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六章 暫停科舉
崇禎腳步匆匆,進了東暖閣,道:“讓司禮監,將近一個月遼東的所有奏本,情報,整理好拿過來,朕要看。還有薊鎮,大同,山西的,朕都要。”
“是。”王承恩緊跟着崇禎。
崇禎進了東暖閣,來到他放奏本的柜子前,先行翻找起來。
不多久,他就翻出了一大疊奏本。
放在桌上,簡單歸類之後,他就重新開始翻看。
隨着一道道奏本看過去,從皮島到張家口堡的大致情形,就在他腦海里形成。
“還不夠詳細。”
崇禎自語一聲,抬頭看向王承恩,道:“讓司禮監快一點,駱養性人呢?”
王承恩見崇禎着急,連忙道:“奴婢這就去催。”
他剛要轉身,崇禎又道:“行了,等着吧。宮外的事情,不是什麼大事情,就攔着……六部共議后再上呈。”
“是。”王承恩道。他雖然沒有看過信鴿的內容,但隱約也猜到了些。
崇禎坐在椅子上,神情平靜,腦海里都是薊鎮,山西的地圖,而後又飛到遼東,遼東的地圖以及軍事備戰情況。
他從遼東調出了不少人,包括趙率教,吳襄,祖大壽等,既有遏制遼東內鬥的目的,也有備戰建虜入塞的原因。
現在遼東之內,滿桂坐鎮錦州,袁崇煥坐鎮寧遠,孫承宗坐鎮山海關,總兵力是十一萬。
以遼東的狹長地形來說,只要眾志成城,戰略戰術得當,堅守是完全沒有問題。
“下意識的緊張嗎?”
不多久,崇禎就有所醒悟的自語。他是大明皇帝,比任何人都關注遼東的得失,深知遼東成敗的後果。
暗自深吸一口氣,崇禎慢慢冷靜下來。
他有先知先覺的優勢,以大明現在的實力,只要部署周密,建虜入塞,完全可以打他個有來無回!
緊張,似有些多餘?
崇禎雙眼裏幽靜深邃,閃動着厲芒。
這時,司禮監送來了三大盤奏本,看上去足有上百本。
崇禎拿起來就翻,都是看過的,粗略看一點就能想起來。
崇禎一口氣翻完,就閉着眼,倚靠在椅子上,遼東,薊鎮等的全貌在他腦海里更加的清晰。
好一陣子,他輕輕吐口氣,自語道:“看來,是得有一個參謀部了……”
雖然更全面了一些,但對於軍事,崇禎必須要承認,他一知半解都沒有,需要一群專門的人來幫他分析。
心裏有幾個人選,只不過,要麼還不夠成熟,要麼是脫不開身。
這時,外面腳步聲匆匆,駱養性被內監領着進了門。
“免禮了,跟朕說說遼東的情況。”崇禎直接道。
駱養性從懷裏拿出一道奏本,舉着道:“回陛下,臣來之前,整理了所有關於建虜的情報。”
曹化淳剛上去,崇禎就道:“說。”
駱養性應了一聲,放下手,道:“是。從各處情報來看,建虜內部的情況十分嚴峻。糧市已經關閉,不準買賣,全部被徵收。建虜的八旗四處打獵,為了糧食,有幾個貝勒打了起來,鬧的挺大。暗衛從一個貝子府得知,建虜已經有不少地方出現餓死人現象,有少數民亂出現。逃亡遼東,朝鮮,蒙古的人非常多……”
在駱養性說著的時候,崇禎正在看着他的奏本。
這道奏本里,還提及了一些蒙古部落給建虜送了五百頭牛羊,居然是大貝勒代善親自去迎接的。
駱養性繼續在說:“東面,毛文龍,黃龍一南一北,不時侵擾,所過之處,堅壁清野,破壞了不少建虜的田地,以及牧地,建虜幾次追剿,毛文龍,黃龍都化整為零,使得建虜圍剿失敗。遼東在大小凌河築堡壘,建虜偶有試探,都失敗而歸……”
崇禎看完駱養性的奏本,坐在椅子上,邊聽邊思索。
遼東採取的是堡壘推進戰術,在逐步的向北推進,希望倚靠大小凌河,將建虜擋在河北邊。
駱養性看了眼崇禎,道:“從目前情況來說,臣認為,建虜沒有開戰的能力,他們沒有糧草,現在之所以整軍備戰,或許,是想要徹底剿滅毛文龍與黃龍,亦或者,想要劫掠朝鮮。”
崇禎點頭,又搖頭,道:“朝鮮不比建虜好多少,劫掠朝鮮沒有必要。綜合眼下的情況來看,還不能判斷建虜的進一步動向。”
駱養性沒有再發表看法,等了一會兒,看着崇禎,道:“陛下,是否要將這份情報通傳遼東?”
崇禎剛要張口,忽的擰眉,細細推敲一陣,抬起眼皮,面無表情的看着駱養性,道:“這件事,暫且誰都不要說。給朕嚴密監視建虜的動向,等足夠判斷出建虜的去向之後,立刻稟報朕。”
駱養性微怔,旋即就道:“臣領旨。”
崇禎道:“之前是三日一報,改為一日一報,命各處暗衛所既要收集情報,也要保護自身。你現在親自去遼東,給朕盯緊,不能錯漏一絲一毫。”
駱養性神色肅然,抬起手道:“臣領旨!”
崇禎看着他背影,心裏更加深入的思索。
以他判斷來看,建虜合兵,應該是一種對明朝近來一系列封鎖行動的憤怒回應。
但綜合來看,建虜並沒有發動大型戰爭的能力,現在,正是夏收的時候,建虜並沒有足夠的糧草,匆忙合兵,應當只是不得不做點什麼。
“應該,就是針對性的試探一下……”
崇禎自語。這種試探,要麼就是毛文龍,要麼就是到大小凌河,淺嘗輒止,長久耗下去,建虜撐不住,得不償失。
不過,戰爭從來不能以常理考慮,崇禎心裏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要求錦衣衛密切關注,不能掉以輕心。
又盤算了一下遼東的戰備情況,崇禎心裏慢慢放鬆。
旋即,他就雙眼微眯,道:“不過,這種情況來看,建虜確實是撐不了太久,大冒險應該快了,朕也該開始準備了……”
崇禎轉身,從柜子裏拿出九邊地圖,看着他做的的那些標記,再一次認真的推敲起來。
曹化淳與王承恩躬身立着,自始至終沒有一言一語。
與此同時,畢自嚴與李邦華一路并行,回到了戶部。
兩人在後堂坐定,就開始‘閑聊’起來。
李邦華瞥見沒有外人,道:“你跟我說句實話,戶部現在到底有多少銀子?”
畢自嚴現在聽到有人打聽他有多少家底,本能的警惕,哪怕是李邦華,他也沒有放鬆,道:“你是知道的,那些田畝,鋪子,金銀珠寶,古董字畫都進了宮裏,戶部雖然拿到了一些現銀,但你也是知道的,轉瞬就又出去了……”
李邦華與畢自嚴很熟了,直接哼了一聲,道:“你少給我打馬虎眼,你們將抄沒所得捂的密不透風,我真的就一點都不知情了?再說了,陛下為你戶部出的銀子還少嗎?你戶部,現在少說還有一千萬存銀吧?”
畢自嚴連忙道:“沒有沒有,就剩下兩百萬兩,是要用來賑災的。”
李邦華沒理會他,道:“夏收,加上鹽稅,又能上來至少八百萬,我不要多,給我兩百萬。三處新兵營各要二十萬,山東那邊裁減衛所需要五十萬,登萊水師需要二十萬,福建那邊陛下出了,陝西那邊需要二十萬……”
畢自嚴見他掰手指頭就頭疼,道:“行了行了,我的孫大尚書,就是有錢了也不能這麼造,五十萬,最多五十萬,你要是再逼我,咱們就去陛下面前打官司……”
“八十萬,一分不能少。”
“就五十萬。”
“七十萬。”
……
兩個尚書磨了半天,最終六十萬結束。
說完銀子的事情,畢自嚴看了眼李邦華,道:“陛下極少像今天這樣失措,你知道什麼?”
李邦華面露一絲沉凝,道:“沒有。不過,我猜測,多半是建虜的事情。”
畢自嚴與李邦華都是崇禎的近臣,絕大部分事情是不會瞞他們。
二人不是草包,從近來的很多事情上,他們已經察覺到,崇禎是在刻意針對建虜佈局,尤其是查禁張家口一事,再顯眼不過。
畢自嚴看了眼外面,低聲道:“我剛剛想起了一件事。”
李邦華湊過頭,道:“薊鎮?”
畢自嚴輕輕點頭。
崇禎對九邊重鎮中的八個都進行了大規模的調整,唯獨薊鎮一直沒動。畏戰怯逃的閻鳴泰出了多少事情,卻穩如泰山,誰都動他不得,加上曹文詔,盧象升,楊嗣昌練兵的位置,全部針對的是薊鎮。
這麼明顯的佈置,若是以往他們還懵懂,在張家口一事後,他們怎麼還能不明白?
李邦華又瞥了眼外面,低聲道:“我懷疑,可能是建虜有所動作了。”
畢自嚴也是這麼想的,卻又疑惑道:“陛下,留着薊鎮,是要做什麼?”
這同樣是李邦華所不能理解的,搖了搖頭,道:“陛下還削弱了遼東,趙率教等人出來,帶出了三萬兵馬,遼東就地屯田,相當於又有五萬人不在巡戰……”
兩人說著就對視起來,這裏面有着說不透的詭異之處。
他們又怎麼能想到,建虜會繞過遼東,冒着巨大風險,從薊鎮入塞呢?
戰爭,從來不能在常理上考慮。事後覺得理所當然的事,事前卻是理所當然的被排除在外的不可能。
好一陣子,李邦華道:“我估計,用不了多久,陛下就會詔我們入了宮。十王府那邊,聽說有些不平靜?”
被軟禁在十王府里的藩王,之所以突然大氣了,絕大部分原因,是魯王捐納之後得以離京返回封地,現在,眾多藩王捐了銀子,捐了莊田,結果還是沒能離京,自然生出了怨憤。
李邦華倒是不在意這些人,卻道:“你聽說唐王府的事情了嗎?”
畢自嚴一怔,道:“你也聽說了?”
畢自嚴說完,就搖了搖頭。
唐王今年五十七歲,近年一個小妾給他生了兒子,不知道是枕邊風還是什麼原因,唐王動了廢嫡立庶的心思,十王府里傳出來,唐王對唐世子父子十分苛待,關在一處偏僻院落,缺衣少食。
是有意廢唐世子!
朝廷里對‘廢嫡立庶’是決不能容忍的,是以,已經有彈劾唐王的聲音。
但唐王府只是傳出了這種風聲,並沒有實際動作,所以朝廷並不好干預。
但既然傳出了聲音,多半確有其事,只要朝廷想查,這個唐王,多半是保不住的。
‘國本之爭’,是因為萬曆想要‘廢長立庶’,這與‘廢嫡立庶’本質一樣。
萬曆都做不到的事情,何況一個區區唐王?
這要是不久之後,再廢一個唐王,就可能坐實崇禎或者朝廷,要屠戮宗室的流言了。
兩人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大明現在的情況,做一點事情,就可能得罪一大批人,要麼是那種位高權重,要麼是地位特殊的。
“我找機會去見見唐王吧,”
畢自嚴說著,話鋒一轉,道:“我聽說,綏遠巡撫,殺降了?”
李邦華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動,道:“你還知道多少?”
這件事還沒有大規模傳開,主要是有人上書彈劾,但奏本到兵部就被李邦華扣住,請示崇禎后,被留中了。
‘殺降’,自古就是一種惡事,一旦被發現,必然引來無數彈劾,會是一場軒然大波。
畢自嚴瞥了眼門外,道:“你先告訴我,兵部是什麼態度?”
李邦華見畢自嚴都知道了,怕是也瞞不了多久,道:“綏遠巡撫上書申辯了,說是陝西總督,洪承疇的授意。”
畢自嚴臉色微變,一下子涉及綏遠巡撫,陝西總督,還是剛剛上任的陝西總督主謀!
這要是查下去,陝西又得變天。
畢自嚴擰眉思慮,道:“那洪承疇上書了嗎?不對,你保他們,是陛下的意思?”
見畢自嚴醒悟了,李邦華道:“這件事,有些蹊蹺,洪承疇沒有上奏,倒是陝西監察御史調查,說是有隱情,具體還在調查。”
畢自嚴拿起茶杯,輕嘆一聲,道:“有的頭疼了。”
李邦華倒是從容,洪承疇是驟然破格提拔,突然罷免雖然有些影響,但問題並不大,他知道的第一時間已經考慮好怎麼善後了。
兩人又聊了一陣子,見宮裏一直沒有傳詔,不由得都面露疑惑。
李邦華道:“奇怪了,陛下為什麼還沒有傳詔我們入宮?”
畢自嚴同樣不解,道:“或許,是我們猜錯了?”
李邦華遲疑起來,要是建虜有異動,宮裏應該會召見他們商量對策才對,怎麼這麼久沒有動靜?
真的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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