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話 貪婪的寄生蟲
“你們兩個的事,自己解決一下吧。”
薇薇避開水月的目光,轉頭看向阿爾瓦和拉斯特。
問題已經明了,阿爾瓦是嫉妒拉斯特的才華,才利用虛假的合約,欺騙拉斯特,把他的發明據為己有。而拉斯特早就知道,卻縱容阿爾瓦這麼做,因為他想利用阿爾瓦的經商手段,將自己的發明推廣出去。
只要有一個人願意做出改變,就能打破他們這種古怪的合作關係。或者說,是因為兩人都已經說出了心裏的想法,不得不去改變現狀。
然而,拉斯特是這麼說的:“抱歉了阿爾瓦,我們得暫停一下。我想去研究一下這幾位神奇的年輕人所展現出來的念力,這能讓我做出更好的東西。那個發電機你拿去吧,憑你的知識,肯定能明白它的原理,做出更實用的產品。”
“你是在施捨我嗎?”
“當然不是,這跟我們之前一樣,你想要,我就給你,我不介意你把它據為己有。”拉斯特不懂阿爾瓦為什麼要動怒。
“給我閉嘴!”阿爾瓦臉漲得通紅,沖拉斯特怒吼,“滾,帶着你的東西給我滾,我靠自己也能做出改變世界的東西,不需要你的施捨。”
“我說了,這不是施捨。”拉斯特搖搖頭,試圖解釋,“我是希望你幫我改進它,這才是你的才華,只是你還不明白。你明明可以把很多東西,變成真正能被應用的產品。為什麼要執着於發明新東西呢?”
“滾吧。”
兩人的交流沒有任何作用。拉斯特嘆了口氣不再對他說什麼,轉頭看向希羅他們,說道:“雖然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但你們好像救了我一命,十分感謝。另外,我想問一下,如果要學習你們這種力量,我該去哪才好?聽說明朗城的學會一直致力於研究這方面的東西,但那裏又有很多教徒……”
“去宿城吧,我的家鄉,已經開發了幾百年念力。”水月對拉斯特說,“正好宿城最近遭受災難,正在重建中,你這樣的發明家,可以幫助我們。”
“幾百年?看來我要學的還有很多。”拉斯特自顧自的點着頭,然後一臉嚮往的拖着疲倦的身軀,離開了包廂。
“我還以為你會和他平等的合作,”水月皺着眉頭看向拉阿爾瓦,“比如真正的跟拉斯特先生共享榮譽,而不是趕走他。”
“平等?哼,從來就沒有什麼平等,我一直都把他當成工具在利用罷了。現在他要去學什麼念力,對我來說就是垃圾,比起趕走他,我更希望他被那個邪教徒炸死。”阿爾瓦一臉厭惡的說道,“真是麻煩,我還得重新去找個發明家。”
“你真是太惡劣了。”
“惡劣?呵呵,你們會用念力,卻不了解念力的本質,也不了解人類。自己沒有的東西,就該搶過來,得不到的東西就該去毀滅,不讓別人得到。只要這樣,才能讓我們變得強大。還有你,判官小姑娘。”阿爾瓦又轉向薇薇,“你和你的同僚,一個殺人一個救人,似乎是為了去證明什麼在比拼,但是你們都錯了。不論是毀滅還是拯救,都改變不了人這種東西。不相信的話,就去按照你的想法救救這個可憐的女人吧,看看能不能改變什麼。還有其他所謂的罪人,雖然不確定,但隔壁包廂的傢伙,應該也是你們要找的人。去試試看吧。”
“不要理他。這個人已經無可救藥了。”
水月拉起薇薇走出了包廂。
“小鬼,”拉瓦爾又對希羅說道,“我要是你,就不會去管這個女人。負責到底?你沒法負責到底,像你們這樣擁有力量高高在上的傢伙,
是無法理解普通人的無奈的,你救得了她一時,救不了她一輩子。這個女人的命運,從出生起就註定了。”
希羅沒有理他,帶着塞塔離開了。
等在外面的水月看到希羅出來,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現在該怎麼做?”水月扯了扯發獃的薇薇。
“嗯……”薇薇回過神來,看向希羅,“我帶塞塔女士去跟她的丈夫談談,你們去隔壁包廂看看怎麼回事吧,我很快就回來。”
希羅看了看塞塔,有些猶豫的樣子。
“就這樣。”水月擠到希羅身邊,“快去快回。”
“你們還是不要管我了。”塞塔怯懦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但好像很重要的樣子,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們幫不了……”
“少廢話。”薇薇把手裏的徽章捏得咯咯作響,“跟我來。”
看到薇薇的眼神,塞塔顫了一下。
“去吧,”希羅安慰道,“相信我們。”
塞塔這才點了點頭,跟上已經走到幾米外的薇薇。
等她們離開后,水月抓住希羅的胳膊掐了一下。
“我說,”她噘着嘴,皺着眉頭,一臉不滿的樣子,“你是不是特別中意深色皮膚的女人?在南大陸的時候就這樣,跟納納瓦津走得很近。”
“你在胡說什麼?我只是想幫她。”
“但是你也要顧及一下薇薇的感受啊,幫別人就一定要手牽手嗎?”水月說著又掐了一下希羅。
“我是怕她自殺。我剛碰到她的時候,她打算跳車。”希羅一邊解釋,一邊試圖掙脫,“再說薇薇又不是那種……狹隘的女人。”
“笨蛋。”水月甩開希羅的胳膊,指着他的鼻子說,“我是你的妹妹,看到你對其他女孩子好都會感到心裏酸酸的,何況是你的未婚妻。塞塔女士確實很可憐,我們都想幫她。但你沒必要表現得那麼親密,你覺得沒什麼,薇薇也能理解,但她心裏肯定會嫉妒的,這個她控制不了。”
“怎麼會?你不要把她想得那麼……膚淺。”
“這可不是膚淺,薇薇她是個人,又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會嫉妒,你不是也聽過月光女神的故事嗎?”
“你說得就好像她對我有那種戀人之間的感情,我們又不是真的訂婚了,她為什麼要嫉妒?總不能因為我曾經……”希羅想了想,搖了搖頭說,“不可能的。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喜歡上一個人?”
希羅不清楚薇薇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態度,可水月和克林斯曼好像都覺得她喜歡自己。這可能嗎?只是在一起待了幾天而已,即使自己小時候抱着她一起在海上漂泊過,可她又不記得……
不可能的。
“哈?你還覺得那是假的嗎?”水月滿臉寫着失望,生氣的用鼻子出氣說,“就算結髮的時候沒有認為那是婚約,但現在把它變成真的不好嗎?你明明就很喜歡她。”
“現在哪有空去想這些事?尼古拉斯都沒解決,更別說還有個月光女神了。”
希羅也不清楚,自己對薇薇是什麼感情,一開始就只是承諾要保護好她罷了,就跟以前幫助那些求助者一樣。
但現在好像不單單是這樣了。
他感到害怕,對克林斯曼所說的,和薇薇分道揚鑣的未來感到害怕。
這是喜歡嗎?
希羅不敢確定,但他的心,已經像被薇薇用斗篷裹住和她近在遲尺時那樣,無法抑制的跳動起來。
“真是笨蛋,不和你說了。”水月跺了跺腳,甩手往車廂另一頭的包廂門走去。
希羅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跟過去。
還是先救人吧,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包廂門口沒有乘務員守着,水月便直接上去敲門。
開門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看起來慈眉善目,不像阿爾瓦那樣盛氣凌人,很有禮貌。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穿得很樸素,樸素到讓人懷疑她是不是住在這個豪華包廂里的富商的僕人。
水月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總不能說“讓我看看你身上有沒有炸彈”吧?
“抱歉,我們是大陸列車的工作人員,得檢查一下您包廂內的設備。”希羅上前禮貌的說道,並自然的伸出手,“您好,夫人。”
跟在宿城時不善跟人交流的他比起來,現在的他已經能很自如的應付各種陌生人了。
“您好。”婦人握了握他的手。
一接觸,希羅就感覺到,她身上確實帶着標記。但要弄明白她具體跟哪種罪行有關,還得多了解一些信息才行。
“請問就您一個人嗎?”
“不是的,還有我的孩子。我們是第一次坐這麼高檔的火車,不知道哪些設備是可以用的,”婦人一臉擔心,誠懇的說道,“要是不小心弄壞了,我會想辦法賠償。”
和自己孩子一起?
希羅有些吃驚,她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能買得起豪華包廂票的人。
“您誤會了,只是例行檢查,即使設備損壞也是我們的責任,怎麼能讓您賠償呢?”
“那就好,快請進吧。”婦人鬆了口氣,把希羅和水月讓進來。
希羅觀察一番,發現會客室里的東西都整整齊齊的放着,連為乘客準備的零食和酒品都原封不動。
大概是不知道這些都包含在車票里了吧。
“您兒子呢?”希羅一邊假裝檢查設備,一邊自然的問道。
“他在卧室里。”
“我能跟他談談嗎?因為旅途還很長,我們得了解到每一位乘客的需求,特別是像您這樣的貴客。”希羅編了個理由,順便問道,“請問你們的目的地是?”
“虎步王國的菲德烈希城,我們打算回家去。”婦人禮貌的回答完,走到卧室門邊,沖裏面的人說道,“索爾德,快出來,工作人員要跟我們談話。”
“我正忙呢。”
“快點。”
在婦人的要求下,裏面的人才走了出來。
這位名叫索爾德的先生,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身材有些發福,正一臉不耐煩的玩着手裏的紙牌。他不像自己母親那樣樸素,身上穿的都是在精品商店才能買到的高檔衣物,而且很不珍惜,沾滿了油漬和污垢。
“我不是跟你說了把衣服換下來嗎?我好拿去洗。”婦人一臉不滿的看着自己兒子說道。
“你那種洗法只會把這些衣服洗壞,得回去之後找家洗衣店才行。”索爾德不耐煩的說道。他坐到沙發上,自顧自的玩起了紙牌。
“我們可以代勞,”水月插嘴說,“車上有專門的洗衣間。”
她之前跟薇薇一起去參觀浴室車廂的時候看到過。
“請問,這需要多少錢?”
“這個……”水月一時語塞,這她可沒有問過。
“所有服務都包含在您的車票里了,夫人。”希羅趕忙接話。他知道水月從來沒有問價格的習慣,畢竟是公主。
這時,一個乘務員端着餐盤敲了敲門。
“抱歉久等了,布拉瑟姆夫人,里尤先生。”在得到應允后,乘務員進來將餐盤放到索爾德面前,“您點的巴斯克風味龍蝦蛋餅配魚子醬,請享用。”
被乘務員稱作布拉瑟姆夫人的婦人立刻臉色大變,沖自己兒子質問道:“你又亂點東西了?”
“我沒吃過,嘗嘗都不行嗎?”索爾德不耐煩的說完,便拿起刀叉開始分解龍蝦。
乘務員並沒有離開,而是微笑着站在一旁。
“請稍等。”布拉瑟姆夫人嘆了口氣,走進卧室。
過了一會兒,她拿着錢包走出來,小心翼翼的問道:“請問多少錢?”
“3666塊銅幣。”
乘務員禮貌的說出價格,把旁邊的希羅都嚇了一跳,這可快趕上加價之後的車票錢了。
布拉瑟姆夫人有些顫抖的拿出兩枚一塊面值的銀幣,又掏出一堆銅幣,數了起來。
希羅已經看出,這位布拉瑟姆夫人並不是那種喜歡樸素打扮的貴婦,而是真的不怎麼富裕。
“這裏一共有3700塊。”布拉瑟姆夫人有些窘迫的把輸好的錢幣放到乘務員手裏的餐盤上。
乘務員笑容僵了一下,但還是禮貌的說了聲“謝謝”,隨後便離開了。
希羅看到乘務員在轉身後,翻了個白眼。應該是因為小費給得太少。
“抱歉,我得稍微離開一下,”希羅朝布拉瑟姆夫人笑了笑,“您有什麼需要,可以先跟我的同事說,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希羅小聲叮囑水月,讓她留在這隨便問些問題,自己則快步離開包廂,追上了之前那位乘務員。
他給了乘務員五百塊銅幣的小費,向她打聽布拉瑟姆夫人和索爾德的信息。
“您不是他們的客人嗎?”乘務員雖然疑惑,但還是收下了銅幣,“您想問什麼?”
“他們是怎麼回事?”
“很容易看出來不是嗎?明明沒有錢,卻要打腫臉充胖子。”乘務員嫌棄的說道,“聽說那個做兒子的在青草城輸光了錢,還欠了一屁股債。”
青草城是金銀聯邦着名的賭城,因為原先是處在荒漠邊緣的一處綠洲而得名。有人在那裏一夜暴富,有人在那裏傾家蕩產,所以又被稱作“煉獄裏的樂園”。
“欠債?”希羅想不出這跟七宗罪有什麼關聯。
“是的,欠債。他還不上,就叫來了母親。都那麼大的人了,還要靠母親救濟。而且明明都沒錢了,還要坐最豪華的包廂。我前天聽到他們爭吵,好像為了幫他還錢,布拉瑟姆夫人已經花光了多年攢下來的積蓄。他好像還是虎步王國名門大學的畢業生,卻不願意去找工作,只想一夜暴富,這些年都是靠母親養着。根本就是個吸自己母親血的寄生蟲。我真是倒霉,碰上這麼個人,這一趟肯定賺到多少錢了。”乘務員一臉厭惡,氣憤的說,“我以後要是生出這麼個兒子,只會把他塞到馬桶里淹死,哪會像布拉瑟姆夫人那樣……唉,她真可憐。”
“確實是這樣。”希羅又拿出一枚五百塊面值的銅幣遞給乘務員,“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用客氣。”乘務員開心的收下,樂呵呵的走了。
吸自己母親血的寄生蟲……
希羅皺着眉頭思考起來——這跟哪一條原罪符合?
從索爾德的所作所為來看,似乎是懶惰。他不願意去工作,靠母親的接濟來揮霍。但按照尼古拉斯的規則,被標記的布拉瑟姆夫人如果是滿足他罪行的人,就應該更有錢才對,這樣才能讓他一直懶惰下去。
“等等,一夜暴富?”
希羅想到,索爾德只想着一夜暴富,而且他還真的去青草城賭博嘗試了。也就是說他並不滿足於母親的接濟,還想要更多金錢和財富。
不滿足,想要更多,這無疑是貪婪的特徵。
還有,即使母親已經瀕臨破產,索爾德還是要去榨乾她的每一分血汗。或許索爾德貪婪的不止是金錢,還得加上母親無條件奉獻的愛意。
即使母親已經為他付出了一切,他還想要更多!
想到這裏,希羅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包廂內,水月一直沒能開口,因為布拉瑟姆夫人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自己的孩子。
“回去以後,老老實實找一份工作好嗎?你爸爸上班的工廠在招會計,他可以介紹你去做。”
“做會計那點薪水怎麼夠花?”索爾德不耐煩的搖了搖頭。
“一開始是少了點,但你安心做幾年,肯定能升職加薪的。”
“不去。”索爾德丟下刀叉,又自顧自的玩起了紙牌。
“好好好,就算你不願意去不上班,也別去賭了好不好,就呆在家裏,我跟你爸爸還能再干幾年,以後也有退休金,怎麼都夠你花了……”
“用不着你們管!”索爾德一副更加不耐煩的樣子,還用腳踹桌子撒氣,那盤價值不菲的食物撒了一地。
“哈?”水月實在看不下去了,氣沖沖的說道,“你這傢伙是怎麼回事?不想讓你媽媽管的話,就別花她的錢啊,這盤東西不是你付的錢吧?”
“你算什麼東西?一個服務員,我們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給我滾出去!”索爾德只知道水月是大陸列車的工作人員,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怎麼跟別人說話呢?”布拉瑟姆夫人打了自己兒子一下,連忙向水月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他在家裏待得久了,不會跟人說話,您別生氣。”
水月哪受過這種侮辱,氣得沖索爾德大吼起來:“你這個廢物!就連我都會因為吃父母的穿父母的乖乖聽話,做夢都想獨立生活,你怎麼就能心安理得的花父母的錢,還把她給你買的食物丟到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布拉瑟姆夫人不斷道歉,“請別生氣。”
“你道什麼歉?又不是你罵的我,讓他給我道歉。”水月把朝自己鞠躬的布拉瑟姆夫人扶起來。
“給你道歉?做夢去吧!”索爾德站起來就水月叫囂着,“還敢叫我廢物,等我贏了錢,就把你這個低賤的服務員買下來丟到妓院去!”
“索爾德·里尤!”布拉瑟姆夫人擋在水月面前,朝自己兒子吼道,“給我閉嘴!”
“等着吧,我遲早把你……”
索爾德說著僵在了原地,因為他看到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水月身後的希羅。
隨後一股風迎面襲來,把他衝倒在了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