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Chapter 31

立冬第六日,天晴。

從Y市上了高速一路向南,程簽再次以“前座伸不開腿”為由,跟江知妍擠到了後排,拿出兩大包零食獻寶。

果凍布丁雪媚娘,話梅奧利奧爆米花,爆漿曲奇紅豆酥,魷魚片和豬肉脯……各種各樣裝了兩大包。

還有整整齊齊碼在透明飯盒裏的青芒和紅心火龍果,全部切成小方塊,是孫桓一個大老爺們能擺出來的最好看的盤了。

大尾巴狼日行一殷勤:“早上沒吃飯吧?你看看喜歡吃什麼。”

江知妍對着兩隻大購物袋滿滿當當的零食,下不去手,奇怪:“怎麼帶這麼多?你吃不慣外邊的飯?”

所以帶夠了一周的口糧?

程簽嘖了聲:“有沒有童年啊你?出門郊遊還不讓我多帶點吃的?”

前邊開車的孫桓一時沒能理解“你有沒有童年”這種掉好感的話說了到底有什麼用,不過他顯然沒有少爺對小江大夫的了解深。

知道零食不是專門給自己準備的,江知妍反倒心安了,迷迷糊糊記起來小時候學校組織郊遊好像就這樣,一群小豆子,每人背上一小書包的零食,路上邊吃邊玩邊唱歌。

那時候電腦手機還是奢侈品,小孩子的娛樂活動都特別健康。

也記得那時父母事忙,爺爺奶奶都要上班,她帶的零食從來都是哥哥給準備的。男孩子粗心,不是缺了紙巾就是少了飲料的,總是沒齊全過。

她從程簽那兒拆了一包梅子,還知道禮尚往來的道理,擦了手,從自己包里翻出來兩袋乾果,一顆一顆撬開,剝出來的殼子扔走,剩下一撮完完整整的果仁,放在袋子裏給程簽遞迴來。

“吃吧。”

程簽:“給我剝的?!”

程簽受寵若驚,要不是此時不合時宜,他都想把這幾十顆果仁貢起來了。

前邊開車的孫堯眼觀鼻鼻觀心,對後座疑似戀愛的酸臭味置若罔聞。

S省以礦產聞名,後來礦業凋零,剩下的一些特色旅遊景點一躍成為了符合轉型標準的金餑餑,政策扶持力度很大。屏順縣就是裏邊的典型,依託着“一流中藥材基地”的底氣,搭配縣裏幾個有名的歷史人文景點,搞了個中醫藥特色旅遊,成功脫貧致富,這條省道也專門做成了旅遊專線。

可惜再特色的人文旅遊也比不上自然風光,再好看的自然風光也比不上海洋館和歡樂谷。現代人解壓的方式太多,“花個雙休日去一個種草藥的小縣城玩”,明顯不是什麼好選擇。

這地兒的旅遊業熱得快,涼得也快,已經比不上最開始幾年的勢頭了,路邊的歡迎告示牌比觀光遊客多得多。唯獨藥材生意長盛不衰,越做越紅火了。

中藥材中以植物根莖入葯的很多,這些根莖要等花熟葉落後,挖出來的品相才最好。所以立冬前後,在別的作物都因氣溫低而枯敗蟄伏的時候,反倒是中藥一年裏最旺的採收季。

只是景色不太美,放眼望過去,一大片山都是灰濛濛的。

這個縣把農田規劃做得及其到位,目之所及全是農田,連常青樹都看不着兩棵。熬過秋天的冷風,只剩下枯枝爛葉的梯田交錯排開,山頭的電線和信號塔把天空割得支離破碎。

程簽坐在山頭,沒有一覽眾山小的心潮澎湃,滿腦子只有“窮山惡水”四個字。

冬天吶,該去三亞去版納去夏威夷去峇里島,鬼知道他為什麼要帶着心上人來這麼個地方培養感情。

可女中醫這種生物,不能以常理度之。

幾個學生圍着趙教授問這問那,江知妍在旁邊聽了會兒,想是覺得沒趣,跟葯農要了副工具,下田幹活去了。

她似乎來之前就知道乾枯的草梗扎人,披了件防晒衣,學葯農們帽子圍巾一蒙腦袋,在隆起的田地間挖參,看樣子玩得挺開心。

所以,這個約會地點——挑得還不錯?

程簽稍稍得了點安慰。

可他很快又惱火起來。

不知道是哪個沒眼力見的,男人!看自家妍妍漂亮,湊上去跟她套近乎!

程簽坐在高處,看得一清二楚,眉毛一豎:“那誰?就穿一身花棉襖,瘦得跟猴兒似的那個!這哪個團的?這到自由活動時間了么!別人都在聽課學習,怎麼就他在撩妹!”

孫桓看了會兒:“是咱們團的。”

小程總眯了眯眼,目光晦暗:“辭了吧,看着就不是什麼勤奮好學的好苗子。哼,正式合同都沒簽,就敢在領導眼皮子底下摸魚划水,留着也是浪費工資。”

孫桓沒忍住,咳了一聲,含糊表示:“這不好吧。”

趙芪教授看不過去,笑呵呵地搭了腔:“小程啊,那是咱團從旅行社請的導遊,不是公司的人,辭不了。”

程簽:“……”

他盯着那處,眼睜睜看着那個一身白底黑點花羽絨、穿得跟超齡兒童似的大老爺們圍着小江大夫轉了半天,一個人有說有笑,演獨角戲似的。

儘管小江大夫沒怎麼搭理他,程簽還是犯了紅眼病,心知這人一定懷揣着不可告人的邪噁心思,又知道當導遊的肯定能說會道,靠滿嘴的花言巧語哄騙年輕姑娘。

可惜他坐着輪椅下不了田,也不好當著百八十人的面嚎一嗓子喊江知妍回來,只能這麼干看着。程簽自己跟自己生了兩分鐘悶氣。

江知妍似乎是覺得這位陌生人一直搭話太尷尬,沒多久,她就走回來了,帶回了一隻小保溫杯,擰開蓋子遞到程簽面前。

“這是潞党參茶,益氣養胃的。葯農送了我半盒,你喝喝看。”

小小一隻茶包泡在裏邊,還能看見幾片細碎的棗肉,隨着杯子晃動上下浮沉。

繼清早小江大夫給他剝乾果之後,程簽再一次受寵若驚了。

杯里的茶水不滿,少了兩口的份量。程簽剛這麼想,又聽江知妍說:“我嘗過了,味道不錯,你回頭可以買兩盒帶回去泡水喝。”

旁邊站着的趙教授聽笑了:“哈哈哈,這是哪來的托兒?強買強賣來了。”

身邊幾個學生也都跟着笑。

程簽:“沒事沒事,我胃寒,喝着正好。回頭我買上幾箱,一人拿兩盒回去,咱就當這趟的伴手禮了。”

幾個學生都啊啊叫着起鬨。

江知妍回望過來。半下午的日光溫柔,她牽唇笑起來時,比日光更溫柔。

“這不算是推銷吧?回頭你可別去主任那兒告我黑狀。”

程簽忙表了波心意,被她這個笑美得快原地升天了。心想:就算是當托兒,她推銷的也錯不了,別說是幾箱了,一卡車皮他都買得起。

這是進山後的頭一個中藥村,因為離山腳最近,農田邊上建了一個規模挺可觀的中藥物流基地,在東面山坡下,背風向陽,選址很好。

一群人進去參觀的時候,上個月采完的連翹剛剛晾曬完。

晚收的是老翹,晒乾的果實顆顆飽滿,攤放在車床上,要靠人工做最後的除雜,整個工廠里都是微苦的葯香味。

藥材加工溫度不能高,工作間不比外邊溫度高多少,程簽這個病人是最不能挨凍的一個。孫桓一進門就找負責人問了個能取暖的地方,被負責人帶上了二層的小閣樓,平時是護林人起居的地方,這會兒騰出來給他們休息。

山上取暖設備簡陋,就一個冷暖兩用的空調扇呼呼地吹。

程簽捧着那杯參茶咂了幾十口才喝完,滿心裏都是柳暗花明苦盡甘來的感慨。

人心都是肉長的,小江大夫的心也不是黃連做的!

趙芪教授今天話異常多,屋子裏一院連着任星遊學團幾個年輕的負責人都在,他偏逮着江知妍說話,從山下說到山上,從外邊說到屋裏,半天不見停。

程簽湊近了些,聽趙教授問她黃連怎麼採收,問完黃連問天麻,問完天麻問苦參,問完苦參問牛膝。一個接一個問題,連珠炮似的不帶停。

江知妍微微閉上眼,回憶的時間越來越久了

“……牛膝,活血通經祛風。秋冬皆可採收,挖其根部,揀去雜質,洗凈,然後切段……不對,要先泡軟?好像要先去除莖桿,再泡軟,切成段,晒乾。”

“你這可不行……”趙教授正要說話。

程簽忙給她解圍:“趙伯您這考得過分了啊,放假呢放假呢,您能不能讓人大夫好好歇兩天?”

趙教授以滿是褶子的眼皮翻了他個白眼,自知人老話多招人嫌,挪着凳子往遠處坐了坐。

江知妍被程簽逗笑了,朝他飄來一眼:“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

程簽這點倒肯定得很:“你會你就不是這個表情。你會的時候,要舉一反三引經據典,啰里啰嗦說半天。只有不會的時候才這麼一本正經地背書,你剛才肯定是在背書!”

江知妍被揭了短,臉上有點熱,拆了包薯片堵了他的嘴。

他們旁邊那屋是個小型的會議室,牆壁隔音不好,聽着是幾個外國人,說著說著聲音就大起來了,似乎是有什麼爭執。

程簽豎著耳朵聽了兩句,他英語還湊合,能聽懂大半,只是對方不時地蹦出幾個聽不懂的詞來,聽得支零破碎。

後來又混入了別的語言,他就徹底聽不懂了,也沒在意,咔擦咔擦吃了兩包零食。

偏頭卻見江知妍微微皺着眉,若有所思的樣子。

程簽:“怎麼,能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

江知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那幾個詞,是中藥材的拉丁文命名。”

程簽便明白了,難怪自己聽不懂。

拉丁語算是英語的前身,這種語言在20世紀以後便不再發展更新了,算是一種死語言。因為拉丁語比英語語法結構嚴謹穩定,是一種國際學術交流專用語言,化學藥品的國際通用名都要用拉丁文命名,以便各國統一稱呼。

這些年中藥的出口量越來越大,也漸漸開始用國際方法統一命名了。

隔了會兒,隔壁的爭執聲停了。

會議室里出來一位中年人,大冬天,緊張得滿腦門汗,跑到他們這間來敲敲門。看趙芪教授年紀大,知道他是領頭的,兩步上去握住了趙教授的手。

“您好您好,我是這兒的市場經理,旁邊那屋是幾個德國藥商,我們在談明年初春的合同。找的翻譯臨時出了點問題,合作方嘰里咕嚕說了一堆,我們都聽不懂。您這邊有沒有什麼學者教授,讓我借過去當個翻譯?”

程簽視線落在小江大夫臉上,低聲問她:“德語你會不會?”

屋裏幾個人的視線都隨他落在了江知妍臉上。

江知妍點了下頭,卻有點猶豫之色:“大學時選修過,但沒考證,速度也跟不上口述。”

負責人忙說:“沒事沒事,我們這翻譯是對口的,就是有些專業詞她聽不懂,您稍會點兒就行!”

江知妍不是遊學團的,趙教授不好替她答應,琢磨着團里還有誰會德語,讓人都喊上來問問。

江知妍拍了拍被程簽蹭到了身上的薯片渣渣,起身。

“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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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漢三回來啦~

坑是不會坑的,最近在忙點人生大事,差不多忙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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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治療老寒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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