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原來是蘇頌,他今日裏穿着月白色的直裰,手持同色紙扇,在深秋暖陽下可謂是風清月朗,旁邊站着的可不就是趙祐?他同樣身着月白直裰,只不過上面灑滿金紋,頭戴漢白玉冠束髮,只不過站在那裏,便有往來的小娘子不住的瞥他。

蘇頌兩步便奔到月奴跟前:“合著你們今兒個也逃課嘍?我與你們走!”他雙眼裏俱是狡猾,“不然我就去學堂跟夫子告狀!”

小娘子們各個目瞪口呆,蘇頌摸摸腦袋一笑:“實不相瞞,適才我起了一卦,算出天澤履,對應四象中的玄武,怕北方,不宜出行,最好是縮頭烏龜一般藏起來才好,可這三郎非要抓着我去北城,我才不去呢!”

趙祐無奈苦笑,他還能不知道蘇頌那點小心思?不過是不想趙祐摻和開封府的那樁案子罷了,非要起卦做由頭,他住了腳,盯着蘇頌:“你莫要孩兒心氣,你那日不是起十個八個卦象?可有幾個應驗?”

蘇頌死活不動,嘴裏嘀嘀咕咕着:“乾上兌下,雲行雨走。風雨將至,難道不應該躲在家裏睡大覺?”

又眼珠子一轉,樂呵呵問月奴:“你們可是也逃學出來的?”

月奴不覺尷尬,反而嘿嘿一笑:“看破不說破!遇上了便是緣分,來!嘗嘗這金絲黨梅!”

許是有上次在松樹下落荒而逃的經歷,趙祐見到月奴頗有些尷尬,可見月奴遞過來黑溜溜的金絲黨梅,不知道為何,鬼使神差,他沒拒絕。

竹娘小聲道:“太子生辰那天信國社要與秦國社在御街邊搭建竹棚打擂台,月奴想高價聘請了星辰家①來現場為人占卜,好叫我們這邊熱鬧些,所以今兒來瞧瞧。”

蘇頌聞言氣得將扇子收起來,頭搖的撥浪鼓一樣,口若懸河反駁:“不成!不成!什麼天竺婆羅門,什麼西域回鶻女,都不及我本土道教!我□□上國人傑地靈,譬如我,什麼卦象算不得?!非要花錢去算什麼黃道十二宮?愚極!!!”

他痛心疾首拉過趙祐作證:“不信你問三郎!幾年前我給他起了個恆卦,上卦震雷下卦巽風利好姻緣,他是不是轉頭就在街上結識了一位粉雕玉琢胖乎乎的小娘子?”

趙祐:……

半響他才說:“莫聽他胡唚,是有那麼一位聰慧的小娘子,生得像一尊波斯磨喝樂,只不過有緣相見,吃了一道蜜汁雞,哪裏就姻緣了?”

月奴忽得想起來久遠的記憶,她驚詫的盯着蘇頌:“莫不是……你莫不是蘇揚德?”

蘇頌莫名其妙點點頭,又忽得一驚:“不對!難道……你就是那小黑妞?”

月奴:???

竹娘和嬌嬌三人笑道:“這可是遇見舊相識了。”

趙祐更是驚訝的半響沒說出話來,那小娘子機靈又勇敢,一個人粉碎了劉后的陰謀,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就是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要嫁給太子不知羞的三娘子!

他和月奴齊齊對視一眼,不知道為何,心裏齊是一動,又同時倉皇的挪開了視線。

蘇頌則快樂的圍着月奴打轉,四下打量她:“嗯……瘦了也高了……白了些,從前你是真黑啊,笑起來牙齒白白的。”

月奴:翻白眼。

還是竹娘怕月奴惱了,先打岔:“快去瞧瞧星辰官。”她率先揭開門帘,招呼少年們進去,進棚后只覺眼前陡然一黑,光線比外面暗了許多,昏暗的光線中隱約可見中間坐着一位回鶻裝扮的少婦,臉上矇著面紗,露出來的一對眼睛又大又明亮,在昏暗中閃着幽幽的光。

月娘先打了個寒戰,攥緊了嬌嬌的手。這時候諸人才明白月奴為何在門口分發金絲黨梅了:棚內充斥着濃烈的香味,聞久了幾乎讓人頭暈目眩,稍微敏感些的人,若不是有梅子在舌尖酸酸的醒神,只怕會忍不住吐出來。

星辰官端坐其中,見有人進來,幽幽說道:“見欲課五星者,宜先識十二宮分名及其所屬。”

月奴膽大些,上前行禮:“奴是二月的生辰。”

星辰官前面的水晶球晶瑩剔透,她在裏面端詳少頃,才說:“二月,特羊之神主當其月。你是羊宮。”

她語調緩慢平和:“羊宮出生的人,恰如春日之羊羔:橫衝直撞、勇猛可嘉,雖有些大而化之,卻是方寸之心如海之納百川。行無轍跡;居無室廬;幕天席地;縱意所如。一生快意。”

月奴聽得喜滋滋,嘴角都翹了上去,趙祐在陪後面悄悄點頭,可不就是大而化之么?莽撞大咧咧就說喜歡太子,連太子是誰都不清楚。也不知道誰給她的勇氣?他想着想着嘴角先浮出一抹自己都未覺察的微笑。

不滿他們擯棄傳統文化的蘇頌則不滿的嘀咕:“一介女子,天地再廣也在後宅,如何肆意?”

其餘人可不理他,都正是爛漫年紀,誰不想知道自己的命運?旁邊盧嬌嬌也忍不住出聲:“那三月生人呢?”

星辰官道:“三月生人是牛宮。牛宮人踏實耐勞,腳踩實地。”

其餘人都同意的點點頭,嬌嬌歷來便是如此。可見這星辰官還有幾分本事。蘇頌不服氣的後面小聲說:“聽見了嗎?一個羊宮一個牛宮,六畜興旺?我還是騾馬宮呢!”

趙祐微微搖搖頭,示意他莫要聲張,月奴沒留意後頭的動靜,自己問:“那麼,十一月生人當如何呢?”

兩位小郎君還雲裏霧裏,幾個小娘子都是抿嘴一笑,這是問太子了,太子的生辰在十一月,社裏早就為他籌備了。

誰想星辰官卻皺皺眉頭:“隋《天乘大方等日藏經》有雲,十一月時,磨竭之神主當其月。有子卯相刑之說,是歲生者,無富貴人……”

蘇頌先冷笑出聲:“無富貴?”

星辰官卻懇切與他說:“這位小郎君,非是我刻意嘲諷摩羯,只如今大宋都說摩羯生人不好,前朝大儒曾經寫詩自嘲曰:生摩羯之宮,人皆憐於奇。又有人寫詩自嘲:懶從摩羯從二星。前朝大詩人韓愈便是摩羯,還寫了《三星行》來特意說自己身世坎坷呢。”

這……

趙祐舉舉手:“他不是磨羯,是我,我是磨蠍宮……”

月娘心底醇厚,先安慰他:“莫慌,太子也是磨蠍,還不是大富大貴的命格?”

嬌嬌則豁達得多:“我是天女宮,說不定許多年後人們便又不嘲你摩羯宮,開始嘲我天女宮了。”

月奴與星辰官娓娓道來:“大師,那天我們要為太子慶生,想請你前去助陣,報酬不在話下,只一樁,太子是摩羯宮人,您可千萬莫要提摩羯不好,不然只怕在場的小娘子們會掀你攤子!”

星辰官瞭然笑道:“曉得,子卯香刑說成是磨難出英傑,命途多舛便說成是有滋有味,無富貴人便說成是淡泊名利、逍遙自在!”

還準備挑刺的蘇頌聞言乖乖閉嘴:服氣了!

也許是來了一樁生意讓她心情備好,她還挨個點撥在場幾位的姻緣,又特意點撥月奴:“你們羊宮縱橫天地,正好配那摩羯冷麵冷心,小娘子日後與太子相遇,若是勇往直前,定會得其芳心,切記切記!”

蘇頌咬着腮幫子偷笑,趙祐:芳心???

**

待從帳篷里出來幾人齊齊呼吸一口清新空氣,月奴振奮精神:“這樁事算是了結了!不過六皇子的生辰宴在明日裏舉行,兄弟情深,太子殿下肯定會出席的。我們要去通知社裏姐妹,好巧遇殿下!”

趙祐皺皺眉頭,兄弟情深么?呵呵。

蘇頌口裏一口黃桃差點掉落。

趙祐白他一眼。

明月奴沒瞧見,笑着問蘇頌:“熱鬧也瞧過了,你還是助三郎一臂之力罷!”趙祐不堤防明月奴還想着此事,面色一頓。

蘇頌摸摸腦袋:“也罷,他是個冷麵郎君,須得我這般親近和藹的人相助才成!”便也推着趙祐上了馬車,與小娘子們揮手作別。

蘇頌瞧着她們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這小娘子若不是心悅於你?怎的老是相幫於你?”

再回頭趙祐玉色臉頰浮起可疑的紅色,蘇頌從未見過兄弟這般窘迫模樣,有意逗他:“莫非你是瞧上了明三娘子?”他拖長了聲音模仿趙祐當初的冷漠發言,“是誰說‘明殊素來依附劉后一脈,他家三娘子突然靠近,其中必然有詐’,嗯?”

蘇頌的細長鳳眼戲謔的斜睨趙祐,趙祐沒來由的一陣心慌。蘇頌大為滿足,拊掌大樂:“羊宮縱橫天地,正好配那摩羯冷麵冷心!看來我當日那一卦起得好!”

趙祐好容易穩住心神,淡淡道:“人家心悅另有其人,你莫要亂點鴛鴦譜。”

蘇頌從中聽出了淡淡的端倪,他刻意將鼻子四下嗅嗅,誇張大喊:“哎呀!哪裏來的醋味,酸得吆!”

又湊前將扇子半遮面,捏着嗓子學嬌滴滴的女兒聲:“但我要先說在前頭:我是要嫁給太子的!你可千萬莫要那亂七八糟的想頭,白白耽擱了自己。”

他肩膀往前一傾,親熱的撞了撞趙祐肩胛骨,沖他擠眉弄眼:“是也不是?”

原來那日的馬棚談話被蘇頌聽見了!

也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趙祐忽得湧起了無限難堪。

心中對月奴迸發的從未有過的情感、對於自己心中莫名其妙感情的刻意迴避、被人窺探心事的羞臊、混雜着少年人獨有的自尊,他忽然“騰”一下站起來,大聲反駁道:“我趙祐就算是不娶、娶個無鹽,一輩子孤獨終老,也不會與明月奴有何瓜葛!!!”

外頭的暗衛:好的,我替您記下了,會不斷提醒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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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星辰家:不是我杜撰,宋朝時十二星座已經在宋朝社會廣泛流傳了,占卜師稱之為星辰家。幾月對應星座與現代不同是因為古代全部按照農曆。月奴是白羊座,趙祐是摩羯座。嬌嬌是處女座,宋朝時人們開玩笑黑摩羯,其實蘇東坡就是摩羯呀。他還寫過自嘲詩,嬌嬌說得對,很多年後,人們果然又開始一水的開玩笑黑處女座了。一個小伏筆:蘇頌在本書中起的所有卦都是應驗的。

真香大神在盯着趙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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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想嫁早死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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