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話 錯誤的選擇
“想買下她?”希羅語氣冰冷的說道,“那你就算把整個金銀聯邦的黃金搬空都不夠,她可是宿城的公主。”
被希羅氣勢震懾得臉色慘白的索爾德,這才注意到水月的雙眼。他立刻想起不久前在賭場時,聽一個賭客說過,黃金城某個不知死活的人口販子抓到了擁有白色眼睛的白羽人公主,還搞了一場地下拍賣會。結果遭到報復,不但整個拍賣會場和那個商人開的豪華旅店都被炸掉,參與拍賣的人也都被燒成了灰,連一點骨頭渣子都沒剩下。
索爾德現在是想道歉了,可已經被嚇得張不開嘴。
水月氣得渾身顫抖,眼裏露出了殺氣。
“希羅,把他的舌頭割掉,我要帶回去喂狗。”
“遵命,公主殿下。”希羅握住刀柄,走向索爾德,對他說道:“感恩吧,在宿城,侮辱公主可是死罪。”
“放過他吧!”布拉瑟姆夫人突然跪下抱住希羅的腿,又沖索爾德喊道,“給我滾!滾到卧室里去,別出來丟人了!”
索爾德回過神來,倉皇的逃進了卧室。
“求你們了!放過他吧!這都是我的錯!割我的舌頭吧!”布拉瑟姆夫人死死的抱着希羅的腿,不斷向水月磕頭求饒,“放過他吧!求求您了!”
這位母親已經顧不得去質疑水月的身份,只希望能從帶刀的希羅手裏救下自己的孩子。她沒有武力,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為自己孩子求情。
“夫人,你這樣是不行的。”
索爾德從眼前消失后,水月冷靜下來。她看着布拉瑟姆夫人,勸說道:“你這樣溺愛他,他遲早會連你也害死。”
“是是是,他是被我慣壞了,請您原諒他吧。”布拉瑟姆夫人還在求情,甚至不惜去親吻水月的鞋子,“求你們了!”
“別這樣。”水月趕忙把布拉瑟姆夫人扶起來,“我只是想嚇一嚇他,沒打算……”
希羅拽了拽水月,打斷她的話,然後對布拉瑟姆夫人說道:“聽着夫人,正如我剛才所說,這位是公主殿下,我也不是什麼‘列車的工作人員’,而是公主殿下的護衛。之所以來找你們,是因為車上混進了想對公主殿下不利的恐怖分子。他在有些乘客身上安裝了炸彈,你兒子就是其中之一。這很難向你解釋清楚,但你如果想救他的話,就得停止縱容他,讓他知道適可而止才行。我不是在危言聳聽,請相信我。”
布拉瑟姆夫人愣愣的聽完,不敢相信的看向水月。
“是真的。”
水月默契的理解到了希羅為什麼要說索爾德是目標,便對布拉瑟姆夫人說:“那個恐怖分子在你兒子身上裝的是一種魔法炸彈,我們是為了救你們才來的。”
這種事,本來是很難讓人相信的。但從一個戴着護目鏡挎着刀的怪人,和一個有着白色眼珠的公主嘴裏說出來,就變得很可信了。所以布拉瑟姆夫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水月的手,急切的問道:“那該怎麼做才能救他?”
“抽他!”水月認真的說,“狠狠地抽他,只要你不再縱容他,不再溺愛他,那個炸彈就不會爆炸。”
“是的。除了這個,沒有別的辦法。”希羅補充道,“那個恐怖分子就是看中你兒子對金錢過分痴迷,才在他身上安置炸彈的。你要是無法管住他,讓他改變,炸彈遲早都會爆炸。”
他們的謊言實際上是漏洞百出的,但對布拉瑟姆夫人卻非常管用。
只有利用她對兒子的溺愛,才能逼迫她去好好管教自己的兒子,而一旦她做出改變,依賴她如同寄生蟲依賴宿主一樣的索爾德才能跟着改變,
明白要得到就得付出的道理,停止一夜暴富的幻想,學會知足。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狀況。希羅只能希望,那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索爾德能就此轉變吧。
“去吧。”希羅抓住布拉瑟姆夫人的手臂,一邊把她推向卧室,一邊幫她消除了尼古拉斯的標記。
另一邊,三號卧鋪車廂的某個隔間裏,薇薇正扭着“暴怒者”路德拉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
“抽他。”薇薇對正一臉驚恐站在旁邊的塞塔說道,“狠狠地抽他。”
塞塔卻戰戰兢兢的不敢動手。
路德拉也怒吼着:“敢打我?你這個下賤的女人!只要你敢動我一下,回去之後我就把你綁到樹上用石頭砸死!”
他可不是在威脅,按照孔雀王國的法律,對丈夫不忠或者不敬的女人,丈夫有權對其處以石刑,或者綁上石頭沉入水底的水刑。他們把這視作神賦予男人的權力。
“回去?為什麼要回去?”薇薇盯着塞塔說,“一個把你視作下賤物品的地方,你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嗎?難道是你的父母?別天真了,能把你送給這種東西的傢伙,早就不是你父母了。”
“不,不是的,我也不想回去。可我不論逃到哪兒,他都能找到我。就算逃到金銀聯邦這麼遠的地方,還是被他找到了。”塞塔搖着頭,連靠近都不敢。
“我會讓他不敢再來找你,我有這個能力。但前提是你得學會反抗,否則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欺凌,永遠遍體鱗傷。”薇薇扯起路德拉的頭髮,對塞塔說道,“過來,像這樣抽他。”
邊說邊揚手狠狠抽了路德拉一巴掌。
塞塔還是不敢靠近,因為路德拉正狠狠的瞪着他。
“聽着!”薇薇被氣得沖塞塔吼道,“我跟那位救了你的先生大可以讓你被這個人渣打死或者讓你自己去死,但你能甘心嗎?被這樣的傢伙毒打,被這樣的傢伙侮辱,你能甘心就這樣死了嗎?過來抽他!”
在薇薇的怒吼聲中,塞塔回憶起了自己的過往。
十六歲時,還在上中學的她便被父母強行送到了路德拉家中。路德拉的家人嫌嫁妝太少,讓她住在牛圈裏羞辱她,還給她吃牲口吃剩下的東西。
接着就只有整日伺候全家人的勞作,和整夜為了儘快生下孩子的折磨。而且稍有抱怨,就會換來路德拉的暴怒和毒打。
實在無法忍受的她逃到自己家,卻被父母送了回去,然後是更加不把她當人的羞辱和毒打。即使逃到更遠的地方,還是會被抓住。
“已經無法忍受了!”
一想到要回去過那樣的生活,塞塔就會想:“乾脆就這樣死了算了!”
但在死之前……
塞塔看着路德拉,眼裏終於燃起了怒火。
“你這個低賤的牲口,你想……”路德拉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塞塔扇了一巴掌。
緊接着又是一下。
塞塔把滿腔的怒火都發泄到了手掌上,一直把路德拉打到滿嘴鮮血才停下來。
最後,她帶着眼淚,舒爽的笑出了聲。
薇薇丟開已經意識模湖的路德拉,把手裏的徽章塞給塞塔,對她說:“別想着去死,死了就是他贏了。拿着這個,在月牙海灣站下車,到明朗城下層的基石城去。那裏有一條‘樂園街’,住着一群自稱‘聖母追隨者’的人,把這個徽章拿給他們看,他們就會接納你。然後,好好活下去吧。”
“謝謝你。”塞塔猶豫的看向已經逐漸清醒過來的路德拉。
“不必擔心他。”薇薇說著蹲下來,用手在路德拉的脖子按了按,對他說道,“我在你身上施加了一種叫‘靈力標記’的力量,如果你再敢傷害任何一個女人,或者靠近她,這個標記就會觸發,切掉你的腦袋。不相信的話,就儘管去試試吧。”
說完,薇薇便推着塞塔走到門邊,準備回去找希羅和水月。
門一打開,就看到希羅和水月站在門口。
“希羅先生!”塞塔立刻激動的抓住希羅的手,“謝謝你們幫了我!”
“不用客氣。”希羅笑了笑,轉頭對薇薇說,“另一個被標記的已經解決了,應該是貪婪。”
“那就好。既然是貪婪,那我們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至於剩下的,我已經有計劃了。”薇薇移開目光說,“去餐車吧,邊吃邊說,我有點餓了。”
“好。”希羅點點頭。
薇薇從他和塞塔身邊擠過,拉起水月,往前走去。
水月趕忙回過頭,沖希羅皺了皺眉。
希羅想起她之前說的話,把被塞塔抓着的手抽了出來。又覺得這樣有些尷尬,便對塞塔說:“一起去吧。”
“可以嗎?”
“可以,”薇薇也回過頭說道,“你這幾天和我們待在一起吧,免得他真不知死活來找你麻煩。”
“謝謝。”塞塔很高興,跟上薇薇和水月。
希羅走在後面,一直看着薇薇的背影。
走到車廂盡頭的過道拐角時,風從沒有關上的窗戶吹進來,揚起了薇薇的發梢。看到這一幕的希羅勐然想起,自己之前洗完澡換衣服時,忘了把放在舊衣服里的,和薇薇的那一縷結髮拿出來。而那些舊衣服,已經被薇薇丟下車了。
突然,他感覺到一股殺氣從背後襲來。
轉頭看到是路德拉正舉着一把匕首,已經衝到了眼前。
“小心。”
希羅下意識的一把拉開離自己最近的塞塔,同時伸手抓住路德拉刺出匕首的胳膊。
但是,剛轉過頭的薇薇沒來得及反應,被匕首刺中了側腰。
“薇薇!”
水月驚叫出聲,扶住險些被衝擊力撞到的薇薇。
與此同時,路德拉的脖子爆發出一陣氣流,像一把利斧,噼開了他半個脖子。
“該死!”薇薇站穩腳步,捂住側腰罵道,“這傢伙真是無可救藥,大意了。”
“他活該。”驚魂未定的水月趕忙扒開她的手,擔心的問,“你沒事吧?”
薇薇拍拍水月的手搖了搖頭。多虧希羅抓住路德拉,這一下只是刺破了她的挎包。
水月鬆了口氣,薇薇卻又突然一臉驚慌的打開挎包,翻找起來。
希羅把路德拉丟開,然後將尖叫的塞塔護到身後,擔心的看向薇薇。
只見薇薇慌亂的從挎包里掏出一個破了的布袋,有些顫抖的把裏面的東西倒到手上。
是她和希羅的那一縷結髮,已經斷成了兩截。她驚慌的抬起頭,看向希羅。然後愣了一下,眼神變得失落。
希羅看到結髮,也愣在了原地。
彷佛過去許久,薇薇才皺起眉頭,走向倒在血泊中掙扎的路德拉。
她一手緊握結髮,一手攥住斗篷,並用拇指掐着食指,渾身顫抖,怒不可遏。
“你暴虐成性,傷害妻子!還試圖犯下殺人惡行,已經無可救藥。”薇薇居高臨下,眼神里再沒了一絲憐憫,如同審判一般說道,“以眾神的名義,我,神聖裁判所的第七位判官,‘致命薔薇’!判處罪惡纏身的你,死刑!”
說完,薇薇揮動斗篷,釋放出一股銳利的氣流,徹底斬斷了路德拉的脖子。
看着薇薇顫抖的背影,希羅不自覺的伸出手,想去觸碰她。可薇薇卻散發著讓人感到恐懼的氣息,簡直與瘋狂的尼古拉斯無異,那是判官的氣息。
希羅的手終究還是沒能落到薇薇肩上。
這時,一股火焰從窗外流進來,匯聚成了尼古拉斯的身影。
“真是讓人懷念的聲音,”尼古拉斯站在噴洒過血跡的過道上,像站在一朵血色的鮮花之中,“歡迎回來,致命薔薇大人。這下你該相信,人類已經無可救藥了吧,跟我一起徹底毀滅他們,制裁所有罪惡吧。”
他將燒焦的枯木一般的手,伸向了薇薇。
“不要靠近她!”水月怒吼着抬起左手,對準了尼古拉斯。
希羅也拔出了彎刀,緊張的看着薇薇。
“滾開,我會去制裁罪惡,但不是跟你一起。你也該被制裁。”薇薇低着頭,沒有動,“我已經救下了三個,你輸定了。”
“三個?咦嘻嘻嘻嘻!”尼古拉斯又發出了他那難聽的怪笑,“這個女人學會了反抗,就算你救下了吧。可另外兩個呢?只是活下來,就真的救下了嗎?”
薇薇回過頭,求助一般的看向希羅。
希羅無言以對。
如果是這種標準的話,那很難說已經把拉斯特先生和布拉瑟姆夫人拯救了,至少在剛才,布拉瑟姆夫人沒能打下那一巴掌,而是跪到了自己兒子面前,求他以後不要再賭。
所以希羅只能站到薇薇面前,把她跟尼古拉斯隔開,不能幫他說話。
“咦嘻嘻嘻嘻!”尼古拉斯攤開手,化成一團火焰,滑出了窗外,“離抵達月牙海灣站還有四天,剩下的是‘懶惰’和‘傲慢’。加油啊,薔薇。咦嘻嘻嘻嘻!”
怪笑聲遠去,薇薇的臉上也只剩下落寞。
“我不會再跟他玩這個無聊的遊戲了,但也不會認輸。”她對希羅說道,“我已經想到辦法了,不會再讓他傷害任何人,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希羅終於伸出手,握住了薇薇的手。
“不要擔心我。”
薇薇卻笑着把手抽了回去。她從挎包里取出另一個小布袋,繞開希羅,將袋口對準路德拉的屍體。
一股風從裏面湧出,將屍體卷進了只有手掌大的布袋。
“我得去找列車長和羅傑斯上尉商量點事情,之後需要他們協助。你們回去休息吧,照顧好塞塔女士。”說完,薇薇又轉身對水月說,“你能幫我把這些血跡清理掉嗎?”
“嗯。”
“麻煩你了。”薇薇摸摸水月的頭髮,隨後提着布袋,走過拐角離開了車廂。
希羅還抬着手,怔怔的站在原地。他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好像那件他害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另一頭的拐角,克林斯曼靠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失望的嘆了口氣。
“還是選錯了啊,你們。”
她搖着頭,身體緩緩融進了金屬車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