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7)
莫春紅與喬月的父親都是農村人,喬父因為有學問在學校教書,莫春紅雖然沒有工作,但是家裏和地里的活她也要操心着。
莫春紅身強體壯,懷喬月的時候也不例外,大意之下傷了身,導致喬月早產,她也因為大出血虧損了身子。
喬月出生時就格外乖巧,別人家的孩子嗷嗷大哭,她只哼唧了兩聲,嚇得莫春紅與喬父叫醫生來看,結果幸好是健康。
直至喬月長大后,大大小小的檢查也都做過,無一不顯示,她身體的各個機能都正常,可偏偏,她就是不好。
大病小病不斷。
最嚴重的一次,是喬父死後,莫春紅帶着喬月來到冬鎮的第一年,她發了高燒,一天一夜,小小的孩子燒得全身通紅,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
饒是喬振國也被嚇到了。
所幸後來喬月的燒退了下去,但因為燒得太厲害了,病好了之後,不僅記憶力下退,就連反應也變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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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佳燕,你說的是真的嗎,喬月她腦子真的壞掉了?”
班裏的人對這件事都挺好奇的。
大家都是一個班的,誰誰誰出了什麼事,都恨不得擠破頭地湊上前去,為了那一丁點可以取樂消遣的消息。
喬月的身份班主任已經介紹過了,是喬佳燕的妹妹。
喬佳燕長得好看,雖然父親窮,但是有母親接濟着,平常穿的衣服高檔,也會化淡妝,班裏很少有人敢惹她和她那一群小姐妹。
所以一開始喬月來的時候,大家都以為她肯定是和喬佳燕在一起玩的,但時間久了大家也能看出來,這兩個人分明就是不合,平時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
當然也不是不打,是喬佳燕單方面不理喬月。
喬佳燕正在跟姐妹們商量中午去哪裏吃飯,見又有人來面前問,煩躁道:“都說了是她小時候發燒,反應慢點,能不能別在我面前一直問?”
她將筆盒砸在書桌上,滿臉不耐。
“就是問問而已,你這是什麼態度啊!”那人訕訕走開。
喬佳燕皺起眉頭:“我就跟你們說過,怎麼全班都知道了?”
喬月對學習那股認真勁讓十五班人看了都目瞪口呆,還以為來的是個學霸,要摘下八中第一呢。
喬佳燕的小姐妹們也總拿這個說事,外人眼裏她們是親姐妹,兩人的關係也並不好,難免多了比較的心思。
喬佳燕受不了別人總把喬月掛在嘴邊,便把喬月小時候發燒燒壞腦子的事跟她們說了,以此來證明她比喬月要強。
但她也沒想到,成績出來后,不過幾天,這件事就傳遍了。
“我可沒跟別人說啊,快別想了,附近新開了一家火鍋店,我們今天中午去吃唄?”
喬佳燕看了眼端正地坐在桌上背書的喬月,心裏想着她說的是實話,就算別人都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做了一番心理安慰,她將目光收回,興緻勃勃地跟她們討論起午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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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月挺直脊背,集中注意力將目光放在書本上,微顫的手指泄露了她的緊張與難堪。
書上的字密密麻麻,她讀了一遍又一遍,還是記不住,明明就幾句話,別人背下來只需要一會兒,她耗費的時間卻要長几倍。
從有記憶力以來就是這樣,無論她比別人付出再多的努力,得到的卻少得可憐。
唯一慶幸的是,她從不因此自暴自棄,也從不因為詆毀自己,反而是一日比一日認真努力。
可是現在——
周圍人指指點點的聲音以及小聲地討論,時不時看過來卻害怕傷害到她的目光。
都讓她沒有勇氣抬起頭。
她多想站起來,告訴他們“我只是笨,我跟你們一樣是人,沒有奇怪的”,可是她不敢,別人也不會聽。
比別人笨,跟大家不一樣,在這群年輕孩子眼裏,就是笑話。
哪怕他們小心地把自己內心的嘲笑與好奇埋下去,動作也出賣了他們。
“喬月,”蔣佳佳頂着眾人的目光坐到前排,努力像往常一樣趴在喬月的桌子上,揚了揚嗓子道:“我成績雖然不好,但是起碼比你好,而且我還是數學課代表,你有不會的我可以給你講。”
喬月將已經壓在書本下的卷子又往裏塞了塞,她害怕被別人看到分數,哪怕她的考試成績大家已經心知肚明。
“謝謝你,”喬月的聲音一如既往溫和,臉上的笑意雖然刻意卻不會讓人覺得假,“我不會的有點多,我自己先看一遍,實在不會就去問你。”
蔣佳佳沒有走,目光猶豫看向她:“那,你那個......”
她挺想問問喬月,她的腦子是真的燒壞了嗎?不僅僅是她,班裏好多人都想要知道,豎起耳朵聽。
喬月抿緊了唇,漆黑眼珠盯着蔣佳佳,倔強地不發一言。
“喂,你擋我道了。”
江如秋一進教室就看見喬月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樣,頓時生了氣,一腳將擋在路中央的板凳踢開。
他居高臨下地看向蔣佳佳,笑了聲:“你自己學習有多好啊就能教了她?嗯?”
他接着從懷裏掏出剛才去學校超市買的熱奶茶,推到喬月桌上。
自從江如秋回到教室,大家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眼睜睜看着蔣佳佳的臉色變得蒼白,隨後立馬離開了那裏,眾人更是話都不敢說。
再然後,就見班裏話都不跟人說一句的江如秋,從懷裏掏出奶茶遞給他的同桌,臉上哪裏還有剛進教室時的不耐煩,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兩人很不對勁。
喬月沒有動奶茶,始終低着頭。
江如秋坐在板凳上,往她身邊靠近,思索問道:“你不喜歡喝嗎?別生氣,就當他們是放屁,不就是考試成績嘛,我還是倒數第一呢,那我豈不是更笨了。”
喬月仍舊沒有出聲。
江如秋湊近一看,心裏頓時脹了起來,恨不能把弄哭她的人抓起來暴打一頓。
喬月哪裏是不想說話啊,分明是在忍着,眼裏的淚珠聚集着快要湧出來了,她怕是一張口就會哭出來,所以才閉緊了嘴巴。
江如秋握上喬月的手腕:“我們出去。”
喬月沒有掙扎,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腕帶出了教室,離開了讓她渾身壓抑的教室,心情反而沒有那麼沉重了。
喬月問道:“快要上課了,你要帶我去哪裏。”
江如秋語氣憤憤:“反正不在裏面待了。”
少年穿一件黑白交雜的薄羽絨,長至腳踝,開着拉鏈,露出裏麵灰色衛衣。他皺着眉,抿緊唇,帶幾分駭人氣勢。
腳步不停,一路將她帶至了教學樓外,被喬月拉住。
“其實......我不在乎的,反正他們說的也是真的,我確實挺笨的。”
喬月無可奈何,她學東西就是慢,已成為既定事實,不如接受,這樣受到的傷害要遠遠小於不甘心。
江如秋心疼了:“他們不能那樣說你!”
流言蜚語最傷人了,喬月只是學習慢,在他們嘴裏,竟然傳成了腦子燒壞,一個教室里學習的同班同學,一夕之間全部用怪異眼神看她,不難受是假的。
可喬月還是那句話,不接受就能怎麼樣呢?
“我沒事的,嘴長在他們身上,我該做什麼做什麼。”
“那不行,我不允許。”江如秋握住她的手腕,“他們又是什麼好人,自己的學習成績爛還好意思說你,八中的學生本來就混,不如這樣,我們轉學?你想要學習,不如換個更好的環境......”
江如秋越說越覺得這樣是可行的,他來八中本來就是為了方便接近葉梅蔣勝,現在他既然找到了更重要的人,何必還留在這裏?
喬月只當他是安慰自己,並沒有當真,本來心裏的最後一絲沉悶也被他驅散。
“你剛才是踢了人嗎?還罵了人,我以為你不會罵人的,今天倒讓我大開眼界。”
江如秋進教室時的動靜那麼大,喬月自然看見了,本來以為像他這樣的少年,乖巧安靜善良,髒字都不會說呢。
江如秋微愣,裝傻道:“......嗯?”
喬月很真誠地道謝:“剛才真的謝謝你,我本來還挺難受的,但是你一來我就沒事了。”
“啊?是嗎,那、那就好。”江如秋被喬月盯着,臉泛紅,垂下目光不敢看她,心裏卻痒痒地厲害。
他一直都覺得,喬月每次在自己面前,分明就是用了渾身力氣勾引他,正常說話就是了,為什麼還眨眼睛?她不知道她眼睛一眨,他人都快要被吸進去了嗎?!
什麼憤怒,什麼打抱不平,通通都拋在了腦後,只想着要把她緊緊抱住,揉進心裏才是。
可是......該怎麼才能儘快抱到她呢?
江如秋心裏煩躁地厲害,眼睛既想要黏在她身上,又怕其中的炙熱情/欲將她嚇跑,突然開始後悔為什麼今天要穿羽絨服,他快要被熱死了。
“老師就要上課了,我們回去吧,你放心我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嗯......嗯?”江如秋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只覺得她的氣息好聞極了,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喬月說過的話,他忽然問道:“要上廁所嗎?”
喬月稍愣,問道:“什麼?”是她聽錯了嗎,江如秋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江如秋面紅耳赤重複道:“你想上廁所嗎?”
喬月的臉也紅了,尷尬回道:“不,不去。”
“正好,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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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一心想要喬月陪上廁所的小江
喬月:你耍流氓
江如秋:還有更流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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