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開疆拓土

第一百七十七章 開疆拓土

伯爵想錯了,董南並不是最適合直接跟中國官僚和海商打交道的人。在不僅因為他的身份太過敏感,一旦公諸於眾反而會適得其反;而且中國官僚和海商似乎更願意直接同像一樣的夷人打交道,而不是董南和穆秀才那樣的黃種人。

正因為如此,董南一家並沒有在澳門久留。交待完年底的海商大會籌備事宜,就在幾十個陸戰隊員和金尼閣等耶穌會教士的陪同下來到了福州。

這裏是穆秀才的老巢,盡一番地主之誼是少不了的。然而卻非常低調,只請了相對可靠的請福建總兵俞咨皋和守備王夢熊作陪。福建巡撫商大人則被蒙在鼓裏,對董南的到來是一無所知。

穆秀才是個毫無疑問的清官,但這並不意味着要像其他人一樣過着清苦的生活。三進三出的庭院,後面還有一個花園。內部裝飾盡顯奢華,跟當地的大戶有得一比。

事實上就他在打劫佛得角群島和洗劫西班牙白銀艦隊等歷次行動中,所分得的戰利品。置辦十處像這樣的產業還綽綽有餘,更別提作為美第奇銀行和東印度公司股東,他每年還能獲得一筆不菲的固定收益了。

克勞迪婭正和他的妻子在比劃着交流,孩子們似乎沒有任何語言上障礙,在花園裏打鬧成一團。如果不是那一個個都穿着影視劇里才能見到的裝束,董南真有種回家的感覺。

幾瓶皇宮大內都不一定有的波爾圖紅葡萄酒下肚,俞咨皋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居然推心置腹地嘟囔道:“你呀。既然在那裏混出了點名堂,又何苦萬里迢迢的回來呢?幸好這裏沒外人,要是讓那些言官們知道了。非得把你這個自立為王的叛逆砍了不可。”

王夢熊樂了,頓時哈哈大笑道:“大人,您不管、我不顧,就算被他們知道了又能怎麼樣?董先生,你就放心的住下吧,其他地方咱不敢保證,但在福建誰也別想動你分毫。”

回來了這麼久,對大明官制董南再也不像之前那樣一無所知了。

總兵的職位在明初屬於統帥級的高官,主要是執行大規模的征討任務。整個朝廷上不過一到數名。到明中期,因為鎮守邊境和地方的需要,總兵任命的比較多起來,如在宣府、大同等所謂九邊設了九個總兵防蒙古。並在福建、廣東等沿海設立總兵防倭,職權有所縮小,不再由侯伯等勛臣擔任。但仍屬位高權重的高級將領,負擔鎮守一方的重任。

至於衛所。則是一種管理組織或者名義上的組織。只負責養兵、管兵和守備防禦地方。真正需要用兵時需要皇帝臨時委任大將授予總兵官職權,然後抽調各個衛所兵馬組成臨時性野戰兵團,這也是朱元璋為了防止軍權落入軍將之手故意設計的。

所以就出現了另一套軍制。將這些臨時組建的部隊重新編製組織起來,逐步發展出來了營總哨等編製。隨着軍事鎮戍任務的長期化,面臨北方蒙古威脅和地方上的叛亂,靠不脫產的半民兵式的衛所軍顯然是無法應對,必須長期部署長期入營脫產訓練具有戰鬥力和機動力的鎮戍軍。也就是所謂的營兵制。

營兵就是戰兵營和守兵營,後來戚繼光時代發展了輜重營的輔兵營。總兵、副總兵還有總督巡撫直轄的親兵部隊叫做標兵營;參將、游擊負責機動支援作戰的戰兵營,還有各處防守一城一堡的守備管轄的守兵營,這些都是脫產正規軍,由官府發給安家費和糧餉裝備的,並不參加生產,任務就是訓練、巡邏、防守和打仗。

營兵最初都是從衛所抽調的軍戶組成的,正統年間以後衛所軍士大批逃亡,已經無法提供足夠兵員了,又出現了募兵制,招募百姓或者徵調民壯充當,所需軍餉由地方官府向百姓攤派。

一般武將都擁有衛所和鎮戍軍制下的兩種官職,可以將衛所系統的官職視為軍銜,而且衛所官職衛指揮以下軍官都是世襲武官,具有政治和經濟待遇;而鎮戍系統的總兵、副總兵、參將、游擊、守備、都司、千總、把總等都是編製外的臨時性差遣職務,但他們代表實權,掌握實際的作戰力量。

總而言之,眼前這兩位絕是位手握實權的角色。不管水師還是衛所,福建地界上所有的兵都得聽他們的。要不是文官一直壓着武將,他才是福建一言九鼎的人物。

董南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不是有二位在,我也不敢來呀!尤其是俞大人,我是仰慕已久。在澳門呆了一個多月,管中窺豹,放眼整個大明或許都找不出幾位像大人這般開明的官員啊。”

自視甚高的俞咨皋,在董南面前還真有種自愧不如的感覺。畢竟他能有今天,很多程度上得益於他的父親。而眼前這位則不然,不但完全靠自己,甚至在西洋還打下了一片不小的基業。

“董先生見笑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克邁直到現在仍是一個井底之蛙呢。”

隨着自己的到來,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尤其是在澳門打敗了英尼東印度公司的聯合艦隊,讓歷史上有名的第二次澎湖之戰並沒有發生。而眼前這位在歷史上毀譽參半的人物,也因此而逃過了一劫。

因為在董南的印象里,他好像由於澎湖之戰中福建子弟死亡慘重,心有愧疚而死。甚至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於自殺。在上百人聯名彈劾其剛愎自用、不聽人言,以至於澎湖之戰福建兵卒死傷慘重、各衛精華損失殆盡的情況下自殺了。

一個吃空餉、喝兵血的丘八,會為了士卒傷亡慘重內疚?一個臉皮甚厚、見慣生死的老將,會為了別人幾句不痛不癢的責罵而自殺?

這也太逗了。

董南對此表示嚴重的懷疑。認為“被自殺”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不過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這是好事,畢竟大明能上戰場的武將太少了。能打敗武器裝備要先進得多。在海上佔據絕對優勢的尼德蘭人的將領更是鳳毛麟角。

要說對大明所遇到的危機真視而不見那是假的,但作為大西洋公約組織的高級代表、東印度公司的掌門人,董南卻不能做出那種損害到大家利益的事。更何況他那尷尬到極點的身份,也別指望能在大明有所作為。

相比之下,給俞咨皋和王夢熊等將領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則現實得多。想到這些,董南突然笑道:“二位將軍,據說針對你們的彈劾一直沒消停過,說什麼自夷人北上,往往以同上為名。大肆掠奪我沿海人口,賣往南洋為奴,福建泉州、漳州等地受害匪淺,朝廷理當加強海防,保護一方平安。還要嚴禁百姓出海,以防止姦邪之徒尋滋惹事等等。”

提起這些。俞咨皋就是一肚子氣,放下酒瓶憤憤然地說:“一幫鼠目寸光的傢伙。就知道信口雌黃。嚴禁百姓出海,防止姦邪之徒尋滋惹事,站着說話不腰疼。真要說這樣能解決問題。那還要設立水師幹什麼?”

王夢熊點了點頭,深以為然地說道:“是啊,連年水患,那麼多百姓流離失所,我們移一些去雞籠。就被誣衊成大肆掠奪人口,賣往南洋為奴,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趕嘛。虧他們還都是飽讀聖賢書的人。”

他們二位能否坐穩屁股下的位置,直接關係到東印度公司的利益。連穆秀才都禁不住地提醒道:“二位大人,知我心者謂知我憂,不知我心者謂之何求!據我所知,連商大人都呆不了多久了,你們二位是不是也應該活動活動?”

有消息說太僕卿南居益將被擢為右副都御史、巡撫福建,對剛跟商大人搞好關係的二人而言,的確不是一個好消息。然而這一切並不是他們所能左右的,俞咨皋不得不搖頭苦笑道:“穆先生,閹黨跟東林黨斗得你死我活,你讓我去找誰呀?現在是一動不如一靜,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東林黨快玩完了,閹黨也蹦躂不了多久,甚至連大明都得跟着完蛋。正如俞咨皋所說的那樣,現在誰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董南微微的點了下頭,一邊招呼二人喝酒,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就目前而言,尼德蘭人短時間內無力再染指澎湖。這對二位未嘗不是個機會,大可利用這段時間訓練出一支精兵以不時之需。”

不時之需?

俞咨皋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時連連搖頭道:“董先生,休提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克邁深受皇恩,豈能幹出那等千夫所指的事?”

“俞大人誤會了。”

董南搖了搖頭,異常嚴肅地說道:“遼東戰局每況愈下,關內叛亂四起,水患、瘟疫、地震等天災更是連年不斷,可以說大明江山是岌岌可危。不管是為了報效朝廷,還是保一地平安,都得未雨綢繆地做些準備啊。”

“我又不是巡撫大人,就算想為皇上分憂,也是有心無力呀。”

沒錢什麼都幹不了,更何況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得經過巡撫衙門的首肯。維持現狀實屬不易,想再訓練一支精兵談何容易啊?

董南哪能不知道他們的無奈,想了想之後,突然笑道:“雞籠還是能所作為的,二位大人,別忘了穆先生可是雞籠知縣,只要二位有決心,我想在三五年內訓練出一支精兵還是沒問題的。”

“董大人還帶來了幾十匹阿拉伯種馬。假以時日,必能培育出一批能上好的戰馬;更重要的是,制鐵廠和彈藥廠已經建起來了,連武器裝備都無需外購。”

隨着徐學聚的卸任和沈老將軍的北調,福建當局同東印度的關係也不如以前了,甚至之前敲定下來的一些合作項目都因此而擱淺。沒想到沒有巡撫衙門的參與,東印度公司竟然堅持了下來。

俞咨皋欣喜若狂,緊抓着穆秀才的胳膊。急切地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穆秀才點了點頭,不無得意地說道:“事實上兩個月前。制鐵廠就已投入了生產,並成功鑄造出了三門小口徑陸戰炮。如果有足夠的工匠和原材料,完全可以批量生產。”

“可糧餉呢?”王夢熊倍感無奈地問。

“那些言官不是彈劾二位瀆職,未能防止姦邪之徒尋滋惹事嗎?”董南接過話茬,意味深長地笑道:“既然這樣,那就干出點樣子給他們瞧瞧,打幾場聲勢浩大的海戰,大家一翻臉,那每年二十萬兩白銀不就來了?”

毫無疑問。董南是讓他們打那二十萬兩租金的主意。既能堵上那些言官們的嘴,又能解決訓練所需的經費問題。

給不給,給誰不給誰,完全是眼前這兩位說了算。俞咨皋反應了過來,禁不住地笑道:“這倒是的辦法,只是這麼一來。穆先生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穆秀才正是因為精通夷務,才被破給任命為福建市舶司提舉的。如果雙方間的合作協議因此而撕毀。那他無疑會成為御史言官瘋狂攻擊的目標,說不定還會被扣上個掉腦袋的欺君大罪。

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穆秀才似乎對這頂烏紗帽並不在意。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除了市舶司提舉外,我還是雞籠知縣。全家搬到海峽對岸去,他們還能奈我何?恐怕借被重新任命的那位十個膽子也不敢去上任吧?”

迄今為止,台灣尚未開府建衙。

在眾多大明官僚的心目中,那裏還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蠻荒之地。穆秀才拿着聖旨去上任。就是那裏的最高官員。在沒人接替他的情況下,他就可以繼續把這個土皇帝幹下去。

想到駐紮在雞籠的大西洋公約組織已經控制住了海峽,俞咨皋忍不住地笑罵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沒想到穆先生也是一個‘亂臣賊子’!”

“國事艱難,也只能出此下策了。”穆秀才跟董南對視了一眼,凝重地說道:“下官跟二位明說了吧,就算沒有你們的支持我一樣會幹。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黎民百姓,哪怕身敗名裂也在所不惜。”

有大西洋公約組織的全力支持,還真沒有他幹不成的事情。看着穆秀才那副堅定不移地樣子,王夢熊忍不住地問道:“清君側?穆先生,你該不是打算訓練一支精兵清君側吧?”

“真要是到了那步田地,也未嘗不可!當然,建州女真才是第一目標。”

“董先生,您呢?”

“抱歉,”董南聳了聳肩,似笑非笑地說道:“可以說這是穆先生的個人行為,與我、與烏爾比諾,甚至與大西洋公約組織完全無關。但作為親密的朋友,我們會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力所能及?公爵大人,您能不能說清楚點?”

俞咨皋顯然不希望大西洋公約組織干涉大明的內部事務,更不欣賞穆秀才這種極端的行為。立場一下子轉變過去,連稱呼都由之前的董先生,變成了現在的“公爵大人”。

董南可不管那麼多,想了想之後,若無其事地說道:“比如提供一些捐贈,您知道的,作為一個中國人,我不能真的什麼不幹。當然,這隻限於我個人;另外或許會促成美第奇銀行提供一筆戰爭貸款,建議聯合艦隊和陸戰隊提供一批軍事顧問,以及派一些傭兵參戰等等。

總之,只要是不損害公約組織和東印度公司利益的事我們都可以干。而戰爭對我們而言,又恰恰是獲得利益的最佳途徑,這一點二位應該深有感觸。”

伯爵在遼東之戰中的表現,給二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剛拿下險山堡,他便親自率領一幫黑人陸戰隊員和雞籠海岸警備隊員渡過鴨綠江,在短短的一個半月內,就把整個朝鮮搞得雞犬不寧,以至於返航時不得不徵用福建水師的福船,裝載他們在朝鮮搶到的金銀珠寶。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董先生,您現在貴為公爵,竟然還想干那些……”

“不不不,俞大人,不是我董某人喜歡干那些為人不恥的事,而是因為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不搶別人,不等於別人不來搶你。想要別人不搶你,那你就必須強大到別人不敢搶的程度。而要做到這一點,你只能先拿比你弱小的開刀。”

“這麼說大明在你眼裏就是一塊肥肉,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來咬幾口是不是?”

董南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站起身來,看着窗外的景色,面無表情地說道:“夜郎自大,不思進取,想不讓別人打你的主意也難吶。不過請二位大人放心,相比之下,我們有更具價值的目標,否則我們也不會坐在一起喝酒了。”

俞咨皋問道:“紅毛番?”

“不完全是,除此之外還有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其中的利益是你們所難以想像的,如果真對此感興趣的話,我不介意算上二位一份兒。”

“跟你一樣當海匪?”

不等董南開口,穆秀才便低聲說道:“那要看從哪個角度衡量了,在二位將軍看來或許是燒殺搶掠。但在西方這卻是探險、是征服,是一種建功立業的英雄行為,可以理解為開疆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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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歸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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