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安重誨的末日

權臣安重誨的末日

安重誨醉醺醺的回到家裏,已經是天上黑影的時候了。

安夫人忙過來扶安重誨,幫他脫下外袍,把他扶到榻上。

“先擦把臉,看你一身酒氣,又喝了不少吧!”安夫人嘴上抱怨着,手裏卻忙個不停,又是遞帕子又是遞水。

安重誨看着忙碌的妻子,突然拉住妻子,“夫人,你說為夫現在致仕怎麼樣?”

安夫人正在給安重誨擦臉的手一頓,震驚的看着丈夫,“發生什麼事了。”

還沒等安重誨說話,另兩道驚訝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爹,您說什麼!”

聽到安重誨回府,正趕來請安的安重誨兩個兒子大驚。

“大郎和二郎也來了。”安重誨有氣無力說了一句。

安家大郎和安家二郎忙進來,給安重誨夫妻倆問安后,安家大郎就着急的問:“爹,您怎麼突然說致仕的事,可是今天去馮府吃喜酒出了什麼事?”

安夫人和安家二個兒子都一臉緊張的看着安重誨。

安重誨神情有些低落,“這倒沒有,只如今陛下對我是越來越不耐煩了,我平時得罪人又多,我就想着我是不是該主動退一步。”

安重誨兩個兒子聽到並沒有出什麼事,頓時鬆了一口氣,兩個兒子對視一眼,他爹想要退,可他們卻不能讓他退,如今他家就靠他爹在朝堂上撐着,他爹一退,他們兩個可怎麼辦。

他們兩個現在雖然也在軍中任職,可一個普通將軍,哪比得上樞密使之子尊貴!

“爹,既然沒發生什麼事,只是皇帝對您有些不耐煩,您收收脾氣小心逢迎些就是了,哪到了要致仕的地步,再說,您平日樹敵這麼多,要真退了,別人沒了顧忌,說不定才更危險。”安家大郎說道。

安重誨抬眼看了看兩個兒子,他們想什麼他自然知道,只是兩個兒子說得,也有些道理,可是,樞密使這個位子,本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同火爐,他再坐下去,真得能落得好么?

想到這,安重誨嘆了一口氣,對兩個兒子擺擺手。

“我累了,你們下去吧!”

兩個兒子還想再說什麼,可看着安重誨一臉疲憊,自好都行禮告退了。

等兩個兒子走後,安夫人過來,“夫君?”

安重誨起身朝內室走去。

“咱們這兩個兒子,虎父犬子,都不中用啊!”

*

第二日

安重誨收拾了一番,就進宮見皇帝李嗣源。

“愛卿要致仕?”

安重誨伏在地上,“臣枉居樞密使位多年,卻無甚功績,如今年紀又大了,更是有些力不從心,所以臣懇請陛下同意,讓臣回去老家養老。”

李嗣源坐在主位上,看着安重誨,眼中有些複雜。

他確實因為李從珂的事惱了安重誨,近日對安重誨也多有不耐煩,可卻沒有讓安重誨走人的意思,而且安重誨身位樞密使,位置十分重要,安重誨一走,對朝堂也是不小的震動。

李嗣源起身,親手扶起安重誨,“老安,你我君臣多年,如今你年紀也不大,怎麼就想着要致仕呢!”

安重誨順着李嗣源起來,可說法卻不變,“臣居樞密使位這麼多年,外不能震懾外邦,內不能安定群臣,實在是心中有愧,如今年紀也大了,還望陛下開恩,榮臣回歸故里。”

李嗣源見安重誨說得懇切,不由皺眉,“老安你真想走?”

安重誨堅持道:“臣年紀已大,還望陛下恩准。”

李嗣源有些躊躇,捫心自問,李嗣源也明白自己和安重誨已生間隙,關係不比往前,而樞密使看着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也正是如此,一旦皇帝不再信任樞密使,樞密使往往落不得好,畢竟有多少朝臣盯着這個位子,恨不得把安重誨拉下來,李嗣源和安重誨孬好相交多年,也不願和安重誨走到這一步。

如今安重誨自己主動請辭,李嗣源也在考慮自己和安重誨這一對君臣該何去何從。

李嗣源思忖一會,對安重誨說:“樞密使去職是朝中大事,這事得和宰相還有幾位重臣商量。”

說著,李嗣源讓內侍去請幾位宰相和朝中重臣。

很快,馮道、趙鳳、李愚、劉昫一眾宰相和樞密副使范延光還有六部尚書和御史台的御史大夫甚至秦王李從榮都來了。

等眾人落座后,李嗣源開門見山的問:

“安使君想要致仕,各位愛卿怎麼看?”

眾人大驚,本來大家來只以為皇帝遇到朝政上什麼事,卻不想一來就被放了個大雷,居然是安重誨。

安重誨身為樞密使,他要真致仕,可會引起朝中勢利重新洗牌,來的大臣不由開始考慮起自己的得失。

李嗣源看着下面面色各異的大臣,心知這些大臣都在算自己的小算盤,不由心裏煩躁,不過等看到一臉淡然的馮道時,李嗣源心情轉好,李嗣源知道,馮道雖然為相好幾年,但素來不拉幫結派,就算在政事堂中,和其他幾位宰相關係很好,但也從沒結成派,和其他朝臣更是如此,所以如今安重誨提出致仕,馮道反而是最淡然的那個,畢竟兩人雖然同朝為官,但真關聯不大。

李嗣源不由問道:“馮相,安使相打算致仕,你覺得如何?”

馮道正品着茶,聞言放下茶,開口道:“安使君既然要致仕,陛下若是愛惜安使君,准了就是。”

李嗣源身子一頓,馮道這句話說得很明白:

趁着你們君臣之間還有些情誼,好聚好散!

一個“愛惜”,讓李嗣源明白,他和安重誨現在的關係,真的已經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

李嗣源有些沉默,看來,他是得認真考慮安重誨致仕的事了。

只是還沒等李嗣源表態,坐着的幾個大臣就急了,甚至包括秦王李從榮。

李從榮在朝中最大的勢利就是安重誨,李從榮還想着當太子,哪能這時候讓安重誨離開,李從榮當即反對道:“父皇,安使君這麼多年跟着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能說致仕就致仕,您要准了,知道的說您是體恤老臣,不知道的,還覺得您薄待功臣呢!”

“是啊,陛下,安使君這些年為陛下也算鞠躬盡瘁,陛下萬萬不可准啊!”

“安使君一心待陛下,陛下若讓安使君致仕,豈不是寒了功臣們的心!”

“陛下……”

其他幾個大臣忙紛紛附和,這幾個大臣都是安重誨派系的,正大樹底下好乘涼,哪裏願意讓安重誨這棵大樹倒。

李嗣源本來打算按照馮道說得准了安重誨致仕,可聽眾人一說,又猶豫了,安重誨畢竟是輔佐自己登基的功臣,如果就這樣允了,不知情的,確實覺得他刻薄寡恩。

李嗣源有些拿捏不定,就對眾人說:“眾位愛卿先回去吧,安愛卿你也回去吧,這事朕還要思量一下。”

那幾個阻止安重誨致仕的,一聽大喜,忙起身告辭,安重誨也起身,向李嗣源告辭,馮道也起身,想了一下,還是說了一句:

“眾位若愛惜安使君,還是讓安使君致仕吧!”

秦王李從榮和眾大臣沒有出聲,馮道看着不以為意的幾人,嘆了口氣,起身向皇帝告辭,然後出宮了。

馮道出了宮,因為今兒他本來請了假,所以也不回政事堂,直接朝家走去。

剛進正院,馮道妻子孫氏就抱着孩子抱怨,“一大早宮裏有什麼事,這麼著急的讓你進宮,連文兒小夫妻倆敬茶都沒趕上。”

馮道走過去,接過兩個孩子,一隻手抱了一個,放在床上,笑着說:“那倆孩子敬完茶回去了?”

“回去了,你匆匆進宮,我又不知道你要在宮裏呆多久,總不能讓小夫妻倆在這一直等着吧,我就讓他倆敬了茶,把你準備好的東西給他們,然後就讓那小兩口回去了。”孫氏過來幫馮道脫下官袍。

“可惜我沒能喝上侄子侄媳的茶,”馮道有些可惜。

孫氏給馮道拿了個家常的袍子披上,笑着說:“誰叫你進宮去了,對了,聖上有什麼急事,突然把你們都叫宮裏去?”

馮道穿着外袍隨口說:“安重誨想要致仕,陛下召集重臣,想要問問意見。”

“樞密使要致仕?”孫氏皺眉,“這可是朝中大事了!”

馮道“嗯”了一下,“安重誨久在樞密使,又掌管朝中官員選拔,還素來喜歡拉幫結派,他這一要退,確實得引得朝中震三震。”

“聖上答應了?”孫氏忙問,

馮道搖頭,“我本來勸聖上答應的,結果安重誨一脈都反對,宮裏秦王也反對,聖上現在很是猶豫,安重誨只怕致不了仕了。”

“夫君你勸陛下答應樞密使致仕?”孫氏有些疑惑,她記得她丈夫向來和安重誨沒多大關係,怎麼會摻合這種得罪人的事,畢竟人家自己的手下都不想讓致仕,她夫君卻進言,很容易讓人覺得她夫君和安重誨不對付,想讓安重誨下台。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事和我關係不大,我確實不該摻合,只是我和安重誨畢竟同僚一場,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也算盡心了!”

“怎麼說,難道這樞密使致仕反倒是好事?”孫氏不解。

馮道嘆了一口氣,“安重誨如今和聖上關係大不如前,如果現在當即立斷致仕,憑往昔的情分,還能回去做個富翁,可若繼續在樞密使位子上呆下去,兩人情分被逐漸磨沒,他素來樹敵眾多,身下的樞密使位子又誘人,只怕最後……唉!”

孫氏聽得心驚,“你是說……”

“君臣相疑時,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者,到時,只怕安重誨未必能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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陞官!發財!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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