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長公主(九)
謝淳音從樓上跳下去的時候,還有些懵然。
只是覺得整個人空了幾秒,之後自己就進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
入目的是輪廓凜然的冷硬曲線,男人好看的下顎骨微微動了動,那樣的表情好似接住自己只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而不是一個少女。
果然之後就聽到季錫似笑非笑的聲音,“怎麼這麼輕?將軍府居然養不胖公主殿下嗎?”
謝淳音鼓了鼓腮幫,“之前一直喝葯,就沒有胃口......”
“那也不能不吃飯。”季錫捏了捏她的腰,“手感要養起來。”
謝淳音不依,“你之前還說我身姿比那個什麼胡姑娘好。”
“嗯,”男人波瀾不驚,“但是還可以更好。”
後面的將士們起鬨聲還沒有結束。
“將軍果然和公主夫妻情深,哪還有胡姑娘什麼事兒啊?”
“誒,你要說將軍和公主夫妻關係融洽我認同,但是胡姑娘怎麼了?”
“就是啊,胡姑娘現在還懷着孕呢!”
“將軍都說了胡姑娘和他沒有關係,你們是不相信他還是怎麼樣?!”
“......”
百姓和將士們關心的顯然不是一個點。
“將軍果然不愧是戰神呢!這麼高跳下來都能接住,還穩穩噹噹的坐在馬上,真是厲害呢!”
“誰說不是呢!”
“......”
後面將士們說得不算小聲,尤其是有幾個都是緊跟在季錫後面的。
謝淳音聽得清楚,帶着迷惑的目光看向季錫,“什麼懷孕?”
季錫皺了皺眉,回頭給白軍師一個眼神。
白軍師立刻心領神會,制約了後面的將士們的對話。
但是謝淳音還是抿着唇問道:“什麼孩子啊?”
兩個人坐在馬上,季錫原本脊背挺得筆直,抱着謝淳音之後微微彎了一點腰,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
小聲地在謝淳音耳邊吹氣,“就是你一直吃醋的那個胡姑娘,她說自己懷孕了。”
“那那個孩子......是你的?”
謝淳音皺着一張小臉,小聲問道。
季錫敲了一下她的頭,輕嗤了一聲,“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會讓我的孩子在別的女人肚子裏出生?何況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孩子,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那你說她說自己懷孕了,難不成還是因為超級超級喜歡你,所以才要假裝自己懷孕然後嫁給你哦?”
季錫輕笑,“就是因為她超級超級喜歡我,所以才讓我的公主殿下在我懷裏還跟我談她,讓我產生了很大的困擾。”
謝淳音睫毛顫了顫,心裏忍不住腹誹,什麼嘛,就會扯開話題。
“所以那個孩子不是你的哦。”
她帶着疑問的肯定句再次出現,讓季錫心情好了不少。
“當然不是我的。”季錫頓了頓,“何況她還不一定是真的懷孕呢。”
謝淳音低了低頭,悶聲,“那萬一是真的呢?”
季錫將她的帷帽整了整,直起腰,嗓音溫沉,“不會是真的。”
聽到季錫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冷淡,謝淳音心裏稍微上升了些心虛。
懷疑他這件事情,是完全不由自主的。
但是他分明是沒有這樣做的,所以就顯得自己好像很無理取鬧的樣子。
但是讓自己現在說什麼軟話,又好像不知道說什麼。
抿了抿唇,謝淳音小聲開口:“我相信你。”
季錫嘴角微勾,將謝淳音攬得緊了些,雙腿夾了夾馬腹,“駕。”
遊街一直到宮門口才結束。
季錫將謝淳音從馬上抱下來,低聲問道:“和我一道進去?”
謝淳音搖頭,聲音輕柔,臉上帶着笑,笑容溫暖美好,“一會兒還要去晚宴,府內的東西還需要準備。”
“那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去找你。”季錫摸了摸她的臉,嗓音溫柔。
謝淳音點頭,笑着目送着他進宮。
庄嬤嬤和丫鬟都是之後才跟着軍隊一道過來的,見謝淳音一個人站在那裏,心中有些納罕,走近問道:“公主怎麼沒有與將軍一道進去?”
謝淳音抿了抿唇,眼裏的笑意滿溢,“一會兒就是晚宴了,他去時稟告軍功的,我進去也是去偏殿等候,不如回府準備一會兒的晚宴。”
因着這次勝仗,晚上的國宴必定聲勢浩大。
只為揚大明國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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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錫身穿着銀色鎧甲,一身冰冷的氣勢讓朝堂上的官員震了震。
看高堂之上的皇帝神情坦然,嘴角還帶着喜悅的笑容,不禁心下一松。
再一想,季錫就算是再怎麼厲害,終究季家為了大明父兄女眷盡數沙場裹屍,何況季錫還娶了公主。
怎麼說也不該讓皇帝心生嫌隙才對。
“臣季錫,幸不辱命。”
季錫走到陛前兩步寬的距離,下跪俯身行禮,嗓音雄厚,脊背挺得筆直。
“好好好!”
皇上撫掌大笑,頷首點頭,“季愛卿不愧是我大明勇將!有你這般能力的人,實是我大明之幸事!”
季錫低着頭,等着皇帝繼續說。
一般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是皇帝本身勉勵幾句,之後就是太監上來傳旨賞賜的時候了。
果然,一個身穿四爪蟒服的大太監站在高台上掐着尖細的嗓音念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有臣季錫勇猛平亂,不拘軍功,賞黃金千兩......”
即便是知道皇帝這次會重賞,也不禁對他這次的賞賜震到。
季錫可是新婚第二日就被皇帝派去邊疆的,怎麼說這次也會補償點。
何況自家妹妹還因為這次的事情失去了孩子,聽太醫診斷說,只怕是日後子嗣艱難。
太醫怎麼會說完全不會有孩子這種話呢?光是子嗣艱難這四個字就已經足夠讓人絕了希望。
想到季家滿門,如今只余季錫一人孤苦伶仃,若是季錫日後不願意納妾,那不就——絕後了!
不過要是願意......他們當然是希望自家女兒嫁過去,最好能有個一兒半女的。
不論眾臣子心裏怎麼想,跪着的季錫都紋絲不動,台上的皇帝始終面上帶着笑容。
等賞賜念完之後,皇上才開口:“愛卿平身。”
季錫站起身。
“如此,眾卿家還有何事要奏?”
台下無人出聲。
大太監纖細的嗓音叫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皇帝儀駕走遠,眾卿才長舒了一口氣,見季錫轉身打算走,忙不迭上前搭話。
“季將軍真是我大明的功臣啊!”
“不敢不敢,為我大明百姓出戰,是我季錫的幸運!”
“聽聞將軍在軍中同一個女子往來親密?”
“並未,只是因着軍務,所以同她有些來往。”言外之意,遠遠談不上親密。
“那將軍......”
這人還打算說什麼。
季錫突然停下腳步,臉上扯出一個笑,“尚書若是沒有什麼事兒,本將軍還想要見一趟皇上。”
這人也停下來,“既如此,那我們改日再聊。”
沒想到會碰一鼻子灰,這人有些悻悻。
見季錫向養心殿走去,這才再次回頭,左右四顧發現不少人看到他和季錫說話了,正盯着自己看。
一邊心裏暗罵季錫居然還是個人精。
知道肯定有不少人會問他的事情,就先拋出一個人吸引其他人注意。
但是他什麼都沒問到,就算是別人問也答不上來。
他心裏知道自己答不上,別人指不定覺得他是想吃獨食呢!
想到這一層,他匆匆往外走,腳步生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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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錫走到養心殿,皇帝剛剛換上常服,見他過來,不禁好奇他的來意。
“季愛卿何事?”
季錫臉上表情柔和了一下,說道:“回皇上的話,臣此次去闕城深有感觸,想替百姓提個不情之請。”
“哦?說說罷。”皇帝坐在椅子上,看向他。
“臣此次去闕城,發現不少婦孺因着丈夫去世,一個人贍養家中老母,下養無知幼兒,實是辛苦,故想請皇上修改律法,准許女子另嫁。”
皇帝沉默了一下,問了另一個問題,“真是因着在闕城見到婦孺辛苦?”
季錫抿唇皺眉,半晌,“不是。”
“那是為何?”皇上當然也清楚這個原因,只是還是覺得季錫的反應有些出奇。
他可是不止一次去闕城的,何況婦孺在丈夫去世之後不能另嫁也是從前朝傳下來的律法。
就算是撤了這條律法,真正會另嫁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恐懼的怎麼會是律法呢?
分明是人言才對。
“臣只是因着此次身陷險境,若是真的殞身,公主千金之軀,為了我守貞實在不值。”
皇上搖着頭,似乎有些無奈,“便是因為你這句話,永安也值得。”
季錫俯身抱拳,“還望皇上同意。”
皇上嘆了口氣,“你可知道,修改律法需朝堂眾臣一道商議?”
“臣知道。”季錫頓了頓,“故臣想先讓皇上同意。”
皇上:“......”
他扶額輕笑,“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
季錫行禮,走了出去。
殿外寒風凌厲刺骨,季錫一張臉綳得極緊,快步走到宮外坐上馬。
心情極好的往將軍府縱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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