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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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目套餐的米飯一團團的,有的冷,有的熱。米飯上面的桃紅色魚鬆甜的讓人以為是把砂糖直接染成了桃紅色,魚鬆旁邊的燉筍是濃濃的醬油味兒,旁邊的菜葉則是很咸。
羽弦稚生吃了一半,就不想吃了,覺得不好吃。
“吃我的這一份吧。”宮本雪子把她點的豆腐皮套餐推到他的面前,然後把羽弦稚生吃了幾口的飯要了過來,小口地吃着。
“雪子不嫌棄我臟么?”羽弦稚生低頭看着她的那份飯。
宮本雪子剛舀起一勺米飯送進嘴裏,美麗的大眼睛裏滿是困惑——我為什麼要嫌棄你臟?
究竟是什麼時候呢,兩個人的關係這般自然。
羽弦稚生也拿起勺子,吃她的那份套餐,用的是她的勺子,她的快子,味曾湯也是喝了一半的。
他瞬間就大徹大悟了。
如果宮本雪子問出同樣的問題,他也會感到同樣的困惑。
他為這種親密無間的關係感到歡喜。
“味道怎麼樣?”他抬頭問。
“太甜了。”宮本雪子捂嘴咀嚼着,“你覺得我的那份呢?”
“太辣了,我喜歡辣。”羽弦稚生說。
“剛好,我喜歡甜。”宮本雪子開心地笑了。
旁邊有一對情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跟服務員點了同樣的套餐。
“以後也生一對那樣可愛的孩子吧。”情侶中的男人看着羽弦稚生和田空葵說。
“啊,我們能做到么?”穿着和服的女人驚奇,扭頭看着宮本雪子。
羽弦稚生的套餐里還剩下一個雪糕。
他伸出小舌頭,剛舔一口,就被宮本雪子給拿走了。
“冬天不要吃冷物,對你的腸胃不好,以後都要這樣做,可以答應我么?”雪子認真地看着他說。
她在管我,她在管我,她好可愛。
“遵命!”羽弦稚生肅然起敬。
在他舔過的地方,她將雪糕咬了一大口。
並不是她想吃,而是擔心浪費。
吃完了飯,宮本雪子從包里掏出口紅補妝。
她只補了唇珠附近的一點,女人一般這樣塗口紅,是為了能讓自己的嘴唇顯得更小,但她不是,她的嘴唇本就精緻可愛,是為了節省口紅。
“塗完了再給你買,沒必要那麼扣。”羽弦稚生笑着說。
宮本雪子瞪了他一眼,很可愛。
從飯店裏出來,三個人繼續在縣城裏閑逛,享受過年的愉悅。
道路兩側是各種攤販,售賣的是各種各樣好玩的玩意兒。
羽弦稚生這一路上玩了很多新鮮東西:用槍打彩色氣球、套圈、買了幾個看起來很假的琥珀,還坐了一圈旋轉木馬。
田空葵跟他一起坐的旋轉木馬,一前一後。
羽弦稚生在嘈雜的音樂里,騎乘着木馬,衝著站在旁邊等候的宮本雪子,高興地揮手。
他的表情稚氣又歡脫,胸膛挺起,舉手歡呼,就像是《海賊王》裏的路飛坐在梅里號的船頭。
要是十二王座的那幾位,包括源和一龍,看到了他這副幼稚的蠢樣,恐怕眼睛都會驚訝到一動不動。
如果是羽弦稚生一個人來逛街,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玩這種幼稚的玩意兒。
可只要在宮本雪子眼皮底下,他大可盡情地釋放自己的天性,幼稚地黏着她,享受着她帶給自己的寵愛。
這是他童年最後的幸福,是兩世缺愛的彌補。
在成熟和幼稚之間無縫切換,只是為了讓她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這一點,他無所不用其極。
“你小心點,抓緊把手!”宮本雪子急切又柔聲道。
木馬上,
羽弦稚生興高采烈地繼續歡呼。
等音樂停下,他跳下來,牽住宮本雪子的手:“雪子姐,我剛剛帥不帥?”
“帥。”宮本雪子無奈道,“但很危險,以後別逞這樣的威風好么?”
“好吧,我聽你的。”羽弦稚生說。
“你本來就要聽我的!”宮本雪子笑了。
天上下着雪,是很小的細雪。
小型遊樂園裏的燈光很璀璨,照亮他乖巧的側臉。
她捏了捏羽弦稚生的手,發現玩了一圈,他的手冰涼,於是從包里掏出新的暖寶寶來,給他的衣服裏面換上。
至於手,她的手暖着,很溫暖。
等田空葵走到跟前,她也是同樣的待遇。
宮本雪子自己是不需要暖寶寶的,她沒有用這種東西的習慣,不過自從有了羽弦稚生,很多關於孩子的東西,她都準備好了。
暖寶寶,床頭上的那堆書,都是她努力的證明。
在縣城簡陋的遊樂園裏玩過之後。
宮本雪子問兩個孩子還想去哪裏玩,她提供了兩個選擇,一個是去跟她電影院看電影,一個是去看馬戲團的表演。
“去看馬戲團。”羽弦稚生叫道。
他以前在國內的鄉下看過馬戲團,還沒有看過日本的,至於電影院,他不喜歡那裏。這個年代的電影院設施不完備,裏面還有奇怪的味道。
“那就去馬戲團吧!”宮本雪子點頭答應。
然後,她變戲法地從手裏拿出了三張馬戲團的票,手上有票,說明這是提前就買好的。她輕輕地笑着。
“不得不承認,你真是了解我。”羽弦稚生說。
沒有樹蔭的馬路上,細雪堆積。
腳從雪地上踩過,留下腳印。羽弦稚生故意跟在宮本雪子的身後,用腳去踩她留下的足跡。
不知不覺,馬戲團到了。
她們的是下午三點場,還要等待半個小時左右。
好在馬戲團附近的攤販和娛樂活動更多,足以用來打發時間。
宮本雪子帶着他倆逛了逛。
集會的中央,神樂的笛鼓聲傳來,接着是古琴的演奏聲,聲音流淌在集會裏每個男女老少的頭上。
細雪落在人們臃腫的外套與和服的縫隙里,漸漸融化。
小型商店裏,搖獎球的滾動聲響嘩啦啦,店員不斷地重複着‘恭喜新年,萬事如意’的話語,茶屋裏傳來蕎麥麵調味汁的香氣。
在路邊的一株大樹下,集會的正門處,婦女團體正在練習民謠舞蹈,她們穿白色腳趾襪,舞步顯得輕快。
“等我上了年紀,也要加入她們的隊伍。”宮本雪子說,“熱熱鬧鬧的,真好呀。”
“倒不如跟我一起在屋裏跳恰恰,更熱鬧。”羽弦稚生舔着雪子給他買的蘋果糖。
“可是等我老了,你會需要我么?”宮本雪子忽然輕聲問。
“這叫什麼話!”羽弦稚生一臉嚴肅,“我對八百萬神明發誓,等你老了,我也需要你!”
“可到那個時候,你的孩子都很大很大了。”宮本雪子擔心的居然是這樣的事情,“還有你的妻子也會厭煩我吧,到時候我還是想一個人居住。”
“我想活的很久很久,雪子你也是一樣吧?”羽弦稚生忽然問道。
宮本雪子一愣,點頭:“想呀。”
無論是誰,都想要活的很久很久,所以古代那些皇帝,才會拼了命地想要求得長生。
宮本雪子不想長生,但是她想在羽弦稚生之後,才死去,那樣的話,她就知道他埋在了哪裏,她也可以跟他埋在一起。
這是她二十三歲生日那天,許下的願望。
“想活很久的話,那肯定是要跟我住在一起的呀。”羽弦稚生笑着說,“電視上的調查都說了,在大家族中生活的老人比獨居的老人壽命長。專家說,這是因為在大家族中生活可以給老人提供刺激,所以能保持年輕和長壽。”
“能多活多久呢?”宮本雪子眼前一亮。
“大概只是幾年。”羽弦稚生說。
“只是幾年?”宮本雪子眼神暗澹了下去。
她愣神地在思考,思考給他的家庭帶來麻煩,和自己多活幾年,究竟哪個比重要佔據的更大,更值得。
說到底,她的每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和願望,不都是為了他么?所有所有的,不都是為了他而活么?
這樣直率坦誠的感情,既不是妻子能夠做到的,也許連一部分已為人母的母親都做不到,更不要提戀愛中說分手就分手的情侶了。
這是一種偉大且獨屬於她自己的愛,世間沒有第二個。
“這還用思考么,肯定是多活幾年划算。”羽弦稚生咬下一口蘋果糖,都囔道:“雪子是打算陪我一輩子的吧?”
宮本雪子點了點頭。
“那不就好了,說好了是一輩子,少一年、一天、一小時、一秒,都不是一輩子。”羽弦稚生伸着胳膊,把蘋果糖遞到宮本雪子的唇邊。
“你又說了了不起的話。”宮本雪子溫柔笑了。
她輕輕地咬了一口蘋果糖,很甜很甜。
在馬戲團的附近。
三個人看了搗年糕大會,太神樂,舞獅,諏訪鼓,耍猴。
羽弦稚生給雪子和田空葵買了棉花糖。
“太太,您的兒子真漂亮,給您的兒子買盆觀音竹吧。”
帶着本鄉口音的盆摘商販衝著三人打招呼:“可以保佑您的兒子考上東大的哦!”
“他可不是我的兒子。”宮本雪子蹲下身子看花,身姿秀美。
“我可不是。”羽弦稚生笑着說。
商販識趣地不再問。
“買盆花吧,少爺,你看這失車菊,多漂亮。”
商販帶着羽弦稚生去遮陽棚下的暖房。
棚架上,一朵朵藍色的失車菊,花包綻開,無比美麗。
“看的怎麼樣,少爺?”商販抹了抹手。
羽弦稚生買下了一盆失車菊。
他喜歡藍色,藍色是他的幸運色。
他喜歡的多啦a夢是藍色的。
粉絲們給他做的小魚仔玩偶,也是藍色的。
宮本雪子喜歡的顏色是紅色。
所以她給羽弦稚生做的風箏,是大紅色的。
自古紅藍出......什麼?
“感謝少爺惠顧。”商販高興地收下了錢,嘴咧的老大。
“先放你這裏,我看完馬戲再過來拿,你還會在吧?”羽弦稚生問。
“這個您放心!”
“能養活么?”宮本雪子問。
“是我的話,不行;但靠你,我覺得沒問題。”羽弦稚生望着她說。
“你買花我來伺候?”宮本雪子撇嘴。
“這是我們共同的花。”羽弦稚生肉麻地說。
“真不愧是小少爺呀,說的讓人心甘情願。”商販插嘴。
宮本雪子瞪了他一眼,商販縮了回去。
“那就一起照顧花兒吧,羽弦少爺。”
去馬戲團短窄的路上,宮本雪子似笑非笑地說,特別是‘少爺’兩個詞,她專門加重了語氣。
既有小小的譏諷,又有認真。
羽弦稚生澹澹一笑。
少爺,多麼奇怪的稱呼——在東京,板倉,春江,老一輩的男人都叫他少爺。
而年輕一代的女人,叫他寶貝居多,比如莉奈,丹生,小薰......
宮本雪子偶爾也會這樣叫他,但並不頻繁。
“雪子姐,我可不可以叫你寶貝雪子?”羽弦稚生忽然問。
宮本雪子一愣,被他給逗笑了:“為什麼要這樣叫?”
理由很簡單。
有時她是慈母,有時她是嚴父,未來還是自己的女師父!她把自己當成寶貝,自己也可以把她當成寶貝!這樣叫她完全可以!
“可以么?”羽弦稚生可憐道。
“隨便你。”宮本雪子說。
“我不喜歡隨便你這三個字。”羽弦稚生搖頭。
說來也奇怪,往後她再也沒有說過這三個字。
“在外面不能叫,在別人面前不準叫,我心情好的時候可以叫。”宮本雪子輕輕挽起胸前頭髮,手指在發尾繞啊繞。
“那你現在心情好么?”羽弦稚生問道。
宮本雪子想了想:“還不錯。”
“寶貝雪子!”羽弦稚生高興地叫了一聲,在原地轉圈來,結果腳下一滑,扎到了路邊的雪堆里了。
宮本雪子笑着把他拉了出來,拍乾淨他身上的雪。
經過馬戲團濕漉漉的地面,坐在塑料椅子上,等了大概五分鐘,馬戲團里的表演就開始了。
來看馬戲團表演的,絕大部分都是孩子和他們的家長。別的則是單身漢和路過這裏休息的卡車司機。
一個女人騎着單車在高空的鋼管上騎行,看的宮本雪子的手心直冒汗,她牽着羽弦稚生的手,他的手也熱的開始冒汗。
然後是一個金髮女郎把腦袋伸進老虎的嘴裏。
全場的大人們都在歡呼,小學生們瑟瑟發抖。
老虎被養的很好,毛色體態發亮,吼叫聲十足。
但沒人看老虎。
小學生的注意力都在老虎和女郎的脖頸處,而男人們的注意力則是在那金髮女郎的比基尼布料上。
這麼冷的天,穿這麼少,想想還是蠻辛苦的。
宮本雪子捂住了羽弦稚生的眼睛。
“我不怕啊。”羽弦稚生說。
“可怕的又不是老虎!”宮本雪子嗔怪道。
另外一隻手捂住了田空葵的眼睛,想了想,沒必要,於是又放開了。
接下來是大槐義勇.....啊不是,是熊鑽火圈,接着是猴子騎車,小狗鑽滾筒,最後是摩托車秀。
整體的表現很一般,最起碼羽弦稚生是這麼覺得的,宮本雪子被摩托車所產生的尾氣、噪音折磨的很不舒服。
“一張票兩千円。”她心疼錢,忍着看完了。
表演結束后,她還是迷迷湖湖的。
羽弦稚生喊了一聲寶貝雪子,她沒答應。
這說明此時的她,是不開心的吧!
回家的路上,雪停了。
天空上出來一個有點不規整的月亮。
宮本雪子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從她的包里拿出一枚石片,這是八月份她偷偷在比賽期間跟羽弦稚生碰面,兩人在回酒店的路上,羽弦稚生在路上撿到的。
那個晚上,他對着月亮,看見石片與月亮重合。
然後他把石片丟進了垃圾桶,而宮本雪子撿了起來,一直存放在包里。
此夜,她拿了出來,對準月亮。
雲朵迅速地移過月亮的表面,月亮上殘缺的部分,被她手裏的石片給彌補了。
儘管並不圓潤完整,可她依然發出了笑聲。
這是個月夜,她心情愉快。
“寶貝雪子。”羽弦稚生輕輕呼喚她。
這次她答應了:“什麼事?”
“我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羽弦稚生回頭看向雪國的夜色。
忘了什麼呢?宮本雪子想。
隨後她想了起來,驚聲一叫:“我們的花兒!”
三個人迅速地趕了回去。
那商販還窩在那裏,縮着身體,見到了三個人的到來,將那盆打包好的失車菊,遞到羽弦稚生的手裏。
“我說過會等少爺您的嘛!”他說,然後上車走了。
“今天是幸運的一天呀!”
宮本雪子放好那塊寶貝石片,拉着羽弦稚生的手,對着月亮,輕輕地唱起了山中智惠子的短詩歌:
不可思議的/月亮升起/從三輪山的背後
是誰第一個將它/叫做月亮呢
......
這世上,又是誰,將雪稱呼為雪呢?
......
新年的第二天,宮本家旁系的分支親戚們來拜訪。
與其說是拜訪,倒不如說是來對曾經的主人家,炫耀自己如今過的多麼好。
除此之外,還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宮本雪子的母親宮本清,一大早就站在了宅邸的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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