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奇葩二人
自賈奕案件,已經過去了一周多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裏,賈奕自行交代了他的所有罪行,這起連環殺人案的結案在社會上引起了巨大的震蕩。誰都沒有想到,那個能連續殺害數人的冷血殺手,居然是這麼一個看上去平淡又不起眼的年輕人。
實際上,很多殺人犯都不會在面相上便讓人看出來他們的兇狠,恰恰相反的是,他們通常會顯得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一樣的作息時間,一樣普通的興趣愛好,一樣要上班兩點一線,一樣可能會因為生活與工資而被困擾着......
可怕的是,這樣的人,正是世人身邊絕大多數人的樣子。
“你出去!我警告你啊,我已經報警了!你再不走,就等着警察來抓你吧!”
“報警?你看我信么?”男人嘲笑似的冷哼一聲。
女人死死抵着門,不讓門口的男人前進一步。然而,以她的力氣根本抵擋不住一名執意要擠進門的成年男性的力量,僅僅只是僵持了幾秒鐘,男人便闖了進來。
“哐!”的一聲,大門被撞上了。女人被他開門的力量推得向後走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身後的沙發上。
“你還想幹什麼!咱們已經結束了!”
她順手拿過沙發上的枕頭,向男人拽了過去。
男人一把抓住了枕頭,隨手扔在了旁邊。他看着這個位於市中心的大而寬敞的房間,眼中有着嫉妒與憤恨一閃而過。
那些精美的傢具和高端的奢侈品化妝品,他根本買不起。這必定是這個女人找的新男友的家,不出意外是個很有錢的大老闆,也怪不得她會分手分得那麼決絕了。
“想幹什麼?哼!”
男人走到女人面前,一把把她從沙發上拽了起來,不顧她的瑟縮,在她面前大吼道:“我們交往了三年!我每個月工資有一半都是給你花的!你欠我的你根本就還不完——今天,我就是為了把我付出的全部拿回來。”
“什麼意思?”女人有點懵。
男人沒有理睬她,而是尋覓着四周。
他心中合計着:那些瓷瓶啊什麼的,雖然看上去很貴重,但體積太大不好攜帶;奢侈品的包包和化妝品什麼的,他也用不到,帶回去即便是二手賣出也會讓人起疑;倒是這個女人的首飾一類的,看上去小巧又價格不菲。
他可還清晰地記得,當初自己為了給她買個施華洛世奇的生日禮物,省吃儉用兩個多月的日子。
於是他轉身走進了女人的卧室,不顧女人的拉扯,在她的梳妝枱周圍一片翻倒,最後果然找到了那條被放在紅色小盒子裏的,天鵝形狀的銀色吊墜,除此以外,那盒子裏還有很多精美的首飾。
女人見狀面色一變,看上去相當不情願:“別!我給你錢可以么?項鏈就留給我吧!”
“怎麼?還想占我便宜?”男人嘲諷一笑,一把巴拉掉了女人的緊緊抓着他的手,抓着那個紅色小盒便轉身快步向門口走去。
其實他也不想做得太絕,畢竟三年的時間感情還是有不少的,至少把項鏈拿回來,能讓他心中稍微好受一點。女人似乎也體會到了他的心情,便沒再做阻攔,而是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掉眼淚。
還沒等男人握住門把手把門打開,突然,門鈴便響了。
他倆同時一愣。
男人以為是女人的新男友回來了,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倒是女人突然之間想起了什麼般,臉色煞白。
“叮鈴!”
“有人嗎?”
女人根本來不及阻止男人的動作,門便被打開了。看着站在門口的兩名陌生男性,以及他們身上穿着的衣服,這倆人大腦瞬間宕機了。
姜眠打量着這倆拉拉扯扯衣冠不整的人,又看了一眼門牌號,確定自己沒有走錯后,他試探性地對呆若木雞的二人問道:“剛才是你們這兒有位王女士報的警對么?”
“這,”男人語塞了一下,才扭頭看向女人,厲聲道,“你他媽的還真的報警了啊!”
“我當時不是又氣又怕,一下昏了頭么!”女人語速有點快,估計是緊張得。
邢且已經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了。他意味深長地看着這倆人,推了推滑下來了的眼鏡,語氣不太正經道:“報假警可是犯法的,你們知道吧?”
倆人面面相覷。
姜眠嘆了口氣。
雖然他也知道這估計只是日常慣例的兩性/交往中的摩擦,但這報警的事情確實不能不管,畢竟這個女人在報警電話中可是說自己“被持刀入室劫匪搶劫並被侵/犯”,這案件的嚴重程度驚得當地的派出所直接就上報給刑警隊了。
也幸好當時姜眠和邢且就在附近,才能來的這麼快。
“我先問問,入室搶劫是真是假?”姜眠把視線轉移到了那個報警的女人身上,“他不住在這裏,對吧?是闖進來的還是你邀請他進來的?有沒有拿走什麼值錢的財務?”
這一男一女見到警察都是秒慫,男人沒了那股囂張勁兒,女的也變得安靜許多了。作為普通的老百姓,毫無這種報警經驗的她下意識地便說出了實話:“他是我前男友,是闖進來的,的確拿走了我的一條項鏈......”
說完這話,她又慌忙澄清道:“不過他侵/犯我是我當時害怕你們不出警瞎說的,他沒傷害過我。”
這下子,事情相當明了了。
這事兒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姜眠和邢且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但沒辦法,他們肯定還是要按照規矩辦事的,報警這種事情可不能隨隨便便翻過篇兒去,都是有記錄的。
“你們,先跟我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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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你們今天抓的那倆奇葩了,”今天正好方縉值夜班,他抱着晚飯的外賣便從外面走了進來,這會兒姜眠正好在收拾東西,“聽說他們還挺不敢置信?”
“嗐,別提了,”姜眠笑着擺了擺手,“那男的因為沒有暴力行為,倒不算是入戶搶劫,但搶劫罪肯定沒跑了,估計三年往上,牢子有他蹲的。至於那個女的,報假警謊稱自己被人侵犯,也得蹲段兒時間。不長,算是豐富人生經歷了。”
方縉一下笑了出來,感嘆道:“這年頭,法盲還真不少——警是能隨便報的?”
“當時報警人是害怕男方對他不利才報警,其實也有情可原,最讓我奇怪的是說入室搶劫就搶劫唄,非扯什麼性/侵,”邢且聽到他倆的談話,也插嘴道,“就算是假的,這要是傳出去,對她自己的名聲也不太好啊。”
剛結束了一個大案子,局裏的氣氛比起之前要輕鬆得多,事情少下來了,人也悠閑點了,自然而然便開始喜歡互相閑聊。尤其是這種又搞笑又帶着點兒無奈的案子,最能引起話題。
“性/侵案件對受害人的名聲不好么......”邢且的這句話,讓姜眠有些怔住了,“也許吧。”
理性上判斷,類似的案件倘若真的發生,應該受到社會口誅筆伐的當是犯案人員,而並非受害者。實際上呢?就連死亡都不一定能帶給受害者真正的安息,更別提那些僥倖逃過一劫,還活在世上的受害者了。
從每年的報案率,便能窺探到那背後真相的一二。
“叩、叩!”
在臨下班前比較吵鬧的一隊裏,門口傳來了兩聲清晰的敲門聲。周圍的人們紛紛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動作,看向了門口的位置。
一個穿着中學校服,背着書包,豎著馬尾辮的女孩站在門口,有些躊躇地向里探頭,看起來像是在尋找某個人。方縉距離門口比較近,遂站起身來向她迎了過去。
“小姑娘,你找誰?”
“我找我媽。”
“你媽?”
這句話,搞得姜眠差點被自己嘴裏的水給嗆到。
他們一隊裏的女性只有一位,就是副隊長狄陽。這個女孩開口就要來找她媽,難不成是狄陽的......不對不對,這個女孩怎麼看都得十四五歲了,這要是狄陽的閨女,那狄陽真就立地成神了。
姜眠連忙放下水杯,也走過去站在了方縉的旁邊,問道:“你媽是誰?”
“卓睿。”女孩倒是一點也不怕生。
哦,卓睿的話就說得通了,聽說她確實有個女兒在讀中學,雖然局子裏誰也沒見過她。
方縉指了指對面,說:“卓隊是二隊的,在對面,你走錯了。”
女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非常有禮貌地謝過了他們倆之後,剛想轉身到對面的二隊去,卻正好碰到了從走廊那頭過來的卓睿。
卓睿手中抱着一個筆記本,神態有些疲憊。突然在局子裏見到了自家姑娘,讓她一直很嚴肅的臉上帶上了些驚訝,遂邁步向他們這邊走來。
出乎姜眠預料的是,她們的相處方式並不像是普通的母女那般溫馨,而帶着一股......即便是身為旁觀者的姜眠,都能隱隱察覺到的疏離味兒。卓睿皺着眉頭,像是有點生氣:“你怎麼過來了?”
“我找你一起回去。”
“......”卓睿沉默了片刻后,才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我一會兒還要開個會,你自己回去吧。”
女孩的精神肉眼可見的萎靡了起來,眼中的神色都有點暗淡下來了。
姜眠看了一眼時間,正是晚高峰快結束的時候,路況還不錯,但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讓一個女孩自己回家多少有些不妥。正好他也正打算回去,遂主動請纓道:“卓隊,要不我幫你送下姑娘吧,我記得你們家也在四環那邊,和我家正好順路。”
“這,多麻煩。”卓睿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順路而已。”姜眠笑了笑。
顯然卓睿也是不太放心讓女孩在黑天自己回家——就算這是自己的片兒區,治安好不好大家心裏也有數,但也不妨礙日常的擔心。
於是沉思片刻后,卓睿才緩緩點了點頭,很真誠地對姜眠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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