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凈化之夢（四）
在刻沃斯的口中，夢境的本名即為拉萊耶，每次姜眠他們通過共鳴鐘穿越的地方，其實有個簡單易懂的名字——“暗海”。
暗海的出入口被兩個變量控制着。其一為另一枚共鳴鐘被敲響的位置，參考敲鐘人刻沃斯，他的存在某種程度上說就是一個坐標；其二為身處其中的人的思想，畢竟夢境拉萊耶總與人的意識相連。
怪異扭曲的嶙峋巨石，綠色的汁液遍佈周圍。奇異的孤島被深黑的海水環繞着，透露着死的寂靜。
“確認你想去哪個地方，我為你鳴鐘。”諾登斯說道。
姜眠緩緩閉上了雙眼。
兇手顯然在前兩次體會到支配別人生命的愉悅后，開始愛上了這種被他人敬畏與恐懼的快感。第三起案件表面上看他是在“執行正義”，實際上不論是為董娟娟報仇，還是讓吳青親手體會報復仇人的快感，都只是他為了滿足私慾罷了。證據便是他為了超越啄目鳥，確確實實的把魔手伸向了“無辜者”司銘，甚至對把狄陽捲入爆炸這件事毫無芥蒂。
這不過是仗着正道之名，行齷齪之事的卑劣者罷了。
如果是這樣一個非常在乎自己，也非常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希望獲得親手支配他人得來的快/感的人的話，爆炸發生的那一刻，他必定不會缺席。而且，為了親眼看清眾人被他玩弄后顯露出來的醜態，他也不太會找一個距離很遠的地方。
一個既不會被爆炸波及到，又可以讓他混在人群里，不會讓他身處那裏顯得很突兀，還能清晰而舒適的看到警局周圍人們反應的地方么......
備選地點一個個在姜眠的腦海中被刪除，最後，唯一的一個滿足所有條件的地點逐漸在他眼中被放大。
“我想好了。”姜眠沖諾登斯點了點頭。
諾登斯微微一笑。
他曲起手指，學着刻沃斯那般用自己的關節去敲打着銅鐘。悠揚而長遠的鐘聲回蕩在岩石之間，回聲漸遠。
一片漆黑的迷霧后，二人再次出現在了現世。周圍，已經深夜的城市相當寂靜，唯一的光亮幾乎就是不遠處馬路上的昏黃路燈了。姜眠用眼神向諾登斯道了個謝，並示意他可以在這裏等他后，便邁開腳步，獨自一人走出了這一條陰暗的小巷子。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才過去了一分鐘，也就是說，他還有六分鐘時間來找出那個兇手。
轉到大道上后，雖然人依然不多，但卻比方才的冷清要好得多。馬路的斜對面數十米處是威嚴的市局，這一側卻是很多各種各樣的商鋪又或者吃飯的地方，都是姜眠平時相當熟悉的地方。
這個時間點，還開着的餐廳不多，姜眠抬腳便走進了一家店裏。
拉萊耶海鮮大牌檔，差不多半個多月前新開的一家店。大排檔的特色就是營業時間會到夜裏很晚，通常會有很多人選擇在這種地方小聚一頓，喝酒吃肉是大部分人類共通的快樂。且因為價格便宜的緣故，顧客永遠都不會沒有。
當時姜眠初入夢境，還不太懂這家店的店名為什麼會讓邢且那麼感興趣，現在再看，他只覺得當時的自己對於夢境的了解實在是太淺薄了——雖然現在可能也沒多多少。
站在人還不算少的店門口，忽略了迎向他的服務生，姜眠掃視了一圈四周后，徑直走向了一個方向。
他坐在了一個年輕人的對面。
“介意我坐在這兒么？”
平頭的年輕人掃了他一眼，隨便扯嘴笑了笑：“那邊有很多空座。”
“可是我覺得這兒的觀景角度最好。”說著，姜眠還有意無意的透過餐廳的玻璃與大門，看向了位於斜對面的市局。
年輕人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了。他看向姜眠，右手下意識地想去摸放在桌面上的啤酒瓶，卻被姜眠提前一步按住了瓶子。
“來吃海鮮，喝啤酒不好吧？”
一手按着酒瓶，姜眠另一隻手在褲兜里掏了掏，最後“啪！”的一聲，挑釁一般將自己的警察證拍在了桌面上。與此同時，他也在仔細觀察着對面這人的表情。
年輕人視線下移，看向了寫着“公安”兩個金色大字的黑色夾子，只是頓了片刻后，面色又恢復如常。
他鬆開拿着啤酒瓶子的手，身體後仰：“沒想到，您原來是位警察啊。只是，現在警察就連別人吃飯的時侯喝什麼酒都要管了么？”
“這我倒是管不着，”姜眠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不過，在這之前，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警察么？”
“你這話什麼意思。”年輕人蹙起眉頭。
“竇慶是你同事吧？十幾天前，我在他們公司見過你——很幸運，剛好你的箱子絆了我一下，讓我對你的外貌有了印象。”
“......”
區區幾秒鐘的沉寂，在這一刻卻顯得幾分鐘般漫長。
走進這家店的第一時間，姜眠便把嫌疑人鎖定在了這個年輕人身上，當然並不只是因為他與第一位死者竇慶的關係，而是更多的綜合因素。
他穿着考究，全身上下打理整齊，坐在遠離人群的靠窗位置，顯露出了他想與那些“普通人”拉開界限的心理；明明是個海鮮大排檔，但是他卻只點了一瓶啤酒，說明他的主要目的並不是在這裏吃飯，而是其他因素；還有一點，便是他總是投射到窗外的視線，以及短時間內看了兩次時間的反常現象。
綜上考慮，姜眠才把懷疑的目標轉移到了他的身上。至於他與竇慶的關係，以及後來姜眠與他的對話，只是用來讓姜眠更加確認自己猜測的正確性的關鍵罷了。
“兩位，請問......”
店長赫安可能是見這邊沒有服務生招待，主動走上來想為他們點餐。然也正是把握住了這個機會，那個年輕人從椅子上“唰！”的一下站了起來，轉身就衝著店外飛奔而去！
赫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這年頭，跑單還有隻跑一瓶啤酒錢的？不過幸好，他還留了他的同伴——
下一秒，他就被也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姜眠推得一個趔趄，向後倒退了好幾步，最後“咣！”的一聲撞在了身後店內的圍欄上。
好吧，這下倆人一起跑了。
不過很快，他便發現那桌子上不僅有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還安安靜靜地放着一個疑似遺失物的東西。他將其拿起來后，赫然看到了閃閃發光的“公安”兩個大字，驚得他手一抖，連忙抓着就一起追出了店門。
“警官！啤酒我請你，就是你的證件沒帶走啊——！”
......
犯人逃得很快也很及時，正好把握住了姜眠的視線和路徑被赫安所阻的一瞬間，即便是姜眠反應已經很快了，還是被他暫時的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好在姜眠以前身體素質就一直很不錯，再加上獵人之血的加成，他在幾乎沒有人煙的大道上矯健的像是只獵豹。不出幾秒鐘時間，便與那個年輕人拉近了距離。
可能是覺得硬拼速度自己絕對干不過總是鍛煉的警察，年輕人一咬牙，拐進了房屋與房屋之間一條不算很狹窄，卻相當昏暗的小巷子裏，試圖憑藉這裏錯綜的地形以及被黑暗阻隔的視線甩掉姜眠。
然而，這或許是他今晚做出的最錯誤的決定之一。
在黑暗的小巷中，一隻蒼白而修長的手向他閃電般伸了出來，扼住了他的喉嚨。剎那間，他似是看到了有一抹暗紅的光芒如不知名野獸般在眼前一晃而過，全身汗毛倒豎，卻因為喉嚨被鉗制着而無法發出呼喊聲。
“咚！”
腹部受到重擊的他全身霎時間癱軟了下來，軟綿綿的躺倒在了地上。
其實姜眠在見到那傢伙拐彎跑進小巷子的那一刻，心中的石頭便已經落了下來，腳下的步伐也隨之減緩。結果果不其然，當他慢悠悠地也跟着拐彎走進巷子裏時，便看到了那個傢伙受了重擊躺倒在地上的模樣。
他可知道，這條看似不起眼的小巷子裏，可有着比他更致命的狩獵者。
“謝了，諾登斯。”姜眠沖其實並不怎麼了解情況的獵人道了個謝。
“這傢伙就是那個‘怪物’？”
諾登斯俯下身子，仔仔細細打量着那個犯罪嫌疑人，似乎是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
姜眠把那人翻了個個兒，坐在他后腰上給他拷上手銬，又把起/爆器開關搜了出來攥在自己手中后，方長出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露出了個相當舒暢的笑容：“是啊。”
“真弱。”諾登斯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乾笑了兩聲后，姜眠拿起手機剛想將這邊的情況報告給衛隊，又一陣腳步聲清晰地傳進了二人的耳朵中。
“噠、噠、噠——”
他們同時警覺地看向了腳步傳過來的方向。
從那巷子與大道的拐角處，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來。
姜眠渾身緊繃的肌肉頓時放鬆了下來，因為來者並不是別人，而正是海鮮大排檔的老闆赫安。似乎對於自己目睹了一場抓捕行動感到既興奮又有點緊張，赫安和姜眠幾人保持着適當的距離，向他伸出了手。
“警官，你的證件落在店裏了。”
“哦哦，謝謝啊。”
姜眠從犯罪嫌疑人的身上站了起來，伸手接過了赫安手中的證件，這才想起，自己方才追得急，確實是忘了把放在桌子上的證件一起帶走了。
“麻煩你——咦？”
雖然姜眠此時是和赫安面對面的，但他確確實實察覺到了，赫安的注意力其實並不在自己這裏，而在他身後的諾登斯身上。
諾登斯在這等詭譎的氣氛下，亦靜靜地回應着他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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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忘記說了，今天補一句，端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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