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晚上包括林司在內的所有貝內特家的人全都來到了盧卡斯爵士府上，他們受到了熱情的接待。然而，貝內特太太的臉色卻始終不那麼好。
當林司被要求跟盧卡斯小姐跳開場舞的時候，她的臉都憋得通紅。只等他一離開，就迫不及待的向貝內特先生抱怨：
“我實在沒有辦法相信他說的話，他可真是太狂妄了，他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底氣，或許他只是為了欺騙我們兩個，好叫我們心安理得的把莊園交給他……”
“好了，太太，這裏並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我想你今天下午已經說了夠多的話了，來吧，喝一杯香檳，也許會讓你的心情稍微好一點。”貝內特先生路過的侍者手中取過一杯香檳，遞到貝內特太太的手上。
喝了一口香檳，她的表情總算好看了一些，當看到她的幾個女兒都被年輕的軍官們邀請進入了舞池，僵硬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而另一邊，林司不得不牽着夏洛特站定在舞池當中。
他的對面除了盧卡斯大小姐，還有貝內特家的兩位小姐。她們分別受到了兩位年輕軍官的邀請，臉上都洋溢着愉悅的表情，似乎已經把早餐時發生的事情拋之腦後了。
他們即將要群跳排舞，大約十五對衣着鮮亮的男女，面對面站立，被人群簇擁在中間。
這絕對是林司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感到為難。畢竟像是跳舞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女兒家的把戲，而他從始至終都是坐在高位上的觀賞者。
如今自己成了舞者，哪怕他平日再氣定神閑，也有那麼一瞬感到些許手足無措。
“盧卡斯小姐，我實在不是個優秀的舞者，如果我不小心踩到你的腳，還請你原諒我的笨拙。”林司真心實意道了個歉。
夏洛特笑彎了眼，雖然同這位先生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卻在心裏留下了一個博學多才的印象。沒想到他竟然會被一支小小的舞蹈給為難到，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柯林斯先生你放心吧，哪怕不小心被你踩到，我也不會讓別人發現的。”
聽到她的話，林司無奈的笑了一聲，卻也放鬆了許多。然而開始跳舞之後，他再次面臨了新的考驗。
這些日子，他已經努力的適應了這裏的女性過分單薄的服裝，但跳舞時過度的親密接觸，依然在不停挑戰他的下限。
入鄉隨俗，入鄉隨俗……
林司一遍遍的默念着這四個字，努力把“男女授受不親”、“拉拉扯扯不成體統”這些觀念拋之腦後。
他的確做得很好，音樂響起之後不久，他就已經徹底放鬆，決定全身心投入其中。
雖然過程中他還是不小心踩到盧卡斯大小姐的裙子一次，但好在並沒有人發現，對方也善意的諒解了他的失禮。
一曲終了，林司彷彿是做了什麼艱巨而偉大的任務，趕緊找了個借口就此離開。
盧卡斯爵士的宅邸並不算寬敞，加上今晚來客眾多，許多安靜些的角落早已經被別人佔領。
他一路穿過人群，被幾個陌生的太太拉住談話。
她們的話題多是圍繞在他是否婚配，做什麼工作，每年的收入有多少上。
當她們得知他如今只是個沒有收入的無業游民，身上那股熱情勁兒頓時消失了不少。
但聽聞他是貝內特先生的侄子之後，又都變了臉，幾乎是不由分說的把自己的女兒推到他的旁邊，然後直白的告訴他，一個紳士就該邀請沒有舞伴的小姐跳舞。
盧卡斯府的這次舞會，雖然來了不少軍官，但礙於年輕的單身小姐數量太多，有好些人至今都未被邀請。
林司儘力控制着表情，委婉的拒絕，表示他方才已經跳過一支，現在想要休息一下。
這在他看來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那些太太們卻覺得他太過無禮和討人厭，要不是礙於他是盧卡斯爵士特別邀請的客人，恐怕當場就不給他好臉色看。
林司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陽台，紅色的天鵝絨窗帘隔絕出一放安靜的空間。外面正對着的是盧卡斯家的花園，天氣太冷，並沒有長出什麼好看的景緻。
這個總是多雨多霧的鄉村，看到天空中星河的幾率並不高。但是今天晚上，遙遠的星光投射而下，彷彿散落在黑色幕布上的鑽石，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退了一步坐進角落的沙發里，隨後就聽見一陣急急忙忙的腳步聲，踏入了這方靜謐的空間。
沒等他開口示意有人，那兩個人就開始說話，讓他再也沒有機會開口了。
“親愛的伊萊扎，你不要再追問我了，我想柯林斯先生並不喜歡我，要不然也不會跳完舞就馬上離開了。”來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苦惱，林司一下子就猜到她的身份——盧卡斯大小姐。
而另一個，顯然就是伊麗莎白了。
“夏洛特，你如果真的喜歡他，或許就該主動一些。要知道，他今晚可就只和你跳了舞。剛剛我聽媽媽說，有好些太太向她抱怨，說柯林斯先生太過傲慢無禮，直接拒絕了其他女賓的邀請。當然，我覺得他和達西先生的傲慢還是不同的，你也說他跳舞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你的裙子，或許他真的只是不太擅長跳舞……”
林司深知，躲在這裏繼續“偷聽”，不是君子的行為。
可是她們兩人討論的話題，跟他息息相關，這個時候要是出去的話，兩位小姐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伊萊扎，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更加中意你，或者是簡。你們都是那麼的光彩奪目，沒有人可以把目光從你們的身上移開。”儘管夏洛特經常告訴自己，不要為這些外在的條件感到自卑，可是事實是無法改變的。
“我看不太可能，雖然柯林斯先生對待我們十分紳士，又風度翩翩，但是每次同他一起說話，我總覺得他身上有着超乎尋常的成熟穩重，他看上去更像是個長輩，而不是一個只比我大幾歲的年輕人。”
伊麗莎白壓低了聲音，她可不想這些話被人聽去，然後傳到柯林斯先生的耳朵里。可她不知道是，話題的主人正好就在現場，將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
只不過林司並沒有因此而感到被冒犯，他的確從來沒有把這些表妹當成是同輩，畢竟她們的年紀都太小。
但是他分明已經盡量的不用語重心長的口氣和她們說話了。
夏洛特笑了起來，溫柔而愉快的聲線傳到林司的耳朵里，他甚至能想像的到她的那雙藍眼睛像月牙兒一樣彎曲的樣子。
“伊萊扎，我覺得你可能對柯林斯先生有所誤解。我至今跟他見過三次面，一次是他的馬把我辛苦摘得花給吃了；一次是在你家裏，他好像正在跟貝內特太太坦誠對你的心意；還有就是今天，我們一起跳舞的時候。雖然他看上去總是十分鎮定自若，可是我卻能從他眼中看到了局促和慌亂。或許成熟穩重只是他的表象，事實上他也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年輕人了。”
聞言，林司微微張開嘴，任他如今擁有一個年輕的體魄，卻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
他已經過了對凡事都好奇的時期，權力地位都擁有過後，以至於他現在對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很少再生出年輕人的熱情。
就連跟貝內特先生談完心后，他都覺得他就像是他的同齡人。
而他沒想到的是，夏洛特對他的看法卻是如此的與眾不同。這也可能是她每次出現，他都正好發生了一個小意外。
兩人聊了會兒天，隨後就離開了，林司總算鬆了口氣。擔心她們折返發現他，於是趕緊起身離開。
找到貝內特家人的過程中，他又拒絕了幾位太太讓他邀請自家千金跳舞的請求，這讓大家看他的眼神都變怒不可遏。
所以當貝內特太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嚷嚷道：“哦，年輕的先生在舞會上邀請小姐們跳舞是一件多麼體面的事情，你怎麼能一而再的無視別人的邀請。這樣下去，可沒有哪家太太肯把女兒嫁給你了。”
林司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儘管他有一百種方法讓貝內特太太閉嘴，但他卻明白，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該再把他那種藐視一切的權威帶入這個新環境當中。
在這裏，他或許比別人英俊幾分，多了幾分修養，但也無法改變他沒有身份地位的事實。
於是他很快說服自己，決心徹底的融入這裏，去尋找一個沒有舞伴的小姐跳舞。
轉過頭去，他就看見了人群當中靜靜站立着的盧卡斯小姐。她正看着她的好朋友伊麗莎白，而對方正在和一個紅制服軍官跳舞，他們看上去十分般配。
只見那個紅制服軍官，有着一張略長卻稜角分明的臉，眉眼俊俏，金色的長發在腦後紮成一個小辮，加上接近一米九的大個子，讓他在人群當中非常的惹人注目。
林司第一眼就覺得他十分熟悉，但一時間卻想不起柯林斯本人在哪裏見過他。
他慢慢走過去，站到盧卡斯小姐的旁邊。她一看見他，就連忙朝他行了個禮。
“或許等這支曲子結束，你就能邀請伊萊扎跳舞了。”夏洛特說道，那雙明亮的藍眼睛溫柔的看向她的朋友。
“你怎麼就覺得我是在等她，而不是特意來邀請你的呢？”
夏洛特猛地抬起頭來，盯着他的眼睛，彷彿要看看他是故意說些場面話，還是有意的逗引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