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先生與學生
夏青今年收到了很多年禮,基本上她的學生各家都送了東西來,初三那天還都上門來拜年了,宋汀蘭還帶着小昌珉一起。
許賀也回來了,這可是個大忙人,除了三十那天晚上回來了會,也就惦記着今天還要來給許中敬茶。
今日喝的茶水委實不算少。
熱熱鬧鬧了一整天,夏青最後送走人的時候是真的累得不行,同樣覺得很累的還有陳嫂子。
往常一家人的飯菜還覺得沒什麼,許中也不開宴,雖然偶爾也會有人上門,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不留飯的,今天這一大屋子人把她累得夠嗆。
夏青拉着昌珉等在旁邊,看着所有人離開,宋汀蘭看了一眼也笑着點點頭上了馬車,夏青才蹲下問:“昌珉,你父親有來信嗎?”
昌珉搖了搖頭,睜着水靈靈地眼睛問:“師娘,爹爹什麼時候回來?”
夏青深深吸了一口氣,許中站在一旁揉了揉昌珉的額頭道:“快了,等你把論語讀完,你爹就會回來了。”
昌珉似懂非懂,夏青卻抬眼望着許中,許中暗自點了點頭,昌珉也不知道兩個人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肅州戰事已經開始,他們遠在京城,實在是擔憂,雖說這場仗大概率不會輸,但是誰又能完全放心的下呢。
初三還遠遠沒有過去,白天只是許中和夏青的學生,晚上他們還要去隔壁巷子的許濟家裏。
其實自夏青出宮之後,兩個許宅走的還是很勤的,但凡夏青這裏有了什麼東西都要往許家送一份,但是見面的機會還是不多。
一則許濟在宮裏當差,一個月裏也只有幾天白日的時候能在家裏,旁的時候都是晚上回來,更有時候若是太晚,他就會在內侍監直接歇息。
二來許中和夏青也太忙,不忙的時候骨頭又容易犯懶,整日只想歇着,實在是難有什麼精神去串門,說實話,夏青動過要不要把許濟也接過來的念頭,把旁邊的宅子買下來,也正好。
但是許濟拒絕了,許濟說自己年紀大了,不是很想挪窩,就待在那很好。
聽完之後許中沉默了良久,最後還是沒有勉強許濟,其實許中知道許濟不搬過來完全是為了許中。
他知道許中能有今天到底有多不容易,接下的全部都是別人不願意去做的活計,這些年危險也都沒有少過,從外面來的,從朝上來的,攻訐之聲是最常見的。
他不想他內侍的身份再連累到許中。
人的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許濟最開始只想找個養老的徒弟,發現這個徒弟很聰明的時候他心裏也有過憂慮。
在宮裏最大的體面和權利就是上位者的寵信,又或者說皇帝的寵信,許中偶爾也太過出色。
但是許中對他一直很恭謹,而且看着也不像是有什麼野心的,再翻名冊之時,也沒查出來過往的什麼故事,許濟也就按下心裏的憂慮不表。
誰知這人並非是沒有野心,實則是野望過大,非一座宮城能滿足的,他驚訝於夏青竟然敢為了許中這樣跑到皇帝面前送死。
是的,在他眼裏,這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好在顧惟允站在他們那邊,皇帝其實有問過他,覺得他的徒弟許中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在心裏彷彿過了一生,才慢慢開口,給了個皇帝心裏最想要又最客觀的回答。
他也想看看他能走多遠,那一年的時間裏,許濟看到了太多,他不僅僅從許中寄回來的信件當中知道了他隨意收的這個徒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硬茬,同樣看到了這個頻繁讓許中出格的宮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也去查過夏青的身世,他覺得夏青的身上全部都是可疑之處,她是從哪裏突然學會的認字,又是從哪裏知道的那些東西?從哪裏來那麼老辣的手段和魄力?
不過他的心裏很平靜,許中出京之前他就做好了準備,若是許中身死,他也不會多說什麼,頂多道一聲可惜;若是他回來,那與他這個死太監也沒什麼關係。
只是夏青好像真的當了真,過幾日就會託人送些東西到內侍監,那時候的夏青自己還是舉步維艱,但是這件事情卻一直沒忘。
他做好了打算,卻沒想到沒有一個人聽他的,尤其是許中回來以後,依舊對他恭謹有加,人前人後都是如此。
那段時間他久久難以入睡,到底是他奇怪,還是許中和夏青奇怪?
在這個利益分明的時代,若是有更好的機會更好的前程儘管拋了他這個污點般的存在遠去,才是大多數人的選擇吧。
為什麼他們看起來好像並沒有這樣的想法,明明應該是費解的想法,卻讓這個浸淫在宮裏將近三十多年的公公紅了眼眶。
他知道他撿到了寶,不止這個大徒弟,還有那個小徒弟,甚至還要算上夏青。
雖然夏青是許中撿到的,但到底他沾光了。
許中和夏青在躺椅上休息了兩刻鐘,等着安平收拾好東西,他們就去了隔壁的宅子,進門之後,兩人齊齊給許濟磕了一個頭。
夏青和許中這短短的幾年太過傳奇,但是他們都知道,如果沒有許濟,他們可能早就死在宮裏了,很多事情不是有聰明才智就可以的,在宮裏那種地方,機會和運氣比這些東西重要得多。
許濟頭髮已經全部白了,他現在在皇帝跟前當值的時間都很少,許笠也不是皇帝身邊最得用的內侍,但是他在宮裏依舊沒有人敢小覷。
誰不知道,許濟的大徒弟許中,那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而許中的妻子夏青,可是皇后的密友。
先生和學生,徒弟和師傅。
或許都是這樣,微末之時相互扶持。
初三,宜訪親友,宜謝師。
初四,夏青和許中還收拾了東西去了穆宅,穆雲生家裏除了一些下人,就只有師徒弟三個人,不過他們也很怡然自得,甚至他們比夏青和許中兩個還清閑。
宮宴不去,誰人請他也不去,過年就只放了夏青兩口子進來。
許中和夏青磋磨了一上午,回到家的時候就見安平拿着請柬道:“安王請大人與夫人明日去赴宴,說是感謝大人和夫人對安陽公主的照顧。”
夏青苦着臉拒絕:“我不行了,你自己去吧。”
許中也嘆了口氣,接過請柬讓安平下去了。
他也有些疲憊,他們本來是準備好整個年假絕對不出去的,但是先是宮宴必須要去,再接着學生來拜年,再然後許濟那,穆雲生那。
他們中午回來的時候還以為終於結束了,沒想到又來了。
許中心下嘆氣地將請柬放在桌子上,心疼地摸了摸夏青的腦袋道:“不去就不去吧,明日好好在家,我們後面兩天誰也不見,哪也不去。”
夏青可憐巴巴地點頭。
但是第二天夏青還是和許中一起去了,本來他們相處的時間就少,再不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只會抱憾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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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進新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