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德爾4

倫德爾4

醫護人員是怎麼處理死而復活的病患?

哦,一般他們不處理死了幾天又復活的人,但在這方面,見過太多大風大浪的調查員足夠有經驗。艾爾神父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銀質鑲嵌着紅寶石的繁複花紋瓶子。

他把瓶塞擰開,將裏面水銀似的液體倒出來,那些液體明明是純粹的流質,卻彷彿有生命般彼此黏連,閃爍着碎星似的光彩,滴落到人體皮膚上時,迅速分散滲透了下去。

倫德爾感覺背脊有火焰般灼燒的痛感,他的後背肌肉猛地收緊,咬緊了后槽牙,讓火灼的力量通過血管循環,蔓延到全身,最終抵達心臟所在。

噗通——噗通——

警官的心臟此刻就像被架在火刑柱上,身體痙攣蜷縮,想要捂住心口。而他卻無法動作,艾爾神父面帶微笑,眼神中沒有任何情感地按住了他,只用一隻手就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神父……”受驚的偵探微微張大嘴巴,似乎想說什麼。

藥力徹底滲透了心臟,火燒之感頓時消失,倫德爾感到沉重的身體一下子輕快了下來,就好像體內的污濁泥垢都被一掃而空,整個人精神得能立刻去跑個負重越野五公里,或者再加個三天班。

“謝謝。”倫德爾低聲對身後人說道。

艾爾神父珍惜地把瓶蓋塞回去,還晃了晃,聽完裏面還剩下多少,這才轉頭望向黑幫偵探,挑眉戲謔道:“你剛才喊我做什麼,覺得我要傷害警官先生?”

“我以為……你懷疑他……。”安迪自暴自棄地揉了揉被水蒸氣迷糊的眼睛,咒罵道:“媽的,你知道的,死而復活這種事情,還牽扯到了混沌之神。”

艾爾神父瞭然點頭:“我確實懷疑他,但現在沒問題了。”

他晃了晃手裏的小銀瓶子:“對任何一個自然生物來說,這都是最好療傷葯,只要還剩一口氣,就能幫你再續半小時,但對黑暗生物來說,這是糟糕極了的詛咒。”

神父聖潔地微笑了起來,態度自若地說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它們會從心臟開始,像遇到熱鍋的黃油那樣融化,哦,如果沒有心臟的話,那就會從要害開始,”

當然,這種東西對邪神級別的沒用,估計混沌之神能把它當飲料喝,也不會有半點不適。

“那你現在驗證完了嗎?”旁邊的倫德爾起身,平靜道,“是不是該說正事了?”

神父聳了聳肩,拿起淋浴頭給對方沖了沖,澆了警官一頭一臉水,招手道:“來來,邊泡澡邊說。”

四個人在假山旁的水裏,一人頂着一條毛巾,溫泉里熱氣繚繞,潺潺的水流聲在耳邊響起,倫德爾面無表情地把這段時間的經過說出來,完全沒有講故事該有的跌宕起伏。

“你小時候故事比賽,肯定沒有得過獎。”艾爾肯定道。

“別打岔!”偵探瞪了神父一眼,然後像看什麼神奇生物一樣打量着警官,不可思議地問道:“他就這麼掐死你,然後走了?!”

“他還告訴你,什麼是宇宙混沌?”

“他還應該恢復了記憶?”

“你不會已經不是你了吧?”

安迪沒有注意到,他亢奮地說起這些事時,神父似有若無地瞥了他一眼,卻垂下眼眸沒說什麼。反倒是在他激動得差點撲到倫德爾面前時,德瑟奈德像提貓仔似的,抓住了他命運的后脖肉往後拉。

“他沒問題,除了盒子的味道,我聞不出任何別的。”

等等,這才有問題吧,他都和奈亞子負距離接觸了,身上怎麼可能沒有混沌神的味道?就算沒有打下烙印,無意間也會留下氣息,除非……

奈亞子的狀態,聽上去好像不太對。

安迪原本以為奈亞子又在整活了,因為維拉斯家族的事情,在戲耍玩弄倫德爾,這位外神向來是這般百無禁忌的,假裝自己失憶不是常規操作嗎?然而沌之神怎可能這樣放棄,或放過倫德爾?

首先,掐死的手段也太過溫和了一些。上次得罪祂,祂又不感興趣的人類,是被老鼠活生生吃掉心臟而亡的。

其次,你以為死了就能逃得出祂掌心嗎?凡祂感興趣的玩具,是要連靈魂都捏在手裏,永生永世折磨到宇宙終結為止。

“行了,讓警官先生喘口氣吧,”艾爾神父緩緩開口道,直接彈了下安迪的額頭,笑着道,“這裏的生魚片壽司很有名,要試試看嗎?”

安迪:“試。”

貓愛吃魚沒毛病,旁邊的尼羅河勇士暗自點了點頭。

四人從溫泉里出來換衣服的時候,德瑟奈德私下裏問艾爾神父:“你猜到了前因後果。”

神父整理着自己的袖口,輕聲道:“有些猜測,但不能告訴倫德爾。任何一處微小的命運漣漪,都會驚動混沌之神。”

貓神眷者沉默片刻:“祂沒有留下靈魂烙印。”

“但這並不代表,祂就沒辦法注視倫德爾。”神父看向貓神眷者,認真道:“混沌之神也是詭計之神,凡人根本無法猜測祂的想法,祂是真的因什麼而失去力量?或是又一次的欺詐戲法?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就憑我們幾隻螻蟻,就因為維拉斯家族的事情,遠不值得祂如此屈尊降貴玩這個遊戲。那麼,什麼值得?想想倫德爾身上的盒子味道,想想教廷和貓神交給我們的任務。”

神父眼裏是化不開的凝重嚴肅:“德瑟奈德,那個盒子比我們想像得更可怕。”

“我懷疑,那個盒子能對神造成巨大影響。”

人類,不過螻蟻,無法抗衡神靈。

但如果有一天,如果,如果他們得到了一件可以讓神隕落的武器呢?

而那件武器,此刻就在他們手裏。

泡完溫泉,最值得期待的當然是溫泉餐,艾爾神父經驗豐富,輕車熟路地點了一通美食:煎鵝肝配魚子醬、生魚片手握、馬糞海膽、生蚝和龍蝦刺身、各種天婦羅、關西烤鰻魚、溫泉蛋等。

從被死屍找上門,再到跟着神父奔波了幾天的安迪偵探終於感覺自己得到救贖。他看了旁邊的古埃及眷者好幾眼,終究沒臉問對方把錢要回來,嘆了口氣,埋頭化痛苦為食慾。

事實上,這段飯也只有他和德瑟奈德吃好了。

倫德爾警官和艾爾神父忙着打電話,一個從警局好友那裏獲得了艾瑪的情報,據說她的一個銷貨人在東歐的城市羅爾拉德,具體躲在哪裏不清楚。

聽到“羅爾拉德”后,神父的表情微微有些複雜,接着就是他一個又一個電話打出去,等這頓飯吃完,他都已經把飛機票都訂好了。

“今晚就走,不用擔心護照和簽證問題,我已經搞定了。”艾爾無意識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繼續道:“也不用擔心到了當地怎麼調查,我在那裏認識不少人。”

“羅爾拉德,是我的故鄉。”

#

東歐並不算大,但因為處於歐亞大陸邊緣的關係,這裏的地理環境複雜多變。

從黑海和裏海吹來的風,往往到了高加索山,便無法再逼近一寸,而在山腳下才稀稀落落散着一些森林、農田、小鎮和村莊,彷彿還保持着上個世紀的模樣。

當年歐洲蓬勃發展的過程中,大概是把東歐這一塊給忘了。大航海和工業革命的好處並未享受到多少,反而世界大戰的陰霾次次不落。

在羅爾拉德的土地上,至今還傳唱着堅貞不屈的騎兵們的故事,但說實在的,一戰之後被幾個大國瓜分土地,二戰時跟着納粹被毛子打得媽都不認識,眼看希特拉即將戰敗,這才轉向反法西斯,憋了一肚子氣暴打前盟友的“光榮歷史”實在拿不出手炫耀。

二戰結束后,羅爾拉德也沒喘上幾口氣,甚至有不少人懷疑有沒有這個國家。大概唯有“吸血鬼之鄉”和“女巫傳說”,才能讓這塊土地在國際上稍顯存在感。

羅爾拉德有沒有吸血鬼暫且不論,但黑手黨肯定是有的,而且三五成群,大大小小,遍地開花。黑幫如今都特么成了東歐特產,再往西西里島那邊去一點,還是“教父”的故鄉呢。

這座城市街邊的建築老得看不出年代,彷彿是某個被遺忘的史前文明殘留下的廢墟。在陰雨綿綿,不見天日的氣候里,那些建築的陰影、輪廓、孔洞、剝落的牆體……看起來完全不像人類的建築。

不過,由於這塊地區屬於溫帶大陸性氣候,又有從黑海吹來的風,所以冬季冷不到哪裏去,夏季溫暖多雨,灌溉了羅爾拉德的肥沃良田,滋養萬物生長,有了這些花花草草,這座城市倒不至於太過蕭條可怕。

羅爾拉德的經濟支柱產業雖不是稻米和水果,但肥沃到插根草都能發芽的土壤,對年幼的流浪兒、難民、少數裔族群來說是一個極大的便利。

至少餓得肚子絞痛的時候,這群倒霉鬼還能挖點植物根莖,或者從別人家的枝頭偷兩個果子。不過要小心的是狗,羅爾拉德幾乎家家戶戶都養狗。

夏天的第二個陰雨星期五。最為混亂的那個街區。

路邊一個滿臉灰濛濛的孩子,用那雙漂亮的淺褐琉璃眼眸瞧着小餐館服務員,,順利地從對方手上討到了一隻乾癟的蘋果,毫不猶豫地就往嘴裏大口塞着,酸甜的汁水從嘴角流出一點,他用手抹了,又啜了啜手指頭。

吃慢了,指不定就讓別的孩子搶走了,這群像麻雀似的到處亂竄和聚集的孩子都是習慣了街頭打仗的,有一些是黑幫的好苗子,一早就和當地混混接上了頭。

混得好一些的男孩子,如今早就不愁吃喝,甚至跟在黑幫身手喝酒、打架和嗑藥,對這些孩子來說,未必不是一條好出路。

街邊櫥窗玻璃后的電視在放着“辰星科技”股價再創新高的新聞,但和這條街的居民半點關係都沒有。男孩兒有些沒興緻地看着,他更希望看英雄電影,裏面的角色會飛會用眼睛發光,比什麼辰星科技的董事長接受採訪有趣多了。

孩子把蘋果核啃得只剩下籽和梗,想了想,乾脆把籽“咯嘣”嚼掉,將梗放在指間把玩。陰雨綿綿,不太方便再出去找吃的,男孩窩在某個小巷後門的屋檐下,看着上方銹跡斑斑、還沒打開的半舊霓虹招牌——愛的旅店,激情瞬間。

突然,他捕捉到了細碎的腳步聲,彷彿在不遠處的地方,這條街上的話孩子,都和老鼠一樣機敏而善於逃跑,他們對任何危險都有種直覺性的感覺。

孩子像某種野生小動物一樣,“呲溜”一下躲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里,只在縫隙處貼近了眼睛。

不遠處,那細碎的腳步拐彎了,帶着莫名的驚慌,而後面突然出現一個更加沉重卻迅速的腳步。前者逃命似的飛奔,後者像貓戲老鼠般追逐。

兩個人終於追到了這裏,流浪兒從垃圾桶縫隙里看到,那是個健壯高大的白人壯漢在追逐一個印度裔的女孩兒——女孩兒很漂亮,她有着高聳的顴骨和柔軟的棕色皮膚,一雙黝黑的眼睛看起來晶瑩明亮,此刻卻充斥着驚恐,嘴裏說著流浪兒聽不懂的話。

東歐是國際走.私人口最多的地區之一,孩子和女人是當地最主要的貨品。不然呢?毒也干不過南美,難道真要當地居民去賣水果嗎?

流浪兒在這片街區時間久,加上長得好看,不是第一次看到或自己遇到這種事情,小小年紀,他就什麼都懂了,但他沒有吭聲沒有動彈,只是瑟縮在垃圾桶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想在這裏生存,你就得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

高大強壯的男人輕而易舉地用手肘勒住了女孩兒的脖子,嘴裏罵著羅爾拉德常見的髒話,應該就是當地的黑幫,是人熊幫,還是K29?男孩依舊啜着手指頭上的蘋果汁,漫不經心地想着。

女孩兒來自異國的尖銳叫聲,混雜着求助的凄厲,在這片街區回蕩,也許有人聽見了,但沒有人會為了一個陌生人出頭,於是她被扇了兩巴掌,被硬生生拖走了。

街區又恢復了陰雨綿綿的寧靜,直到垃圾桶動了一下,小孩兒探出了頭,他看到了地上掉落的飾品,是女孩兒掙扎時,從她脖子上被抓落的。

他從垃圾桶爬出來,撿起了那個潔白光滑的牌子,不是金屬,不是寶石,也不是塑料,流浪兒分不清飾品的材質,當他把吊墜牌轉到正面時,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女性雕像——

通體藍色,怒目圓睜,紅舌吐出,腰圍人頭,十臂各持一件武器,以一個極度扭曲憤怒的姿態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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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爾拉德是虛構的東歐城市,這是克繫世界,所以本來就是虛構的啦,請勿聯繫現實哦

*那個盒子並不是武器,這是一條劇情主線

*猜猜看最後那個雕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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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神話]克蘇魯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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