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按照合約,只要不是出差,白朗的三餐都是需要水清紗來管的。不過這天白朗給她打了電話,說晚上有事,倒是讓水清紗輕鬆了。
白朗不回家,水清紗自己可沒金主爸爸那麼金貴,當下從廚房拿了兩根黃瓜,又開了杯酸奶,就打算這麼湊合過去。
開火太累了,還是躺着舒服啊。
水清紗窩在軟綿綿的沙發里,發出了愜意的咕嚕聲。
電視,來來回回就那些節目,水清紗也懶得看。她拿着手機,邊啃黃瓜,邊瀏覽着遊戲新聞。
一游科技在業內是冉冉升起的大明星,一直新聞多多,今天也不例外,首頁十條,一游科技就佔了三條,排名還都頗為靠前,新遊戲、老遊戲、周邊……好不熱鬧。
水清紗嘆了口氣。
這些上了熱搜的項目,她基本都門清,有些還深度參與過。如果不是離職了,她現在應該還在加班做遊戲、為改腳本想禿了腦袋吧。
她是真心喜歡做遊戲的,再累也喜歡。現在不能做了,雖然是自己的選擇,也早就想通了,但看着別人做得風風火火,自己多少還是有些遺憾。
手機響了。
水清紗點下通話鍵:“小高,有什麼事嗎?”
她資歷老,雖然年輕,但做遊戲的經驗已經很豐富了,因此公司招新文案策劃,都喜歡先把新人放到她這裏讓她帶。小高在這些新人中,算是和她關係最好的。她結婚,小高也真心為她高興,還送了禮物。雖然不貴重,但水清紗很感動。
“沒事就不能給姐打電話啦?”小高大大咧咧地說,下一刻就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姐,你知道嗎?蘇雯雯被開除了!”
“……啊?”
蘇雯雯討好上司一門心思往上爬,沒少壓榨新來的員工,小高自然也是深受其害。翻身做主人的她興奮地跟水清紗八卦:“官方理由是她以前在做財務期間貪了公司一筆錢,但根據我的研究,她被開除,絕對和咱們渝城的陳家有關!前幾天陳家派人來了趟公司,還把她也叫了進去,等半個小時后再從主管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蘇雯雯整個人面如土色,直接就滑地板上了!”
“陳家?”
“是呀,”小高說,“姐,你不就是陳家的大小姐嗎?你給我說說唄,我可想吃這個瓜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對不起啊小高,我也沒瓜。”
豪門的密辛,自然不敢亂往外說,但水清紗想了幾秒,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很顯然,陳家在秋後算賬。
陳藻戀愛腦,做事不考慮後果。那天的事情,如果不是白朗不計較,水清紗又有板上釘釘的證據,陳家很可能就涼了。現在難關渡過了,還不得收拾收拾罪魁禍首嗎?
事實上,根據水清紗聽到的消息,連陳藻自己都已經被禁足了。
陳藻在陳家最受寵,是陳老太爺心尖上的寶貝,這麼嚴重的處罰,真的是前所未有的。
水清紗雖然對這兩人沒好感,多少還是有些物傷其類。
掛了電話,兩口把剩下的黃瓜啃完,正打算翻身起來繼續做家務,就聽到了鑰匙在門鎖里轉動的聲音:“白先生,這麼早回來了?”水清紗緊走幾步,給他遞拖鞋。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回來?”
“當然可以,”水清紗笑道,“事早點辦完是好事,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行。”
白朗坐下之後,水清紗給他倒了菊花茶,又放好了洗澡水,自己在一邊繼續有條不紊地做着家務。
白朗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忽然喊住她:“不要做家務了,”他從包里拿出一個手機,“拿去用。”
“咦,”水清紗有點驚訝,“我舊手機還可以用呢……”
“你那都是哪個年代的雜牌手機了,”白朗打斷她的話,“拿出去,弄得好像我們白家連個新手機也買不起一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水清紗當然也不反抗,當著白朗的面就把卡換了。
“不準再用舊手機了。”白朗交代道。
“知道啦!”
水清紗比了個OK,樂顛顛地開始拖地,拖完地又掃地,掃完地又擦窗戶,甚至還抽空給白朗做了碗小湯圓夜宵,像一隻勤勞的小蜜蜂,愉快地飛在花叢中。
“你不累嗎?”白朗忍不住問。
“不累,”水清紗擦了擦汗,笑道,“以前太缺乏鍛煉了,正好這兩年補補!”
合著他費了半天勁,就為了送她兩張&健身房年卡?
白朗盯着獨自歡樂的水清紗看了半天,那種熟悉的困惑感又來了:我到底是圖什麼呢?
***
白家發展到現在,早就已經向輕資產方向轉型,現在主要的業務就是做各種類型的風投。像水清紗的原單位一游科技,第二輪融資的時候就有白家的身影。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白家在白朗父親手上的那幾年,敗得實在太快了,還是後來白朗接手之後,壯士斷腕,果斷地將所有的原重資產全部折價拋出,籌了一筆現錢用於投資,大獲全勝,這才轉危為安。
今天的工作依然很忙,但白朗卻有些心不在焉,整個上午只是處理了幾份文件,外加把辦公室政治清理了一下。快到中午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雨,一個不速之客闖進了白朗的辦公室:“小白,老子回來啦!”那人大大咧咧地關上辦公室的門,一邊說道,“老子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你在看什麼?”
“沒事。”白朗想要關電腦,卻被不速之客給攔住了,“誒誒誒,”李雲清隔開白朗,“讓老子看看,你小子在看什麼簧片呢……我靠。”
“快把電腦給我。”白朗惱羞成怒地說。
“白朗,你,你你,你你你,”饒是李雲清是見過大場面的,此刻也驚呆了,好半天憋出一句話,“你他媽的是變態吧!”
“你才變態!”
李雲清,白朗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李家小少爺,遊手好閒、花天酒地、漢語髒話十級……也不知道為什麼終於肯回國、而不是繼續在拉斯維加斯瀟洒了。
“老子也不想回來,”李雲清滿肚子委屈,“可老頭斷了老子的供,老子只能回來,跟你這個變態一起玩。”
“李雲清,我再說一遍,我不是變態。”
“你不是變態,”李雲清指着白朗的電腦屏幕,“那你為什麼要在別人手機上裝攝像頭偷窺?”
“……”
從小到大都很毒舌、在和李雲清的交鋒中無往不利的白朗,第一次啞口無言。
因為他也覺得自己真的很變態。
藉著送水清紗手機的由頭,給了她一個事先處理好的手機,只要手機處於開機狀態,就能監控到主人的一舉一動。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舉動,卻只是因為他堅信,水清紗的馴服一定只是表面的。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水清紗一定在偷懶、在抱怨、在怨恨。只要讓他抓住把柄,他就……
“然後你就偷窺了別人好幾天?”李雲清指了指電腦上的數字,“我看到時間記錄了。”
“我今天才看的!今天!”
“那不還是變態!”
“別再提變態這個詞了!”
白朗刷地拔了電源,硬核關機,完美詮釋了什麼叫“無能狂怒”。
想他白朗是一個多麼驕傲的人,一向自詡光明磊落,哪怕是在商場中,也始終崇尚陽謀,堅持要用力量堂堂正正地碾壓一切。可他卻做出了讓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事情——他都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進病毒了。
最可悲的是,他都沒下限到這一步了,卻也只是進一步證明了水清紗的高風亮節。
她,言行合一,勤勞克己,兢兢業業,人前人後始終如一地執行着合約,有着比警犬還要強烈的自我管理意識。
就算是偷懶,她也只會偷自己的懶,絕對不會誤了白朗的那份工。
“我是傻逼。”白朗將頭埋在胳膊里,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無力。
“你終於對自己的人品有了正確的認識……等等,”李雲清摸着下巴,回想了畫面中的女子好一會兒,忽而一拍大腿,“老子想起來了!這不是弟媳嗎!水清紗!我沒記錯吧!”
白朗不想理他。但是手機響了,李雲清幫他按成了免提,他也只能坐起來:“什麼事?”
“白先生,”水清紗的聲音在電流中聽上去有點模糊,“出了點事,我可能會晚十分鐘,實在抱歉。”
他今天要求了水清紗中午給他送飯。雖然不想承認,但水清紗的飯做得確實還挺好吃,讓不算重口腹之慾的他都開始想了。
李雲清很了解自己這個發小。他看着兇狠,很是不近人情,實際為人最是寬厚,尤其是對身邊人。像這樣的意外情況,他一向是會很大度地說一句“慢着點,實在不行就別來了”的。
“我不想聽你解釋,約定的時間就是約定的時間。”
“明白了。”
白朗掛了電話,李雲清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發小:“你瘋了嗎?”
“你別管。”白朗煩躁地說。
“可是,外面正在下大雨!瓢潑大雨!”李雲清指着窗外已經如同霧靄一般的雨幕,聲音都抖了,“你有沒有起碼的同理心啊!”
“我沒有!沒有你滿意了吧!”
“不是,你個變態怎麼還委屈上了呢?”
“我沒有委屈!”
雨越來越大,打在窗戶上的聲音像是敲在心上的重鎚,還有黑雲,整個氣氛潮濕得讓人喘不過氣,幾乎有窒息的錯覺。
砰砰。
就在兩個發小都快要打起來的時候,門響了:“老公。”
李雲清打了個哆嗦。
和電話中很像、卻又更甜的聲音軟綿綿地撒着嬌:“我來送飯了,幫我開一下門嘛。”
而牆上的掛鐘,剛好指向了約定的時間,一秒不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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