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玖☆殺機將至
黃金時代雖比不過小威尼斯人賭場氣勢開闊宏大,但體量並不小,1樓大廳里幾百張賭桌坐滿了客人,輝煌的燈火徹夜不息,2樓貴賓廳專門接待一擲千金的豪客,此外還有餐廳、酒吧、娛樂場所、零售商店、珠寶行、免稅店、典當行,一條龍服務是要360度榨乾賭客身上的最後一分錢。
這腐朽的資本主義氣息……祝願深深吸了一口氣,姿勢懶散地靠在前台,偏過頭打量金童玉女似的兩位前台接待,用中國話說了句:“極總真會做生意,專挑美人當門面,嘖嘖,養眼。”
小夥子扛不住她調戲的眼神,面紅耳赤地請她到休息區就座。
因為他說的中文很標準,祝願問:“你是中國人?”
小夥子說:“我是中國江城人。”
中國不止一個江城,祝願又問:“哪個江城?”
小夥子看她親切,笑着回答:“雲南普洱市下面的江城哈尼族彝族自治縣,因為有三條江環繞,所以叫江城。”
“哦,就那個與老撾、越南接壤的城市?”,祝願想起中老越三國的界山,在山上的經歷不太愉快,被人勒脖子,還踩了地雷,不能更慘,這麼糟心的回憶得快進才行,她換話題,“你們老闆經常像今晚這樣搞突襲嗎?”
這位年輕女孩是老闆帶來的貴客,怠慢不得,小夥子有問必答,“我們老闆不喜歡提前通知,他的確會突然來賭場視察工作。”
“他對賭場這麼上心?看樣子你們老闆賺了不少錢”,祝願打趣。
“玉女”接待搶話維護老闆,“賺到錢才能做好事啊,我們老闆為附近村寨修路蓋學校,讓以前光腳在地上跑的孩子們讀書受教育……”,誇得不盡興,她拿自己做例子,“其實也沒多久,就說6年前吧,我們家還住在低矮的棚屋裏,有多矮呢,成年人站不直身體,進屋要彎腰,那時候沒有別的營生餬口,大家就在半山腰上種罌粟割鴉片換錢,有的青壯年染上毒癮,日子更沒法過活,只能靠女人——”
她咬咬嘴唇,哀傷片刻,調整了下情緒,笑着說:“自從我們老闆接手賭場,鎮子重新變得繁華,周邊村寨的人也跟着受益,光賭場提供的工作就能養活全家,長得漂亮的女孩可以到賭場做荷官,薪水和小費加起來攢上一兩年就能給家裏翻蓋新房子”,末了不忘再次強調,“我們老闆一點都不貪財,他真做了功德無量的大好事。”
恰逢此時,P.N和一個精英模樣的高管從華貴的大理石樓梯上走下來,小夥子看了眼趕緊提醒同事站好別再說話,女孩立刻挺胸收腹,面帶職業微笑,進入營業狀態。
祝願依舊懶洋洋斜倚着前台沒個正形,視線掃過P.N身旁的男人,他比P.N略矮些,目測180左右,年齡大概三十以上,兩側鏟青的髮型紋絲不亂,身形板正,將藏藍色的職業套裝穿得精幹簡練,這種有點潮又有點硬朗的獨特氣質,是港男沒錯了。待他走近,瞄了眼他別在胸口的銘牌,職位是賭場經理,名字叫AndyAu,姓歐啊,顏值也過得去,倘若沒有P.N在側,想必眾人矚目的焦點會是他,但P.N氣質超A,自成風景,有他在場,無人能奪去他的風采。
P.N看祝願眼神賊溜溜地往自己和Andy身上瞟,就知道她腦子沒轉什麼正經念頭,不禁微微冷笑。
祝願察覺他不悅,收回目光,笑着說:“極總,談完工作了?”
P.N扯扯嘴角,沒接茬,轉而對AndyAu說:“歐經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三和幫的jivajivaka。”
同樣是賭場經理,AndyAu比暴脾氣的桑達會做人,他上前一步,略略垂首,恭敬道:“久仰,jiva大小姐。”
賭場原本就消息靈通,聽到經理對客人的稱呼,兩位前台這才意識到剛才和他們閑聊的小姑娘居然同老闆一個幫派,不由肅然起敬。
看到眾人態度微妙的改變,祝願心情大好,她站直身體,與AndyAu握手,“歐經理,幸會。”
歐經理看P.N眼色,“老闆,jiva大小姐的房間今晚就安排在您隔壁,您看可以嗎?”
P.N頷首,歐經理得到許可,吩咐前台把房卡交給貴客。
祝願接過房卡,正要問晚餐哪裏解決,歐經理知情識趣,想她之所想,“酒店剛好到了一批上等食材,有西班牙番紅花、布塔尼亞藍龍蝦、貝隆生蚝、意大利白松露、裏海珍珠鱘、澳洲鮑魚、松阪牛肉……”
祝願打斷他報菜名,“鮑參翅肚,隨便什麼都好,我不挑剔的。”
P.N聞言挑挑眉,嘲諷地笑了笑。
歐經理不知老闆何意,硬着頭皮說:“好的,我和廚房長商量菜單,今晚為您和老闆設宴接風。”
P.N攔住他,“歐經理你去忙吧,接風就不必了,jiva大小姐最近山珍海味吃多了,想換口味吃清淡的,一碗米線就行,告訴廚房不用特地改計劃,照常工作即可。”
歐經理詫異地看了老闆一眼,帶着疑惑走了。
兩位前台接待面面相覷,老闆不是小氣的人,今天怎麼了,連頓飯都不請。
P.N抬腳向商場走去,祝願站在原地尷尬,火都沒處發,自己下台階,跟上去,壓低聲音問:“你搞什麼,幹嗎拒絕歐經理的好意?現成的食材,只等下鍋,又不費時間。”
“你不是想吃雲南米線嗎?”,P.N忍笑說。
祝願黑臉,“我隨口說說,你何必當真?”
P.N停在一家奢侈品門店外,“需要什麼,儘管拿,我買單。”
祝願轉怒為喜,“這幾個牌子,全球任何一家店,只要我光臨,都是閉店服務的待遇。”
P.N說:“我花錢不是為了聽你吹噓。”
“你這人說話就是不中聽”,祝願皺眉,“我那不叫吹,叫實話實說,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圍着我轉,我已經習慣了。”
P.N啼笑皆非,幫她糾正,“確切的說法是所有人都圍着你的錢轉”,得知祝願的真實身份后,她的背景不再雲遮霧障,相對清晰起來,她原籍G省,家庭低調,父親是位樸實無華的企業家,做利國利民的實業,很難想像他女兒的行事風格與他背道而馳,恨不得把錢多倆字鑿腦門兒上。
祝願想和P.N理論一番,但人多眼雜的地方很多話沒法說,於是決定另闢蹊徑回擊他的毒舌,比如刷爆他的卡。
她扭頭走進店裏,考慮到隨時會上演功夫片,遺憾地放棄符合她喜好的華麗衣飾,買了一套銀色刺繡套裝,一套薄紗襯衫和皮革短褲,鞋也相應配了兩雙,一雙短靴,一雙跑鞋,店員見慣豪客,默不作聲跟在她身後將她隨手一指的東西打包。
很快她腳下堆滿大大小小的紙袋,P.N淡淡掃了一眼問:“還有想要的嗎?”
祝願聳聳肩,用別人聽了會打她的語氣說:“就這些還是我好不容易挑選出來的,2018年春夏款時裝早過季了,我建議你們店更換新的LookBook(品牌畫冊),把最基本的服務營銷做好,才不會浪費顧客的寶貴時間。”
兩名店員垂着頭訥訥不語,任她頤指氣使,有錢的是大爺,其實心裏早把她罵翻了。
祝願沒有公主病,她只是花錢沒花過癮,不爽罷了,“最近我的生活質量一日不如一日,吃的穿的用的沒一樣可心,唉,受苦了。”
“發完牢騷了?”,P.N刷卡簽單,打電話叫來兩名禮賓員,交代他們把滿地的紙袋子送至jiva大小姐的房間。
個子稍高的禮賓員忽然回頭問:“jiva大小姐,您的房間在老闆隔壁是嗎?”
祝願沒多想,隨口說:“你們歐經理安排的,應該沒錯。”
禮賓員笑着頷首一禮,和同事一道拎起購物袋走了。
P.N未置一詞,盯着禮賓員的背影,好像嗅到危險氣息的獵豹,微微眯起眼睛,片刻后他說:“走吧”,帶上祝願特意繞回賭場,搭乘觀光電梯直升頂層的酒店。
奢侈品店的倆店員沖祝願離開的方向翻了個白眼,交流感受,一個說:“最討厭這種裝逼犯了!”,另一個深以為然,“指手劃腳,她以為自己是誰,奇葩!”
祝願靠在扶手上,雙臂交叉橫在胸前,歪着腦袋端詳P.N,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無奈對方是撲克臉,極少泄露情緒,猜測他的心思,倒不如直接問來的乾脆,“極總,你幫我買單我表示感謝,但你把我的房間號廣而告之安的什麼心?莫非我這一路的經歷不夠驚險刺激,你最後還要給我安排一出殺手上門的餘興節目?別搞笑了,我的心臟沒你想像的強大。”
P.N勾唇,瞟了眼攝像頭,背過身面向玻璃幕牆,祝願會意,也跟着轉過身,留給監控區域一個後腦勺,她佯裝欣賞賭場大廳,低聲道:“千萬別說你的地盤都不安全。”
“我以為你心大得忘記危險了”,P.N低沉的聲音含着笑意,“賭場本來就魚龍混雜,警惕點沒什麼不好,別忘了,這裏是邊境,連越的追殺令並非完全無效,你要知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聽了P.N的話,祝願猶如受了當頭一棒,“敏明和南.拉迪功都說連越虛張聲勢,再者他都跑路了,真有人會被他忽悠了,來殺我們?”
P.N慢條斯理道:“金錢利誘,難說。”
“那怎麼辦,留在房間坐等殺手?”,富翁的悠然不見了,祝願變得焦躁不安,“真刀真槍明着來我不怕,就怕有人躲在暗處玩陰的,防不勝防,搞得很被動。”
電梯門“叮”的開了,P.N低聲說:“你不用緊張,我們今晚不住這裏”,隨後邁開長腿,走出電梯。
祝願小跑幾步追上他,小聲問:“那還回房間,直接走人不好嗎?”
P.N說:“戲演得不逼真,怎麼會有人上鉤。”
祝願恍然大悟,“我需要讓人確信我在那間房住?”
P.N伸手虛虛環住她的肩膀,輕笑,“你不笨嘛。”
刷卡進房,紙袋被禮賓員整齊碼放在玄關,套房內外目測無異狀,祝願盯着為她檢查門窗的P.N說:“演戲演全套,我洗澡沒關係吧,加強下存在感,至少房間看上去有使用過的痕迹”
“你隨意”,P.N折身走回玄關,挑出兩個紙袋,“給你三十分鐘搞定,穿低調點,出門披上浴袍到隔壁找我。”
“Ok。”
在指定的時間內,祝願將自己打理清爽,換衣服時她猶豫片刻,穿上P.N挑選的“低調”服裝,飄逸的薄紗襯衫和黑色皮質短褲,外披一件浴袍,去敲隔壁的門。
P.N開門,垂眸凝視祝願,牽她的手,帶入懷中。
門在身後關上,祝願隱約感覺他在演戲,但演得這麼曖昧沒事吧?後背貼着他溫熱的胸膛,身體如此靠近,難免心猿意馬,她用眼角偷偷向上瞟,正好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樑和線條轉折清晰的下頜骨,還有,味道也蠻好聞,彷彿雪松薄荷冷冽的香氣。
她想當然問:“你噴香水了?”
P.N仍舊摟着她沒鬆手,惜墨如金道:“須后水。”
兩人以極其親密的姿勢走入卧室,祝願瞄了瞄kingsize大床,腦中閃過種種綺念……誒,不會吧,她翹起嘴角,但很快笑容和目光一起凝住,視線定格在床腳處附帶密碼鎖的黑色背包上,那是她裝武器的包,P.N什麼時候從車上拿過來的?
P.N用命令的口吻快速說道:“別問,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馬上打開包,找出防彈衣穿上。”
祝願看P.N這架勢,肯定要開幹了,也不啰嗦,蹲下按他說的做,有條不紊地開鎖,穿防彈衣,挑選適合小範圍作戰的武器。
P.N則單膝跪地從床底拽出來一個箱子,打開拿出一把HK416突擊步*槍和一把SIGP226。
祝願伸脖子看了眼,箱子裏除了槍支彈藥,還有一排形狀各異的匕首,其中一把刀刃彎曲,大概是割傷她那兩位美國保鏢的格鬥爪刀。
P.N取了把霰*彈*槍,祝願眼巴巴盯着,目光垂涎,這種槍雖然後坐力比較大,但近距離作戰優點明顯,火力兇猛,反應迅速,比手*槍更快更有效率。
“給你”P.N起身將霰*彈*槍送給祝願,叮囑她,“你留在卧室,如果有人闖進來,你就用這把槍轟他”,稍稍停頓,他嘲弄道,“發生這件事的概率不高,你還是拿槍壯膽吧,別亂扣動扳機。”
這間卧室四面都是牆,沒有窗戶,敵人只能破門而入,爆發槍戰的話,待在這裏確實安全係數高一些。
“你一個人出去應戰?”,祝願搖頭,“不行,我也跟你去,多一個人,多一分勝算。”
P.N垂睫掩飾眼底波動的情緒,復抬起眼睛,看着祝願笑了笑,“連越的追殺令主要針對我,真有人殺上門,他們的目標也是我,聽着,除非我死了,絕不會讓人靠近卧室的門一步,你大可放心待在這裏。”
祝願本想呸他一臉,說什麼死不死的,好不吉利,可沒等她開口,P.N已悄聲走出去,祝願在門內聽到他囑咐自己鎖好門。
既然不想她參與,為什麼把她叫進來?祝願實在想不明白,很顯然眼下不是進行思考的時候,她握住槍尋找安全區域,門廊長近3米,右拐是一組衣櫃,根據槍線的角度與牆角交叉會形成射擊盲區,藏身這裏無疑最安全,為了多上一道保險,她從包里拿出夜視儀戴上,順手關燈,然後將身體貼在拐角處,雙手握槍,支起耳朵,凝神靜聽。
恰在此時,門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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