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誤會

“萬國建築”是大上海一種特有的建築風格，雖然這種風格的骨子中，透着的是對中國這片土地的無盡屈辱記憶，但任何人卻無法否認，其確實讓這座海濱城市顯得無限繁華並充滿了“洋味”。因為大上海在中國一直扮演的是外來“流行轉化站”的角色，所以國際上很多先進或先鋒的流行風潮，第一站基本上都會在這裏登陸，譬如巴黎的香水、英國的煙草、德國的汽車、美國的電影等新品，大上海都可以做到與世界同步。

其實這大上海不止洋建築多，洋產品多，這洋人更多，而為了迎合他們的生活習慣，以及滿足一些本地人想要粘些洋味兒的需求，西洋的餐飲休閑場所也隨之在這裏變的多起來，比如西餐廳和咖啡館便是這些洋產業中重要的組成部分。相對於西餐廳，咖啡館在上海灘的出現相對要晚一些，不過英法租界裏眾多的西餐館都兼具賣咖啡的功能，且品質都相當的不錯，至於真正的咖啡館，是在1930年後才在上海灘出現的，並在這之後的兩年裏便布了所有的洋人集聚地。

宮麗華所在的教會醫院附近就有一家英國人開的咖啡廳，而她本人便是這裏的長客。其實對於西洋那半生不熟的吃食宮麗華一直很反感，但她卻很喜歡對咖啡這種略帶苦澀味道的飲品，同時因為咖啡廳內那悠閑靜意的氣氛，可以讓她疲憊的身心得到一定的舒緩，從而更加容易的去整理腦中紛亂的思緒，所以平時工作之餘，她經常會到這裏要上一杯自己喜歡的咖啡並坐上一會。

不過今天在這座咖啡廳內，宮麗華雖然仍是坐在她平時所熟悉的位置上，面前擺放的也還是她那早已習慣了的咖啡品牌，但她的心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下來，因為在她的對面，正坐着那個給了她短暫幸福和無限思念的男人――武柯。

這是在上一次兩人見面后的第三天，雖然猜到武柯一定會找上自己，但宮麗華卻並沒想到對方會來得這麼快，而且她也沒想到，其會在如此毫不掩飾的情況下與自己會面，這不禁讓她心中本就有了的，那麼一絲不好的預感，更加的強烈了，所以本來有很多問題想要問的她，現在覺得那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現在最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是，對方的“身份”現在到底是什麼？，所以兩人剛一坐下，宮麗華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武柯那張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帶這一絲因緊張而變的微顫的聲音問道“我現在應該叫你武義合，武柯還是武藤秀河？”。

武柯沒有想到，多年不見的宮麗華剛一見面不問寒不問暖的，卻忽然問出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這讓他感到有些好笑，所以帶着一些戲弄的回答道“這個無所謂，你要願意的話，也可以繼續叫我表弟”。

看武柯對自己的問題參雜不清，迫切想要得到答案宮麗華乾脆直截了當的提出了心中的疑問“直說了吧，我想知道，你現在到底是什麼身份？”。

聽到宮麗華問起工作上的事時，武柯這次沒有再開玩笑，很認真的作出了回答道“我的身份很多變，在這我是上海大東亞株式會社的經理，除了那個分社社長板原，我就是日方上海周邊的最高非軍事長官，主要負責幫日本政府收集運輸或是轉運一些物質，而對外我還有一個身份是你以前知道的，那就是日本皇家特派記者，主要是用來幫日本軍方收集或是傳遞情報的，所以我可以說是個有一定能量的領導者，不過更多的時候我也只是聽從領導而已”。

雖然對武柯變節的可能早有準備，但真的得到對方親口承認時，宮麗華的心還是感到了一陣不受控制的絞痛，這讓她聲音不受控制的變的更加顫抖起來，而語氣也變的明顯帶着了一絲陰冷與憤怒“你的話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現在在他們面前就是一隻聽話的狗了？”

因為知道宮麗華的性格有些愛鬧，尤其愛作弄自己，所以對她刻薄的把自己比做狗的話，武柯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很配合的順着其說道“一般國人都尊稱我們這樣的人為――漢奸”

聽到武柯竟然毫不掩飾自己可恥的行經，這讓宮麗華徹底的憤怒了，她猛的站起身，大聲的對其斥責道“你無恥，叛黨叛國你竟然不已為恥反已為榮，我以前真是瞎眼了，怎麼會喜歡上你這個混蛋”。

武柯被忽然爆發的宮麗華給嚇了一跳，好半天後才回過神來，同時也終於明白，對方是誤會自己了，所以趕緊解釋道“這個，麗華姐我想你是不是對我剛才的話有點誤會了，我在日本......”

“閉嘴，不要叫我姐，你不配，我實在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你難道望了你那些犧牲的同學和老師了嗎？你的行為對的起他們嗎？”傷心憤怒的宮麗華根本不聽武柯的解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並繼續大聲對其提出了質問。

“我的同學和老師是死在軍閥手中的，再說這好象和我們今天的談話沒什麼關係啊？”終於明白自己是被對方當漢奸看了的武柯，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所以口氣雖然仍保持着最初的和緩，但話語卻不免開始與宮麗華針鋒相對了起來。

“你還狡辯，難道你私仇記得，國讎卻能忘了？還有”

“我什麼都沒忘，我看到是你把一些事情給忘了”

“你很好，我要你以前的身份說出去？你認為那樣你的日本主子還會信任你嗎？”

“你覺得我能被他們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他們對我的過去還會有什麼不知道嗎？到是你要小心些，因為你的一切對我都不是秘密，所以我現在奉勸你兩件事，一是服從我的領導幫我做事，二就是不要試圖聯繫任何黨內的人，那樣等於是在給我這個漢奸抓他們的機會，懂了嗎？”

“好，咱們走着瞧”

望着憤然而去的宮麗華，武柯真是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實在沒想到，三年不見，哪個一向沉穩的姐姐今天怎麼會這樣，不過這到讓他不禁想起，當初自己逼對方回國時的情景，以及兩人相處的日子，雖然這段記憶很短暫，但卻給了他很多甜蜜的回憶，這些回憶讓他的臉上不自覺的漏出了一絲的溫和的笑容。