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偉大的悲劇
澎湃的輝光徐徐平復,等高義視線再度聚焦,面前,海洋的景色已然發生改變。
大海,彷彿陷入寂滅的宇宙,無數藻類熒光成片的消散。
船員嘶吼着跑來,將手中刀刃砍向高義脖頸,卻猝不及防的一聲脆響,崩毀成幾段佈滿鏽蝕的鐵片。
“啊……”
高義看着面前攻擊自己的船員,只見無數的屍斑從他面目上浮現,像是無形啃食着血肉的蟲豸,將生機吞噬,直至化作一具枯骨。
“不——不!我不想死,我要回家……”
“回家!”
不光是他,其他船員也是如此。
他們痛苦的抱着面孔,卻根本無法阻止乾癟的血肉猶如沙土般崩解,散落一地的灰燼。
不朽的密碼被開解。
不過眨眼間,時間洶湧的湍流便將這片被遺忘的時空淹沒。
就連曾征服海洋的宏偉艦隊,也無法逃過毀滅的命運。
甲板不堪重負的聲音傳來。
高義看着桅杆傾倒,風帆湮滅,終於明白眼下這艘堪稱人類原始工藝的巔峰之作也開始崩解。
“被四種原初技藝影響的異常時空,終於恢復正常。”
人影輕飄飄的徒步到甲板邊緣,高義見狀一聲怒吼,縱使【古之惡兆】背景下的輕功縱地而起。
“別跑!”
“你早晚有一天會面對我……”
人影一步躍起,落在海面那艘早早準備好的衝鋒艇之上:“但至少不是現在。”
“在那天到來之前,盡情的成長,去左右這場故事罷。”
“當然,你得先解決如何從海上脫困這個難題。”
人影佇立在衝鋒艇上,單手插腰:“說不定等你回到文明社會時,還有一個驚喜在等你。”
高義恨恨的止步甲板邊。
【珍珠紀】的機制已經進入24小時的冷卻,換句話說,自己至少有24小時的時間將在這片文明遺忘之地飄流。
自己錯誤的決定,導致四種原初技藝出世。
想起這些,高義便不由的一陣心煩意亂,面前越來越近的黝黑海洋,彷彿由無數負面情緒堆壘而成的深淵,令人絕望。
“唉……”
忽然間,一聲不知從何而來的嘆息,順着海風傳到高義耳畔。
誰?
上個時代的船員,應該都已經化作塵土才是!
高義轉過身,卻看到遍地橫流的血液之上,竟涌動着瑩瑩的微光。
地上這些,都是先前魔盒破碎時灑落的組織。
而隨着原初技藝的脫困,原本毫無他用的殘骸,此時居然仍有異像顯現!
剛剛的那聲嘆息,究竟是怎麼回事?
“嘔心瀝血的謀划……終究無法違逆天命嗎?”
“看來……這就是冥冥註定的結果啊。”
“新時代的愚者,不必為你的疏忽而自責。”
這次聲音比較綿長,高義也是時刻注意[翻譯球莖],才完整看完這段話的意思。
莫非……它是在安慰自己?
“你是誰?”
高義很想這樣詢問,卻也明白,自己當前最大的障礙,便是語言不通。
但下一秒自耳畔響起的聲音,令高義神色微變。
“我們之間的交流,建立在意識層面之上,自然能感受到最常見的疑惑。”
“我是高卓許珀里翁,太陽選民的罪人,也是將這場遺禍帶到而今的作俑者。”
“你是……太陽王?”
高義睜大眼,突然反應過來,有些難以置信。
他為什麼也在魔盒裏?
“不,那並不是什麼盒子……不是。”
“那是我的血肉。”
“是我一刀接着一刀,用剜下來的心血骨肉,所製作的牢籠,這才得以收容我體內的四種原初技藝……”
高義眼瞳發生地震。
此時此刻的他,才終於明白,世上從來沒什麼規格外的神秘“魔盒”,有的,只是另一個太陽王,一個只留有血肉與混沌意識的太陽王,一個堪稱囚籠的……血肉之盒!
你……
高義不需要疑問,內心堆積的諸多疑問已然成為太陽王推進思緒的食糧。
“我老了,雖然早料到這天,卻也無法想像,古今英雄皆為恐懼的遲暮竟會這般沉重且迅猛。”
腐朽的王艦甲板之上,散落的血漿與組織微光搖曳。
“雄心壯志也抵不住無孔不入的風沙,我逐漸本能的畏懼着死,甚至渴望起長生。”
“但作為[死神]的執掌者,我也清楚,生命是一條永恆的單行線,我所能做的,只有無限制的將它加速至終點,卻無法令它回退分毫。”
“我聽說,東方的人皇斃了,北方的所羅門群島爆發戰亂,無數人狂熱的渴求着原初技藝的偉力,隱約間,似乎我也看到自己死後模樣,不免有些悲哀。”
“我是最老的王,也是最後的王,我不希望自己的臣民也如其他大地那樣不幸……”
“我思考,有沒有一個辦法,能夠讓原初技藝永遠的沉睡下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極點。”
“但顯然,這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高義默默爭辯。
他想到[死神]能量泄露導致的海洋生物滅亡。
“不。”
太陽王殘存的意識回復:“[死神][魔鬼]之類的負面能量之所以會泄露,是因為我的身軀受到破壞。”
“太陽艦隊,也包括你們所遭遇的厄運,其實都來自同一個東西——[魔鬼],也就是因為它,所有人才淪為慾望的奴僕。”
盒子被破壞?
高義頓時理解。
這就好比原先嚴密的盒子出現一個細小的孔洞,儘管內部物體無法離開,但信息卻已經開始互相流動。
“是那位統帥乾的?”
高義看向那把歷經歲月磨損也保存尚好的金背。
他的主人已經在悔恨中化作飛灰,最後一刻也是否會為自己的背叛而羞愧?
“不是他。”
太陽王聲音已經透明不少:“倫洛夫元帥做的……已經夠好了。”
“艦隊內戰爆發之初,他便果斷將魔盒沉沒,卻也架不住[魔鬼]日積月累的腐蝕和永不見光的明天。”
“明明是我許諾他們的歸來,卻也是我永恆的剝奪他們再見到家鄉的可能。”
“有罪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