着奕譞：“前年開始，日本就制定了所謂‘清國征討策略’，其第一步是攻佔台灣，第二步是吞併朝鮮，第三步是進軍滿蒙，第四步是滅亡中國，第五步是征服亞洲，稱霸世界，實現所謂的‘八紘一宇’。”
奕譞點頭：“確有其事，不過朝里的大臣們都認為日本倭人不過是夜郎自大，白日做夢罷了！”
“哼哼！錯了，大錯特錯！”何念祖冷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