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醒來的時候那個珠子突然出現在外面,我馬上收起來了,然後外面起了大火。”花繪低聲道,“但要真是這個原因,壞人的動作是不是太快了?”
“這裏的掌門是結丹修士,能凌空飛行,還有千奇百怪的符篆,瞬間殺人不奇怪。”花濂由着妹妹笨手笨腳地給自己包紮,道:“五行珠突然跑出來的原因知道了嗎?”
她搖頭,“但我現在能使用它了。”
“現在不能用。”他立刻道。
“嗯。”她將紗布打結,鬆了口氣,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哥哥,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他復沉默下來。
哥哥再三逃避這個問題,讓她產生不好的預感,急切問:“哥哥難道不想走?這裏都是壞人,那麼危險……”
花濂看着她,心中矛盾不已。
“哥哥!”
“繪兒,”他猶豫着開口,“其實……我本來打算把你送下山,找一戶好人家供養……”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哥哥你不要我了?”眼眶迅速泛紅,死死咬住唇,攥住他衣服的手也止不住顫抖。
要是哥哥真的說不要她了怎麼辦?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無助,她突然“哇”一聲撲進花濂懷裏,邊哭邊說:“我再也不問這個問題了,哥哥不要送我走,我保證以後都乖乖聽話……”
花濂心如刀割,緊緊抱住她,“我也捨不得你,繪兒,你是哥哥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但是爹娘的仇不能不報,欺辱我、傷害你的惡人也統統不能放過!”
“可他們那麼多人,那麼厲害……”
“所以我要留在這裏。”他堅定地看着她,道:“在這裏修鍊、變強,然後報仇!這裏很危險,我本來想把你先送走,但是我怕等我報完仇,你已經不在這世上……小繪,你想永遠和哥哥在一起嗎?”
掌門晨陽將楊長老叫去,命他全力追查盜走五行珠的人。
血符門共有三名長老,分別是楊長老、吳長老和朱長老。三個長老各有職責,楊長老負責刑罰和收集血液,吳長老擅長煉製血墨,朱長老及其手下弟子負責製作黃符。
楊長老手段狠辣,眾人皆懼;吳長老陰冷,極為護短;朱長老相對平庸,制符水平是三個長老中最低的,在另外兩個長老面前也沒什麼話語權。
根據晨陽所說,楊長老只能知道盜走五行珠的人曾出現在普通弟子住所,但那裏被燒光了,五行珠仍不見蹤影,說明對方逃了。因而雖然沒報太大希望,還是把所有普通弟子都叫來接受盤問,事發當日在什麼地方做什麼,有沒有證人。
普通弟子人數太多,除了楊長老外,他的弟子也來幫忙審問。
花繪和花濂被分到不同的人那裏審查,花濂當日在符室幹活,那張毀容的臉又非常明顯,旁人印象深,沒法給花繪作偽證,就叮囑她咬死當時在苦業草谷拔草,矮谷幹活的人多,她人小個子矮被人忽視在情理中。
和哥哥分開后,她忐忑不安地跟着一批普通弟子進入一個大房間,上首是一男一女,神態都相當不可一世,女人手裏的鞭子一甩一甩,偶爾輕蔑的目光劃過眾人,發出一聲冷哼。
“吳師姐!鄭師兄!”眾人齊喊。
花繪跟着附和,心想把吳師姐放在鄭師兄前面,那麼這個吳師姐肯定地位更高。
開口的卻是那個鄭師兄,他滿臉不耐道:“動作快點,時間地點人證都給我說清楚!”
大家不敢怠慢,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跟菜市場買菜似的吵吵嚷嚷,鄭師兄看見誰說話了就揮揮手讓他站到一邊。
原來這麼容易矇混過關,花繪安下心,跟在隊伍後面,準備等前面的人說完,自己也接上去。
“鄭廣,別忘了楊長老說沒人至少要抓十個嫌疑人。”吳雯冷冷打斷。
鄭廣這才想起這茬,看剩下不過十幾人,揚揚手,“把這幾個行為不軌的犯人都扔進牢裏去!”
花繪一時沒反應過來,和她一起剩下的人紛紛大喊冤枉,早一步過關的人則在一旁暗自慶幸。
一行人不由分說被扔到黑漆漆的水牢。
水牢裏的污水散發著血液、尿液等等的混合惡臭,直蔓延到她脖子,熏得她頭暈眼花。
外面是炎炎夏日,在這裏她的身體和心底都一片寒涼。
哥哥……
不行,既然決定努力修鍊永遠和哥哥在一起,她不能再總是拖哥哥後腿,總等着哥哥來救她、照顧她,她也要成為哥哥的依靠,不讓哥哥一個人那麼辛苦。
可是要是哥哥知道她被抓了一定會來救她,她不要連累哥哥,如果非死不可的話的話死她一個就夠了。
當然,她不想死……
這時又被押進來一批人,足足有二十多人。
“都審完了?”
“審完了,楊長老說直接放水。”
那又臟又臭的水立刻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上漲!
花繪人小個矮,水位本就在脖子,轉眼間就沒過她口鼻。她拚命向上掙扎,兩隻腳卻被水裏的什麼東西纏住,怎麼踢踹都掙脫不開。
四周圍都是人們驚恐的慘叫,臭水隨着掙扎瘋狂波動,水牢裏越發惡臭難忍。
花繪心一橫,一頭扎進水裏,透過渾濁不堪的臭水,勉強看清纏住自己雙腳的是一種類似水草的植物,水牢底下滿是這種植物,其他人的腳一樣被它們纏住了動彈不得。
她用力撕扯水草,終於讓兩隻腳恢復自由。浮上水面呼吸,看見水已經沒過其他人脖子。
不一樣的面孔,同樣的驚恐和絕望。
在這片混亂之中,她反而冷靜下來。仰起頭看着長滿青苔的石壁頂,再這樣下去,就算擺脫了束縛,終究難逃溺死的下場。
既然這裏能漲水,那也一定有放水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扎進水裏,努力尋找可能的出水口,但是水底密密麻麻的水草飄動,水又渾濁不堪,她來回幾次都找不到出水口。
眼看水就要升到頂部,人們陸續溺死,屍體被水草纏住,靜靜地飄着。水波平靜下來,反而能看到水下流向。她順利找到了四個進水口和兩個出水口,出水口只有微弱的外流流勢。
此時,水已經淹沒整個水牢,她憋着最後一口氣鑽進其中一個出水口,水道很深,她拚命向前爬。
肺里的空氣漸漸支持不住,手腳失去力量,視線也變模糊。
還是逃不出去嗎?她絕望地想……突然身後一股大力將她猛然前沖!
水牢的水被放空,暗黑色的水草上壓着密密麻麻的屍體。
楊長老冷眼旁觀,一名弟子放出一隻太伏鳥,在牢裏轉了一圈,飛回來,腦袋埋進翅膀里梳理羽毛。
沒有五行珠。
楊長老臉色頓時沉下,“收拾乾淨!”大步走出去。
花濂在審問過後匆忙去找妹妹,到處問人,但不是沒注意就是叫他醜八怪滾,他越發不安,這時聽說水牢處決了一批嫌疑人,急忙趕過去,看着一車車屍體被運出去,不斷祈禱妹妹不在這裏面。
最後一輛車被推出來,確定妹妹不在裏面,他鬆了口氣,沒出事就好,可能在找他的時候錯開了。
“喂醜八怪,過來幫忙!”推車的人沖他喊。
他眼中閃過冷光,彎腰喏喏着跑去幫忙。
“咳咳!”花繪跪在地上,努力咳出喉嚨眼裏黏糊糊的臭水。
水牢放水的時候她被衝到一個黑暗的地窟中,用最後的力氣爬上岸,休息了好久才恢復了些許力氣。
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這時候獨自一人面對深不見底的黑暗地窟也不覺得太害怕,往前走一定能找到出路。
“滴答、滴答……”
地窟里安靜得可怕,只有她衣服的滴水聲和沉重的粗喘。肚子餓得不行,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吃飯,剛才又消耗了那麼多體力。
走着走着,看見前方有微微光亮,她精神一振,急忙小跑上前。
本以為是出口,走近了才看到是被巨石堵住的死路。
那光亮來自巨石上漂浮的一本書。
“什麼……”她喃喃着走上前,把那本發亮的書取下來。發現這書又厚又重,書皮跟粗糙的樹皮一樣,沒有書名,沒有作者,翻開看也全是空白頁,不知為什麼能發光。
但是聞起來有點香,像青草和書墨混合的味道,聞着肚子更餓了,小心翼翼地用舌頭舔了一口,覺得應該能吃,張嘴準備咬下去。
書突然從她手裏飛出去,浮在她前面,書頁噼里啪啦地用力翻動!
她愣了愣,這是……在生氣?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活的。”
書頁於是翻得更快更響了,好像在憤怒“不是活的就能吃嗎!”
“噗!”她自嘲一笑。
餓到看一本書都覺得活色生香,還能想像它說話的樣子,自己真是沒救了。
書難以置信,這死丫頭竟然還敢嘲笑它,氣得更加瘋狂翻動。
她笑過後,餓得更難受了,靠着巨石坐下來,抱着膝蓋嘆氣。“吶,書,你知不知道怎麼樣能離開這裏?”
書“啪”一聲合上,飛到巨石上不動了。
好餓。
她撿了一塊石頭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畫畫,一邊畫肚子一邊叫,她掩耳盜鈴地唱起歌來。
看起來一個清清秀秀的女孩子,唱起歌來卻五音不全得可怕,尤其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中,衝擊力簡直駭人。
書又騷動起來,忽上忽下忽遠忽近地飛,想衝上來拍她又覺得跟個小丫頭計較有失身份,勉強按捺住。
唱了足足一刻鐘,書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飛到她腦門後面準備給她個痛快,她卻突然停下了,嘆氣:“好餓。”
原來唱餓了,活該,這種破鑼嗓子還好意思亂嚎,書轉身慢悠悠地往巨石上飛去,一邊飛一邊看她,忽然看見她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手,“好餓啊……”
書身劇烈一抖,它見過各種人的死法,餓死的也不在少數,但從沒見過人餓到吃自己!
餓瘋了?
它轉而慢悠悠地飛回來,準備見證另一種新奇的死法。
就在這時她突然轉身,把沾了血的手指抹在它身上。
書一頓,登時光芒大盛,然後直線墜落,同時花繪的識海里爆出一道震天怒吼:“我X又被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