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德爾6
老伊戈帶着一行人,身手敏捷地在污水橫流的小巷裏穿行。
他們看到身穿吊打的拉丁裔女孩兒,雙目疲倦地靠在二樓的窗戶上,還有一件件五彩斑斕又濕噠噠的衣服,掛在斜斜架在兩個窗戶的長杆子上。
如果沒有老伊戈帶路,他們多半已經迷失在這座城中城。
他們來到了一個街邊餐廳的后廚,裏面腐爛的蔬果魚肉的味道很重,還有嘈雜的人聲,這時候正是廚房最忙的時候,老伊戈和相熟的朋友低聲說了一句,塞上了幾張鈔票。
“阿卡。”廚師打扮的人朝着搬運蔬菜的地方叫了一聲。
一個長着圓潤腦袋、雙眼帶着些精明的男人,繫着髒兮兮的后廚工作圍裙就走過來了,兩人快速用羅爾拉德的語言交談了起來。
被喚作“阿卡”,實際代號為蚊子的銷貨人不情不願地嘟噥了兩聲,朝着神父等人走來,卻在即將靠近他們的時候,突然扭頭就跑——
“卧槽。”偵探拔腿追了過去。
蚊子不愧他的綽號,跑起來也和夏季到處亂飛的蚊子一樣,夠不着打不到,尤其是在羅爾拉德最混亂貧窮的巷子裏,即便艾爾神父也因為多年沒回來,而不太熟悉路線,老伊戈體力不行跟不上,早被甩在了後面。
眼看着蚊子越跑越遠,偵探對神父吼道:“你到底還是不是一個法師?”
神父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很想告訴他,理論上調查員不可以對普通人使用魔法。
但他只是喘氣,繼續追着蚊子往前跑。
貓神眷者突然跳了起來,沒錯,字面意義上的一躍而起,就像一隻貓似的輕柔無骨,身姿輕盈地越過一排排晾衣桿,跳出了這個骯髒狹小的人間十里的小巷,陽光灑在銀髮上,就像真正神靈的眷顧之人。
然後,他跳到了蚊子的背上,做出了背刺的動作。
如果德瑟奈德此刻手裏有任何武器的話,蚊子大概就涼了。不,就算沒有武器,力氣稍微大一點,可能脖子和肋骨都會斷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手臂發出了輕響。
蚊子捂住左手臂慘叫起來,看樣子是骨折了。
艾爾知道尼羅河勇士還是手下留情的,他們被作為貓神的殺戮機器被培養出來,本就為了掠奪生命而存在,而神靈賜予他的力量,更是讓他在這種事情上巔峰造極。
“別打我,我再也不敢跑了,我什麼都說,別打我,別打我!”
蚊子在地上打滾,慫得眼淚和鼻涕都流在一起,德瑟奈德面無表情,倫德爾嘆了口氣,望向了天邊,他已經不是警察了,何況這裏是東歐的轄區。
神父拿出了艾瑪和維拉斯木盒的照片,放在銷貨人眼前:“她為什麼會去維拉斯偷這個?是誰雇傭了你們?你是否幫他賣過這個盒子?”
在貓神眷者充滿殺氣的冷漠眼神下,蚊子根本不敢撒謊,何況,他也不覺得這事有什麼好保密的——
“有一個人來找艾瑪,想要她偷走維拉斯家族倉庫的一件古董,沒有年代,你知道這種東西也賣不出什麼價格,我們一般不會費大力氣偷這個,但他說給我們兩百萬美元。”
“知道那個人的名字來歷嗎?能畫出來嗎?”
神父很清楚,他們這種專門偷藝術品的雅賊,繪畫和鑒賞技能都極為不錯。
“我的手斷了啊!不不不,別打我,我有他的名片!”
蚊子拿出了那張精緻極了的小卡片,純白為底,壓花設計,燙金工藝,看着定做價格不菲。
而在這張紙片的正面,是兩條互相咬尾的蛇,一條純黑,一條墨綠,眼睛和鱗片栩栩如生,彷彿下一刻就要活過來一樣,你甚至能聞到蛇吐信的腥味,聽到鱗片因蛇身纏繞而互相摩擦的聲音。
神父翻到了背面,只有一個漆黑墨水的名字——
斯坦。
艾爾神父眯了眯眼,似乎認識對方,卻沒想到是他雇傭了艾瑪偷盒子。
“斯坦是誰?”偵探問道。
“一個什麼都買賣的商販。”神父將名片都收起來,“比妖精還會做生意,能掏光你身上的最後一文錢,如果是他肯出兩百萬美元,這個盒子還真是個貴重玩意兒。”
不然也不會引得神靈派出眷者爭搶。
就在蚊子期期艾艾在地上叫着,神父思考該如何聯繫斯坦的時候,十來個壯實的人影圍了上來,右臂上都紋着一隻張嘴咆哮的棕熊。
神父按了按自己到咽喉的聖職人員領子,輕聲道:“人熊幫。”
這個地區最為兇殘的黑幫之一,艾爾小時候沒有少吃他們的虧,就算如今背靠教廷,當了神秘領域的調查員,他也不敢貿然得罪這群人。
得罪了人熊幫,大不了再不回羅爾拉德罷了,他連混沌之神都敢惹,何況都是普通人的幫派?
只是……
給他情報的哈里斯怎麼辦,給他帶路的老伊戈怎麼辦?
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他的親友卻要為他承擔所有的代價,而人熊幫的手段,他是見識過的。艾爾神父閉了閉眼,得讓德瑟奈德帶着警官和偵探離開,他去和對方談一談。
“別動手,奈德。”偵探攔住了貓神的眷者。
要是尼羅河勇士動了真,這條巷子就得血流成河,別了吧,偵探有些暴躁地按了按太陽穴,雖然這裏不是芝加哥,但幫派的事情吧,放在哪裏都一樣。
這些老大,在意的無非就是那幾樣東西——錢和面子。
圍住他們不該是為了錢,蚊子和維拉斯的事情,人熊幫本不該參與,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是為了面子。
他們在人熊幫的地盤抓人,所以丟了面子?
不,如果是這樣,沒必要出動那麼多人,未免小題大做。
而且要收拾不守規矩的外來者,直接動手就是了,何必團團圍住,卻始終沒人向前一步呢?黑幫偵探的腦子轉了轉,突然帶着諂媚地笑了起來:“是哪位先生親自來了?何必如此,派人叫一聲,我們肯定自己就會來的。”
越是黑幫,越是希望別人叫他們“sir”,哪怕他們知道自己不配。
就在德瑟奈德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從後面走了出來,西西里人的外表,臉上帶着傷疤,蠻橫之氣連西裝都掩飾不住。
有些人穿着人皮,卻還是一隻野獸。
男人介紹了自己,他叫洛哈尼奧,應該算是人熊幫現在的二把手,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人熊幫的老大,法爾考閣下想要見他們。
艾爾神父想起了報紙上的分屍新聞,人熊幫近來和k29越來越激烈的矛盾衝突,市長帕西都無法控制這種可怕的局面,彷彿只要有人打了第一槍,就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你們應該知道最近的殺人案。”洛哈尼奧粗聲粗氣地說道,“我們損失了不少人,關鍵也不在於人命,而是我們的面子,做我們這一行的,都是面子在道上活下去的。”
“可是,為什麼找到我們。如你所見,我只是一個神父。”艾爾露出了聖潔的微笑。
這種魅惑衝擊,連久經考驗的黑幫二把手都有些眩暈,他有些迷迷糊糊,張嘴說道:“因為有人告訴我們,你是艾爾·笛梵恩,你可以解決這個案子。”
一旁的偵探咋舌,所以說,狗神父到底點了多少魅惑?
你是不是把點數都點在臉上了,以至於之前連跑都跑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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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說我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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