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鐵證如山。
明殊猛地盯向石姨娘,目光如炬,眼中儘是憤恨,他當時便是那坐在席間飲酒的另一位恩客,只不過當時石姨娘騙他說那來上門的人是瞧中她姿色想要強佔她的客人。他拿過書信一看,正是石姨娘字跡,眼神已經冷了下來。
此時石姨娘嚇得瑟瑟發抖,她曾經也怕,還託人去探查過,得知按漢子去世了,哪裏想到這許多年過去,此事又被提出來?
明老安人上前一看,又有小衣,又有書信,還有什麼抵賴?她嘆口氣:“家門不幸!”
老婦人又說:“老身兒子是元豐初年去的。”
一直安靜的杜夫人此刻才幽幽的說:“這可……若是四娘子不是明家血脈,那我自然也不敢再聘她,就作罷吧。”
石姨娘背上汗淋淋,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害怕,這門親事太好不過,外頭是大宋首屈一指的高門,內有夫婿疼愛,裡子面子都有,誰不想要這婚事?萬幸四娘子還能定下這婚事,因而不管不顧大喊:“四娘子是元豐三年生得!她是老爺血脈!”
明三老爺同情的瞧着自己大哥,當初石姨娘進門時還說是樂女,並沒有做過妓子,如今看來也是騙人我的。就是為了這麼一個倚門賣笑的玩意兒,失去了自己貴為當朝郡主的髮妻,可真是……
明老安人沉聲道:“老夫人,我這孫女是元豐三年生得,想必您兒子當年是被騙了,那妓子是騙你兒子好叫他拿出錢財來,本身並無身孕。”
提到兒子被騙,老婦人淚水漣漣,明老安人心裏一陣苦澀,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當年那些在江州鄉下苦苦掙扎的日子,便吩咐丫鬟:“去拿五十兩銀子與這位老婦人,就當是與她養老的、”
又說與老婦人:“汴京城裏有不少收留孤老的寺廟,你若願意,我使家裏人送你去哪間廟裏,逢年過節我家與人送些錢糧衣物,有這銀兩傍身,你總能好好兒活下去。”
老夫人倒身要拜,早被旁邊的女使攔住,扶她下去用膳更衣。
杜夫人尷尬的乾笑,她可沒想到無意中碰見了明家的大戲,她是看得很過癮,可不想給自己兒子尋這麼一個親娘不明不白的媳婦:“今日看貴府雜事頗多,我便先告辭了。”
“慢着!”明殊不緊不慢道,“適才夫人說我家可是聘定了四娘子的,此話歷歷在目,怎的夫人不認賬嘍?”
月奴一頓,原來明殊這想法,是要將月姝與杜家婚事坐定嘍?轉念一想這又符合明殊本性,石姨娘的事情傳出去,月姝還能尋什麼好破甲?倒不如賴上杜家,好歹也是一門難得的體面親事不是?
石姨娘危難之中生了一絲欣慰,自己一頓處罰少不了,可難得的是月姝的婚事有了着落,她嘴角閃過一絲喜悅。
杜夫人臉上笑容一滯,暗恨這明殊步步緊逼:“這……”
她還沒想出來對策,就聽明殊說:“夫人上門來我明家逼問我當日答覆,等我同意了卻又反悔是為何?”
月奴在心裏暗笑一聲,明殊若真是疼愛女兒的話就會回絕這門婚事,這般踩高捧低的婆家,結了親又如何?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明家強硬將四娘子嫁進去,杜家礙於情面不得不捏着鼻子認下這筆賬,可四娘子進了門還能有什麼好?還不是淪為杜家的受氣包?
再看石姨娘一臉的期待,月奴越發搖搖頭,可真是糊塗。不過她該做的已經盡數完成,不想再摻和這家人的事情,因而畢恭畢敬道:“孩兒明日還要進宮去謝恩,今日便不多留了。”
明殊一愣,再想當眾討論小娘子的婚事也不好讓未婚女兒摻和,便點點頭示意她下去。
月奴便起身回了麥子院,她剛坐定,秋蘭便小聲來回稟:“回三娘子,那老夫人已經被送到大相國寺,下輩子有靠。”
月奴點點頭,老夫人是她派人查訪來的,她本可以使人做出四娘子不是明家子嗣的假象,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讓老夫人實話實說,只為她並不想為了對付石姨娘也變成與她一樣惡毒的人:“與大相國寺施捨些錢糧罷,好叫寄居那裏的孤寡們安然度日。”
向晚,春蘭那邊帶來了稻院的消息:石姨娘被送往京郊的田莊裏軟禁,而四娘子與杜家的婚事也終於得成。月奴瞭然笑笑,明殊到底還是硬將四娘子嫁了進去。她收斂思緒,推開窗欞對窗外大喊:“去尋趙祐過來說話!”
這……
春蘭唬了一跳:三娘子可是得了婚訊瘋魔了不成?可等她打了水伺候三娘子洗漱時卻聽得窗戶“篤篤篤”輕響,大橘衝著窗外好奇歪歪腦袋,三娘子推開窗,窗外儼然站着太子殿下。
春蘭忙低頭退下,出去前將門扇合上,三娘子素來有主見,她做婢女的自然不會多問。只在心裏納悶為何三娘子喊了一聲太子殿下就聽見了,又不是住在隔壁……
“你這個女使是個知進退的”趙祐盯着春蘭的背影,滿意道。
月奴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先將手中要拿來喂大橘的小魚乾擲於他身上:“先說說為何宮中賜婚!”
“此事說來也簡單:官家召了我去詢問當日獲救情形,我自然如實相告,官家便說難為這小娘子了,當眾陪上了清譽。若是救不回來,只怕她這輩子也跟着盡毀。”趙祐理理髮帶,不自在的清清嗓子。當日他用了許久思忖這件事,他一時大意信了自己侍衛,若不是月奴相救,只怕性命全無,月奴說是救命恩人也不為過。
而眼前這個小娘子救自己的時候真的是一片赤誠之心,她沒想過她有可能會被當做罪魁禍首,沒想過救不回來太子她可能賠上的一生,只是執拗的、堅定的,衝進冬月的冰水裏去撈他。
思及此趙祐就覺得心口暖洋洋。
他自幼失秙,宮裏宮外多的是踩高捧低的小人,除了舅舅家和蘇頌,其餘人為了討好劉后,不知道做過多少為難他、冷怠他的事,他受盡世間白眼、冷漠,整個人也變得冰冷,只想追查母親病逝的真相,早日懲治劉后。而明三娘子,像一隻蹦蹦跳跳的松鼠,跳入他這無人闖入的冰天雪地,好奇的左扒拉右瞧瞧,在這玄冰秘境帶來一絲生機。
像是一個在雪地上跋涉許久的人終於走到了小屋生起了篝火,像口渴的路人遠遠瞧見了不遠果園裏一抹青梅,像秋雨蕭瑟裏帶着滿身水汽進了溫暖的小酒館,桌上熱氣騰騰一碗雞湯。
他怔忪瞧着月奴,想到她就要嫁給他為妻,神魂早高興得不知道飛到哪裏去。
果然是他搗亂!月奴生起氣來便口不擇言:“若是救不回來,我就舉着牌位嫁進去,做個清貴的守寡王妃總好過與你日日相對做怨偶!”說著餘光瞧見立在牆角的擊鞠木球杖,抄起來踩着綉墩就跳出了窗,給趙祐來了狠狠一記,“叫你自作主張!”
她本是出氣,卻不想趙祐壓根兒不躲,結結實實挨了那一下,倒嚇得月奴往後一跳,卻被趙祐攬住了手臂,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裏結結實實。
本來已經從檐下飛身下來救駕的暗衛:……然後慌不擇路往院外走去,卻被守在院外的春蘭察覺:“誰?!”
兩人乒乒乓乓的打鬥聲飄了進來,趙祐緊緊將月奴錮在他懷裏,直盯到她眼睛裏去:“官家說做個側妃罷了,我跪求官家定要求娶你做正妃。”
冬月的院子裏黃葉落盡,月光透過光禿禿的枝杈照在兩人身上,月華流轉下少年的眼睛一點不錯的盯着她,眼神中是不容錯過的堅定,月奴別過臉去,心裏一酸:“以後還會有側妃的。”
趙祐看她語氣鬆動,心裏一松,看來月奴也是願意的,他其實最怕便是月奴改了心意,如今看來月奴心裏還是有他的,於是認真舉起手發誓:“我今日便起個誓,若我有貳心,當天打五雷轟。"
“誰要聽你嚼蛆!”月奴啐他一口,又眼珠子一轉,“那信國社也該解散了罷?對了,秦王社上下不得撕碎我?呀!這可如何是好!!!完了完了!!!”
月奴,月奴,三娘子。趙祐失笑,他心裏藏着的,便一直是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娘子啊,不知道她那小小的腦袋裏為何總是充斥着那麼多奇思妙想,總是不經意間說些讓人忍俊不禁的話語。
又或者,此時她是害羞了?所以故意東拉西扯來逃避?
趙祐瞥見月奴的脖頸泛起淡淡的紅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因而壞笑着湊近她,悄悄問她:“既然要做我娘子,那我今日可親的不親的?”
什麼?!
少年將臉湊過來,很近很近,近得讓月奴能清清楚楚看見少年郎臉上細細的絨毛,看得見他眼眸中羞紅了臉佯裝鎮定的自己,看得見他小心翼翼貼過來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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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捨不得完結,我想看甜甜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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